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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麻煩的傢伙啊…
“早上好。”
陳心向著陳汐言打了聲招呼，陳汐言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並沒有搭話。
雖然兩人早已疏遠，但不知道為什麼陳心總感覺陳汐言身上有股不對勁的感覺。
說起來，陳汐言和陳心還是同個學校同年級的，就是一個是一班的一個是五班的。
一個名列前茅一箇中遊混日子。
“小言，感冒好些了嗎？”陳桑白看見自已的寶貝女兒出來了，輕聲詢問道。
“嗯，好多了。”
和白綰柔、雲詩語溫柔清脆的聲音不一樣，陳汐言的聲音和陳心差不多沒有多少起伏，但聽著還是很柔和的。
“那就好，雖然現在很熱，但是晚上還是要穿厚一點的。”
陳桑白在面對女兒的時候，這個糙漢總是帶著溫柔和細膩的感覺。
“老爸你也是，以後出勤的時候注意安全。”陳汐言平靜的說道，自始至終沒有看陳心一眼。
總的來說，他們父女之間關係很好，都能互相體貼和關心對方。
“還有，以後別老是去一些沒必要的地方瞎跑，既然有時間就多在家陪陪我和媽媽。”
至此陳汐言才算是正眼看了一眼陳心，雖然眼睛十分平靜，但眼底閃過的一絲厭惡還是被陳心捕捉到了。
一頭長髮遮蓋住半張臉，看不清眼睛的陳心在陳桑白回應之前也用平淡的聲音說道：
“我下一個工作在蘇州E市，後天就開始上班。”
這是陳心沒和陳桑白說的，在85不同村找到的唯一一個能接受20天短期工工資還可以的工作。
“什麼？你小子翅膀子是真硬了啊！這事兒都不和我說？跑那麼遠想幹嘛？千里送腰子嘛！？”
聽見陳心這麼說的陳桑白剛想回答女兒的問題，聽見陳心這麼說，直接一把抓住陳心的腦殼鑽了起來。
“切，我去洗漱了。”
陳汐言終於露出了表情，她帶著嫌棄瞥了這叔侄一眼，頭也不回的去洗漱了。
看著陳汐言離開，陳心才暗自的鬆了口氣，因為他也不想讓陳桑白和陳汐言吵架，更不想讓他們倆為了他吵架。
“沒說跑啊，我給人家編輯文件打打字什麼的在家就能做了。”
“嗯，這還差不多。”陳桑白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小心啊，咱現在還是學生，你想要鍛鍊自已我能明白，但是也別累到自已了，別的不說你叔我還是很有錢的，所以你沒必要這麼累的。”
陳桑白溫柔揉了揉陳心的頭，眼底帶著溫柔，輕聲說道。
陳心自從父母去世了之後，每年寒暑假都會想去外面打工，但是因為年齡問題每次都被陳桑白嚴詞拒絕了。
今年因為歲數到了有些工作可以去做了才掙到了自已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前他都是會回村裡幫著收拾陳桑白和陳蒼朮村裡的房子，割割草什麼的。
之前請假的那三天裡有一天就是去割草了。
“學習方面，阿叔你不用擔心的，這次工作還遇到了好心的老闆，也沒多累，這個月的工作就更簡單了，並且只有二十天，比你這老刑警隊長都自由多了。”
陳心對說謊話很在行，這是他打小就學會的，因為小時候他覺得這樣總會讓他的父母開心一些的。
“嗯，那就好，不過啊……”
陳桑白看了一眼廚房裡正在做飯的蘇玉芷，低頭小聲對陳心說道：
“阿叔還有點私房錢，等晚上吃完了飯，我送你回家的時候給你買個舒服點的靠椅，打字的時候方便。”
陳心剛想拒絕的時候，陳汐言從衛生間出來了，她走過來對偷偷摸摸的叔侄二人說道：
“爸，我想吃你拌的冷盤了，今天陳心來你去幫著媽媽弄點吧。”她語氣還是那樣柔和。
“我和陳心也很久沒見過面了，正好聊一聊。”
說罷陳汐言又看了一眼陳心，她的眼神平靜，但裡面帶著一絲陳心不知道的情緒。
“好，那我去幫忙了，你們倆好好聊啊。”說完陳桑白去廚房了，只留了陳心和陳汐言兩個人。
“陳心，這裡說話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去我房間聊聊嗎？”
陳汐言努力的想讓自已看起來和善一點，但這副表情在陳心眼裡看起來很假。
粗糙的表達方式和不自覺的小動作……算了，無所謂了。
“好。”
陳心不知道陳汐言想要幹什麼，但他只要同意就好了。
其實陳心和陳汐言之前玩的很好的，像是孿生兄妹那樣，歲數只差了幾個月，從小一起長大，高中之前也一直是同班，關係可以說非常好了。
但是這幾年，兩人都心知肚明的彼此疏遠了。
陳心跟在陳汐言身後，上了二層，二層基本上就是臥室和倉庫，半露的陽臺、衛生間、浴室、衣帽間、書房什麼的，
一上去靠裡第二間就是陳汐言的臥室，對面是陳心之前一直住著的臥室。
跟著陳汐言進屋，因為陳心在她身後所以陳心順手關了門。
陳汐言的臥室和之前的變化不大，靠窗戶的床，一個書桌，桌上的書架上擠滿了書，還有一個檯燈，一個靠牆的衣櫃，一個粉色的靠椅。
整個屋子除了椅子是粉的，其他的不是藍色就是白色，要麼就是藍白混色，包括窗簾被子被單枕頭。
或是天空，或是湖水，又或是被月亮照射的山脈叢林，反正就是各種藍白色的圖案和花紋。
想來，好像當年陳心挺喜歡藍色的，說是喜歡天空代表的自由和遼闊。
“恭喜你，第一份工作圓滿結束。”
她的聲音變冷了，臉上也帶上了嫌棄，她鄙夷的眼神像是刀一樣上下颳了陳心一番。
“就當是慶祝了，給你的，禮物。”說罷她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來一個紅繩綁成的手環，像是扔垃圾一樣扔給了陳心。
連裝都不願意再裝一秒嗎？
陳心接過手環默不作聲，因為有陳桑白所以無論陳心和陳汐言相處的有多惡劣，陳心都會接下陳汐言的禮物，就算這份禮物是極為笨拙的不懷好意。
嗯，是類似於詛咒之類的東西嗎？
陳心此刻早已不是普通人，他能感覺到這手環之中的不祥，他只是沒想到小言居然怨恨他到了這種地步。
“呵，既然都搬出去了，還敢舔著個臉再回來，我該說你是健忘呢，還是不要臉呢。”
陳汐言此刻完全暴露本性，坐在椅子上，眉宇之間充斥著濃濃的厭惡，帶著嘲諷居高臨下的看著陳心，她的聲音像是刺骨的寒風，想要刺穿陳心的心臟。
陳心沒有回應，只是平靜的將手環好好裝進褲兜裡，嘴角帶著微笑靜靜的看著陳汐言。
他帶著熟練的招牌微笑，甚至連發絲間露出的眼神都很溫柔和善，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陳汐言。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他也不想要說什麼。
就像他的眼睛一樣，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能看清一個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可陳心的眼睛，是鏡子，反射出來的只有無比空洞的白，和站在鏡子前的人。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也是個人，他也有感情有感覺的，他被小孩子踹，被店長辭退的時候，他的眼中也閃過不一樣的光，但是有什麼用呢，忍住就好了。
忍耐無法忍耐的事物，才是真正的忍耐。
所以他只能面帶微笑，靜靜的注視這一切，一言不發的，露出那張一百分的笑臉。
看著陳心這樣的反應，陳汐言心中忽然湧上了一股憤怒，那是一種怎樣的憤怒，她說不清，所以她只能向眼前的人宣洩著自已的憤怒。
她的聲音變得尖銳，語氣變得更加暴躁。
“你TM的就只會傻呵呵不說話裝可憐是嗎？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你更加的噁心！更TM的像一坨狗屎一樣的垃圾！”
這些話陳心聽過很多，單純的輸出情緒並不能對他造成任何負面影響，但是話說的多了，指不定哪句話就扎進肉裡了。
“還記得上次在我和你說過什麼嗎？滾出我家！不知道滾去哪，就滾去找你的親生父母！”
歇斯底里的聲音，迴盪在臥室。
本來有些喧擾的空間忽然就陷入了安靜之中，陳心此刻還是那副表情那個姿態，只是髮絲之間再也看不見他的眼神。
陳心的親生父母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在陳心躺在他們的懷裡的時候，也是陳心從小到大唯一一次撒嬌的時候。
陳心內心最軟弱的地方永遠滴落著鮮血，那道被一個人暫時蓋上的傷口每時每刻都散發著難以忍受的劇痛。
就在說完的那一刻，陳汐言忽然感覺到自已說的太過分了，連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她也沒想到自已會這麼說，眼神一下子就變的驚慌了起來。
只有親密的人才知道彼此最脆弱的地方，而且也只有親密的人才會給彼此帶來最為疼痛的傷害。
人最容易傷害的人，往往都是親密的人，或者曾經親密的人。
“我…..”
陳心的語氣還是那樣一塵不變的平靜，只是默默的將雙手背了過去。
“很早以前就想搬出去了，今年也是因為阿叔同意了我才能出去的，這幾年打擾了你們，我真的很抱歉。”
陳心向陳汐言輕輕鞠了一躬，然後他語氣平淡的繼續說道：
“今天之後，我不會再來了，所以真的很對不起。”陳心又對著陳汐言鞠了一躬，便扭頭走出了房門。
有些傷口是不會癒合的，只會悄悄的隱藏起來，然後又忽然的撕裂，直到將人疼的無法呼吸才肯罷休。
陳汐言愣在原地，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呆呆的望著，像是一個被操控的木偶，完全注意不到自已眼中流出的淚水。
陳心和她之間早已建起了一層厚厚的城牆，由兩人共同堆砌的城牆。
陳心的世界裡只有黑暗和孤獨行走的自已。
對所有人都保持禮貌，正是因為自已沒有任何依靠。
陳心是一個人，也只會是一個人。
他的表情還是那樣毫無波瀾，就和他死寂的眼神一樣，但是他偽裝的那抹微笑卻毫無痕跡的消失了。
道歉是一種方式，是一種承認錯誤和劃清界限最好的方式。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他的表情還是那般自然，他的面具和偽裝很真，沒人能看破他的謊言。
可他的面具下，已經沒有東西了。
他感覺自已現在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像是一個被自已控制的木偶。
表情，語言，回應，身體，眼神，都被他控制的完美無瑕。
但人，是有極限的，陳心也是，就算他過於成熟過於理性，但他也是人，一個會喜怒哀樂的人。
砰。
最後，在鎖住衛生間的門之後，陳心猛的衝向馬桶劇烈的乾嘔了起來。
嗓子火一樣的灼燒，胸口像是被巨石壓著一樣悶沉。讓人甚至有些喘不過來氣。
陳心就像是北極的冰山，海面上裸露的是他偽裝起來的堅強，而海面下的是他隱藏起來的脆弱。
他其實比誰都要脆弱，脆弱到甚至不敢做夢，脆弱到每晚都難以入眠。
黃綠色的汁水被嘔了出來，陳心扶著櫃子站了起來，有些輕飄飄的來到了鏡子前。
“滋～～”
洗臉池的水流被開到了最大，發出了滋的一聲。
鏡子上倒映的是張面無表情的臉。
但陳心能感覺到自已表情的失控，他現在明明就在悲傷的流淚，可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冷漠的臉。
陳心無力的坐下，將臉埋進了膝蓋和手臂裡，身體開始顫抖，龐大的悲傷和壓力將他席捲。
廢物。
他兩眼無神的盯著前方，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像是面癱一樣的死氣沉沉。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陳心是最為真實和虛假的。
陳心想要死去，卻還是在頑強的活著。
人，終歸是矛盾的。
就像陳心如果不在自已一個人的時候自娛自樂，他的情感可能早就被磨滅了吧。
最終，這三年來所積攢的所有壓力，還是沒能將他壓垮，而是繼續積攢著，等待著下一個盛放的日子。
在洗過臉後，他再次戴上了那副微笑面具，走了出去。
所有的傷痛都會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但他只能面帶笑容，堅強而又脆弱的在死亡之前活下去。
砰。
門被輕輕的關上了，鏡子裡那個始終都戴著不屑和嘲諷的影子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