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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的窟窿從眉心穿過，地上躺了兩具血淋淋的屍體，空氣之中瞬間瀰漫起了難以言喻的血腥味。
傅庭青皺了皺眉，抽出前胸的絲巾抵在鼻尖，身邊的打手十分有眼力見地將屍體拖走處理。
房間裡的人漸漸散了，藺上岱覺得這場戲大概也到此落下帷幕，於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退離這個房間通風管道的半分鐘之後，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傅老闆忽然掀起眼皮看向了通風口的方向，眼底劃過一抹光，意味深長地勾起了唇角。
……
“什麼是planA？”
藺上岱語氣不好地質問道。
Hannah頓了一下，疑惑問道：“喬治沒對你說過嗎？”
果然是喬治搞的鬼，藺上岱在心中痛罵：“我的直接聯絡人就是他，你們IBI真夠婆婆媽媽的，釋出任務還要百轉千回地才會落到執行人的頭上？大哥大姐你們幹個毛！”
Hannah被他孩子氣的話給懟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良久才道：“那我現在對你重申一下你需要執行的任務？”
藺上岱：“別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這是你早就該對我說的了，真他媽煩！”
Hannah：“……”
“特工lin要在潛入伊甸園的十天內將二十份定時炸彈埋在伊甸園的不同角落，任務完成之後等待上級指示。”
這回輪到藺上岱沉默了：“……炸彈？哪兒來的炸彈？”
話音一落，兩方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藺上岱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喬治就是想坐享其成，等他把伊甸園的地形摸索清楚了，自已再去安置炸彈。告訴他任務裡有收集賬單這一項估計是想要他白白去送死，等他葬身敵手，那所有的功勞就可以被他給攬去。
“lin……”
Hannah不容置疑地出聲：“伊甸園地形圖。”
藺上岱冷笑一聲：“等價交換，我要看到喬治的人頭，不然沒有談的必要。”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等Hannah作何反應就把通訊切斷。
一米九幾的體格在狹小的甬道之中連續爬行了幾個小時叫他漸漸有些吃不消。每個通風管道的紅外探測儀都被他提前用鋁箔給遮蔽了，如今最為要緊的就是找到傅庭青口中的名單。
他有一種預感，或許如果找到了名單，自已才會有在IBI到達之前從伊甸園全身而退的機會。
藺上岱從一間工作間裡跳了出來，這裡有賭場服務員專門的試衣間，他將事先藏好的衣服從櫃子裡取出穿上，戴上假髮簡單做了一下易容，看見鏡子裡倒映出與自已天差地別的面容時，這才滿意地走出門外。
紅絲絨地毯鋪陳的長廊裡有志得意滿的醉漢也有意志消沉的窮光蛋，魚龍混雜，戲臺子累著唱，這邊一出躊躇滿志，那邊一出家破人亡。
一路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他的身影，就在他打算去尋找伊森的蹤跡之時，一樓的金色大廳裡忽然傳來了像鑼鼓齊鳴一般的聲音，那籌碼如流水一般嘩啦啦響的動聽，比林清時的山泉水還要引人沉醉。
藺上岱的腦子就像泉下被叮咚敲擊的卵石，驀的頓住了腳步，身體不由自主地轉向，就像被鬼上了身似的不受控制地抬步朝著喧鬧之處快速踱步而去。
擠過人群。
大廳天花板吊著的不是千篇一律的水晶燈，而是如夢似幻，容易讓人產生如臨仙境的3D光屏，與這圓形的螢幕相對應的是一片用圍欄圍起來、渾身上下散發著誘人光澤的金樹群！正緩緩從下往上抬升。
那窈窕的身姿，翩躚躍動葉片上跳躍的光點！無一不在告訴藺上岱這片柳樹林皆是由純金打造！
轟隆隆似雷聲作響，緊接著豆大一般的雨點便驟然砸在了心上，眾人皆喝然，剎那間，比華爾街股票交易大廳還要嘈雜的金色大廳安靜得針落可聞，然而不到三秒，便又瞬間爆發出了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喧譁。
他被金錢引誘了。
他早就知道作為特工不該有弱點，就算有，也不應該聞風而動明知故犯。
渾身像被冰雪凍住一般，人群湧動之間，他也關心不到是誰紅著眼砸中自已的肩膀，丟了人性一般四肢朝前撲去。
他只注意到了金色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身旁方寸之地也漸漸變得擁擠，明明平均每人兩三平米的空間也有富餘的落腳之地忽然擁擠逼仄得摩肩接踵。
他的意識在看見迴歸獸性的眾人如魚歸海一般躍入金樹林之時，被一道閃電照亮。
不好！
瞳孔猛然驟縮，他額頭青筋畢露抬起頭看向依舊在放映著人間仙境的3D螢幕，就算身體頻頻被人錯開，也依舊巍然不動。
在他眼底，身邊的景象轟然倒退，從紙醉金迷的金柳林瞬間變換成了開滿了彼岸花的阿鼻地獄,血色層巖翻湧，吞噬了一切紙糊的袈裟。
3D螢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迸發出裂痕，不過眨眼的瞬間，一道極其微小的裂痕就像生長出了自我意識一般迅速龜裂擴張，摧枯拉朽之勢，比起十五世紀法齊赫率領的奧斯曼大軍攻克君士坦丁堡的宏偉之舉還要過猶不及。
“乓噹——”
3D螢幕刺啦著火星，金色大廳甚至沒有枯萎的預兆便瞬間暗淡了下去，唯有金色的柳樹林還在熠熠生輝。
就在這一刻。
“嘭——”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
天上露出了地獄一般的窟窿，長著黑如深淵的巨口，朝金色柳林裡陶醉的眾生吐出了數不勝數的血色淋漓的殘骸！
“啊啊啊啊啊——”
比針尖還要銳利的尖叫聲衝破雲霄，天上的窟窿裡閃爍著水晶燈躍動的光澤，又是“乓噹”一聲，天，亮了。
金色柳林變成了暗紅色的血海。
無數具新鮮的屍體橫七豎八地陳列在重疊掩映的林間，璀璨的金色樹杈刺穿了寬厚的胸膛，將貪婪的人永遠禁錮在了金色煉獄中。
藺上岱驚魂未定地站在距離樹群一步之遙的欄杆之外，欄杆如枯枝敗葉一般搖搖欲墜，他慘白著臉，對上被樹杈貫穿的人，那一雙極盡凸起的渾濁眼球——正是老泰勒的眼球。
——
“經排查，一樓金色大廳在正午十二點的時候關閉了所有的安全通道，以至於露臺上的人站不住腳，都跌進了坑洞之中。”
“你說這話自已相信麼？”藺上岱聽不懂德語，戴著同聲翻譯器聽著Hannah對記錄員總結案情經過。
他想起燈光熄滅之前，那群趟進金色海洋裡貪婪獸性的人露出怎樣的面孔，就不由得出聲辯駁：“那些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屍體又如何解釋？而且這還是在賭場，Hannah女士說話起碼得講究一點實際。”
金色大廳成了屍山血海，IBI的人來了之後將安全通道大大敞開，濃重的血腥氣散了出去，露出湛藍的天空。亂成一鍋粥的慘案現場也逐漸變得井然有序。
他話音剛落，周圍忙成熱鍋上螞蟻的調查員皆停下了手中各自的動作，不約而同地朝他看來，臉上戴著難以言喻的色彩。
Hannah更是臉色沉重，跨步朝他走來：“lin，這次任務你完成的實在是太差勁了，我有必要對你們IOSA的執行效率提出質疑。”
藺上岱自知自已在摸清伊甸園地形之後沒有第一時間給他們提供訊息的行為惹惱了這群IBI的調查員，後腳伊甸園裡出現了千人死亡的案子，才讓他們找到理由，迫不及待地將矛頭指向自已。
他翻了個白眼：“誰叫你們自已任務通知不到位，再說你們又不是我上級，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你！”一個年輕的調查員被藺上岱目中無人的態度點燃了怒火，指著他的鼻子就要上前來找麻煩：“如果不是你任性妄為不給我們提供及時的訊息！這場血案就可能不會發生！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命啊！”
藺上岱受不了這個氣，嘭地站起身用身高威逼這人：“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再說伊甸園計劃的最終目標只是抓捕老泰勒和藏匿在伊甸園裡的武裝分子，誰知道他們還準備了恐怖襲擊？！而且死的人裡還有老泰勒，我又不是普羅米修斯，怎麼會預料到老泰勒之後還有黃雀？”
那名調查員被氣得牙根都在哆嗦，連個屁都放不出，最後只是盯著藺上岱的臉，惡狠狠憋出一句：“醜人多作怪！”
他原以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的藺上岱還會糾纏不休，哪曉得後者聞言竟是愣了一下，隨後耳朵憋得通紅，徑自笑得彎起了腰。
那名年輕調查員不明所以，感覺自已被羞辱，被氣得七竅生煙，剛想轉過頭對Hannah告狀，就聽見Hannah性冷淡一般的聲音打斷了他：“姜寧，你去跟進查爾斯小組對賭場賬單的調查。”
姜寧頓了一下，道了個是便匆匆離開了原地。
“lin。”
藺上岱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在聽到Hannah的聲音之後才逐漸調整好狀態。
Hannah似是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你們IOSA組織成員之間解決問題的方式都這麼簡單粗暴麼？”
藺上岱知道她這是在計較自已幾個小時前說的要他們砍下喬治腦袋的話，無所謂地哼了一聲。
不過Hannah似乎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畢竟這是他們IOSA內部的糾葛，於是又道：“剛才調查員找到倖存的伊甸園裡的高層，說要見潛入伊甸園裡的一名特工……IOSA裡除了你和喬治執行這項任務，還有別人嗎？”
藺上岱有些不明白她問這個問題的要義在哪裡，囉裡吧嗦廢話連篇：“沒了，除了我不就是喬治麼？還要問什麼？”
Hannah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我也知道你們應該只有兩名特工執行任務，剛才喬治去了，不是他，說要找的是個……beauty。”她懷疑這些摒棄人性道德敗壞的野獸瞎了眼：“或許不是特工，但我們需要找到她，以方便配合我們繼續接下來的調查工作。”
藺上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