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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小路崎嶇 雪吟傾訴心頭願 老樹滄桑 吳琪細說身世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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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小路崎嶇 雪吟傾訴心頭願

老樹滄桑 吳琪細說身世迷

皖南山區的二月份是天氣最好的一個時期,無風少雨,不冷不熱,真是山青青,水藍藍,人們的身心感到格外的輕鬆和舒展。當然,外界的一切都跟人們的心情有關,人們的心情好了,下雨了,是好雨知時節;颳風了,是春風吹又生。古人云:歡欲嫌夜短,寂寞恨更長。同樣一個夜晚,歡愉的人感覺太短,寂寞者卻感覺太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這一九六八年的春天,人們之所以感到那麼甜蜜美好,是因為從各個方面看,國家政策方面都有回暖的跡象。人們感覺這發動了三年的涉及到千家萬戶不得安寧的文化學習活動似乎有結束的徵兆了。上邊多個部門聯合發出——大中小學校復課鬧革命的通知,各大專院校籌備招收新生。哪家都有孩子,三年不上課,胳臂上扎個“紅派”袖標就可以到處亂闖,甚至到全國各地去跑,叫什麼革命大串連。誰要敢幹涉就是阻撓文化學習活動,弄得連家長也不敢管自己的孩子。這回上頭聯合發出通知,要復課鬧革命,而且人們的理解復課是實,鬧革命不過是那些搞活動的始作俑者自己找個臺階下而已。所以首先是家長歡欣鼓舞,這真不亞於一九四九年剛解放農民鬥地主分田地那種高興勁。

開學這天,學生們也不知該讀哪些書,舊課本都被批得一無是處,也沒有新的課本來代替舊課本。老師要求學生有老課本的還是帶著老課本,但大部分學生都把老課本當封資修的東西給燒掉了或者是當廢紙給賣了。文科尚可以對付著學上課,沒有課本可以學選集或者學詩詞,不管科學不科學,總還可以讀書識字;理科沒有課本就難了,數學總不能也學選集和語錄吧。上學後,老師們第一件事是按自己那科的要求佈置學生們借書。雖然已經三年過去了,學生依舊還停留原年級,就等於連蹲三級呀!三年的時間吶,白扔了,都荒廢了。可是卻有人還在說:成績最大,最大,最大。這才叫罔顧事實,閉著眼睛說假話呀。

白雪吟還是在初三(3)班,班主任依然還是李摯。這些都沒什麼大的變化,但每個學生都知道這已經不是三年前那書聲朗朗、靜謐溫馨的學校了:原來的校務委員會、校長、書記、教導處等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學校革命委員會,由革命委員會包攬一切學校的工作。就拿蓉陽縣第一中學來說吧,革委會主任是國文革,副主任是原來學校的副校長吳本淵,委員有康敬生、紅軍、楊國雄、沈默久等,學生復課鬧革命了,那麼,偌大的一個第一中學,實際上就是吳本淵和沈默久兩個人主持工作了。老師和同學們都感到自己是借教者和借讀生,心頭有很多難以言表的壓抑和無奈。尤其是老師,眼看著原來的校領導和一些老師還在接受勞動教育,他們心裡感到非常不踏實,說不定哪一天因為說錯了話,或者其他什麼原因,自己也被拖走加入了那個被勞動教育的隊伍。

教學班已經沒有班委會了,更不存在班長、學習委員等什麼的班級幹部了,班級最高領導是政治委員和紅派支隊長,都是由一些根正苗紅、前幾年文化革命活動中所謂有功的學生擔任。

白雪吟也不是二年前那麼爭先恐後積極向上了,爸爸白森被關進了監獄,這本身對她就有很大的壓力,在那個年月,白雪吟這種家庭出身,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會用你的。加之家中生活的艱難,她樂得無官一身輕;不過她跟班級其它同學相比,文化知識可十分明顯地高出一大截子,因為這三年中,她從沒間斷文化學習,讀書筆記就寫了二十多本子,她的自學能力非常強,成了讀書狂。這使白雪吟眼界更開闊,思想更深沉,對發生在周邊的問題也就有了更清晰的理解和判斷。

開學第一天,班級很混亂,三年沒有上課了,同學們的心一時很難收回來。同學們三個一夥兒兩個一堆的,交流著文化革命活動的光榮經歷和到外地串連所見到的自己感到有趣的故事;白雪吟坐在角落裡拿一本詩詞在認真品味,因為在這種場合她實在不敢讀別的書籍,本著開卷有益,她認真地讀著詩詞。

李莉過來坐在她身邊:“雪吟姐,二年多沒有見面了,你還好吧?”

白雪吟回答:“還好,我們那兒住的又偏僻,沒事,也不到城裡來,在家沒事幫媽媽乾點活,看看書,打發時間唄。”

李莉有些欠疚地說:“我很為那次‘什麼狗’寫你跟我哥大字報的事——我若不和孟藝姐去你家碰到葉亞芬阿姨,跟她說大字報的事情,葉阿姨也就不會去找孟藝了,或許也就不會有撕大字報的事,那葉阿姨也就不會有判六年刑蹲監獄的事了。”

白雪吟歎了口氣,完全是成熟了的一種心態。她說:“那天我又偏偏不在家,否則也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李莉,你也是好心,沒必要自責,形勢就是如此,我們又能怎麼樣呢?不過,無論如何,反正不會忘了葉阿姨的,將來我若能有點什麼成功,我會全力報答葉阿姨的,我會把她當成自己媽媽一樣孝敬的。”

“從發生葉阿姨那件事以後,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到你家去了。”李莉說。

“我不也是嗎,爸爸出了那麼大的事,我媽誰家都不讓我們幾個孩子去,怕影響人家,要不我也會去看你的。” 白雪吟這樣講,其實她樂得自己靜下來讀書學習,她不象別的十七、八歲的孩子願意湊熱鬧,到處亂跑。

這時班主任李摯手裡拿著小紅書走進教室,同學們依舊三個一夥、五個一堆、亂窩窩的一團糟。其中大部分學生都圍在何琅身邊,何琅正講的熱鬧東京的,自從開展文化革命活動以來,何琅可成了活躍分子。李摯老師儘管在前邊聲嘶力竭的大聲背誦語錄,還是根本沒人注意到李摯老師的出現和存在。

李摯老師發動就近的幾個學生和他一起大聲背誦語錄:“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紀律是執行路線的保證,沒有紀律,黨就無法率領群眾與軍隊進行勝利的鬥爭。”

李莉看到李摯走進教室的身影,忽然想起李摯跟彭婕的事。她告訴白雪吟說:“雪吟姐,我哥哥訂婚了,物件是人民醫院的。”

白雪吟正專注地看著李摯老師,因為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了,他覺得李摯老師還是那麼瀟灑英俊;在白雪吟的眼裡,李摯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魅力也最有知識的男子漢了,假如自己要跟李摯老師同齡,一定要嫁給他。白雪吟正這麼胡思亂想,根本沒理會到李莉跟他講的話。。

李莉拉了她一把說:“我說話你沒聽啊?”

白雪吟收回她的眼神,側過頭髮愣的看著李莉:“噢,對不起,我在默默的跟著李老師他們一起背誦語錄,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李莉放低聲音,神密地說:“我哥哥訂婚了,就是原來咱們學校彭校長的女兒,是人民醫院的醫生。”

這訊息對白雪吟雖然會有很大刺激,但她也有這方面的思想準備,她和李摯畢竟是師生關係,另外白雪吟對李摯畢竟是一個少女朦朧的愛,但她心裡還是湧起一股酸楚難奈的痛苦和不可名狀的失落。

李摯和前邊的一些同學還在一齊大聲背誦語錄:“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

同學們終於都靜下來了,因為再不靜下來就是不聽教導了。

李摯問何琅說:“何琅,講什麼呢?同學們那樣感興趣,跟大家說一說,也讓全班同學受一下教育吧!”

何琅猶豫著,坐在那裡看著李摯老師。

有一個男同學也催促著何琅,他說:“老師讓你說了,你就說說唄,你是咱們班文化革命中最積極的了,大串連我們都沒敢出去,聽說你出去了好幾次!。”

何琅感到了一種自豪,她說:“好,那我就給紅衛派小將們講革命大串聯的事兒。說起大串聯啊,那火車上啊,人可多了,人擠人吶,想上一趟廁所都難呢,就連貨架子上面都躺著人。好在我還有個座兒,而且還靠著窗子,不過也很不舒服啊,那麼窄的座位兒,前邊兒還站著人。坐了有20個小時的火車了,離北京還得有十個小時的車呀,渴的嗓子冒煙啊。突然,頭上有水流下來,一定是上邊貨架子那位紅衛派小將的水壺漏水了,我趕緊用自己的水杯接水,我一看吶,黃顏色的,還是茶水呢!我急不可耐的喝了一口,哎呀,味道很怪,一股子騷味。原來是躺在貨架子上的紅衛派小將尿床了!”

全班學生聽了,鬨堂大笑。引起這麼多同學的關注,何琅滿臉的得意。

李摯老師等到同學們都笑完了,安靜下來了,就先領著全體同學學習兩段最新指示:“在中小學校都要復課鬧革命。”

“大學還是要辦的,我這裡主要說的是理工科大學還要辦,但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要無產階級政治掛帥,走上海機床廠從工人中培養技術人員的道路。要從有實踐經驗的工人農民中間選拔學生到學校幾年後,又回到生產實踐中去。”

李摯老師接著講了學校革命委員會的統一佈署:“每節課老師到班級後,由班級政治委員帶領全班學生三敬三祝,敬祝詞是——敬祝我們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敬祝親密戰友身體健康,永遠健康,永遠健康!”政治委員呢,按照學校委會的佈置,明天各班進行選舉,然後報到學校革命委員會批准。

李摯老師又佈置同學們回去準備書和學習用品,根據學校革委會的安排,以後班主任為班級的紅衛派支隊組織輔導員;學校呢,整個學校為一個紅衛派團,每個年級為一個紅衛派營,三個班為一個紅衛派連,每個班為一個紅衛派排。取消了各科教研室,按任課班級歸屬個連管理,設指導員和連長各一人。講到這,李摯舉例說:“比如我們原來的三年三班,現在就是是蓉陽一中紅衛派團二營三連三排。”

剩下的時間,李摯按學校革委會統一佈置,安排學生打掃分擔區和排裡的衛生。可是,學生已經走了一大半了,班上就剩了幾個同學了。

白雪吟這一個下午真的是有點失魂落魄,雖說李摯找物件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可是沒想到他這麼快,李老師也沒有告知她。她想到那一次在城南小路上,她把頭伏在李摯的胸口,聽到李老師那心急促的跳聲,她曾經是那麼真誠的希望老師等著她。這是一個女孩初戀時所表白的最純潔的感情,然而,才過了一年多,李摯老師就訂婚了。這開學的第一個下午,又發現李摯老師似乎有意躲著她,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剩下的幾個學生打掃完衛生也都離開了學校。

何琅倒是很積極,她沒有離開學校,而是來到李摯老師面前,莊重的敬了一個軍禮,說:“報告輔導員,衛生已經打掃完了,可以離開學校嗎?”

李摯老師感到滑稽而又可笑,不過他還是嚴肅的說:“你表現的很好,可以離開學校了。”

白雪吟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教室的角落裡,她想,若是沒有這幾年的文化革命活動,或許她跟李摯的事會很順利的發展;不過她又想,事在人為,關鍵還是李老師……肯定那個女人很漂亮,要比自己好,自己是出身這樣一個家庭,誰又能為自己的家庭作出犧牲呢?還是回家吧,晚了媽媽又等急了。

白雪吟離開了教室,走出了蓉陽第一中學的校門。

白雪吟順著城南小路慢慢悠悠地腳步沉重地往顧家大院走著。這條小路上的彎彎轉轉,那小橋流水,那樹木花草,都可以引起她無限美好的回憶,可以說,白雪吟就是在這條小路上一步一步的成熟起來,一步一步的長大了。走到青龍河邊那新架起的簡易的小橋——她站在橋頭,眼望著河水翻騰著細小的波浪嘩嘩的向北流淌,聽說這簡易小橋要重建成和街裡幾座橋一樣的大橋,只不過不是石橋,而是水泥橋,那時這條小路也要修成一條寬闊的馬路了,那麼這條小路就只能留在記憶中存在了。在白雪吟來說,她多麼希望這條小路永遠保持著現在這個樣子,十年二十年,永遠都是現在這個樣子,因為這裡有她美好的經歷和難以忘懷的情愫。她走下小橋,聽到後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過頭,見有人跑過來,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加之小路兩邊有修竹茂林的遮蔽,白雪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聽那人喊:“雪吟,是我——李老師。”

白雪吟聽出是李摯老師的聲音,她本想快步跑回家去,不再理他,可腳上卻象拴上了沉重而巨大的石塊,她邁不動步子;一年多沒有和李老師說心裡話了,她還是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動。

李摯老師來到她身邊,氣喘吁吁地叫著:“雪吟,雪吟。”卻又一時說不出別的話來。

白雪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撲到李摯的懷裡,竟然抽抽咽咽地哭了起來,她哭得好傷心啊。

李摯撫摸著白雪吟的頭,他知道白雪吟長大了,再也不是剛上中學時的小女孩子了;白雪吟的舉動和表現,使他感到幸福和溫暖,也使他恐慌和不安了,為這樣的摟抱,沈默久寫了那麼多大字報,經歷了那麼多誤解和打擊。李摯安慰著白雪吟:“雪吟,咱們一年多沒有見面了——,別哭了,咱們談一談好嗎?”

白雪吟抬起頭,看著李摯那雙溫情的眼睛說:“李老師,聽李莉說你訂婚了?”

李摯想躲避這個話題,說:“雪吟,你這一年又長高了,看,跟我的個子差不多了,也成為大人了。”

白雪吟搖著李摯的肩膀:“說呀,是不是訂婚了?”

李摯搖搖頭,說:“還不能說是訂婚,應當說是處了女朋友了。”

白雪吟不語,又把頭伏在李摯的胸前,緊緊地抱著李摯,似乎生怕那個女人來把他奪走似的。

李摯冷靜下來,說:“雪吟,你年齡還小,今年才十八歲呀,只是你長得個子高,才顯得已經是大人樣子了;你的任務是把學習搞好,要相信,任何一個民族和國家決不會不要文化,不要科學,沒有文化和科學,那社會還怎麼發展呢?有一賤必有一貴,現在人們不重視科學文化,總有一天會得到重視的。”

白雪吟抬起頭,眼裡含著淚水:“老師,你對我好我知道,但我更期望永遠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讓你跟別的女人結婚。”

李摯被白雪吟的純樸感情所打動,他一把抱過白雪吟,他聽到了白雪吟心裡跳動的清脆的聲音,感受到了那溫暖而有彈性的激情的胸脯。他真想捧起白雪吟那張白潤漂亮的臉吻她,可是,他控制住了自己,他不能也不應該這樣,應該對這可憐的女孩負責任。他放開緊抱著白雪吟那綿軟身體的雙臂,說:

“雪吟,記住,對於你和我的妹妹李莉,我永遠是你們值得信賴的大哥哥,我們也是最知心的朋友。聽老師的話,一定要堅持學習,有了知識在這個世界上才會有一個好的立足之地呀!我堅信,不學無術的人終究是要被社會拋棄的。”

白雪吟咬著下唇默默地點著頭,問:“李老師,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哪?”

“若是相處得好,初步定的是‘五•一勞動節’吧,反正現在結婚很簡單,登了記搬到一起也就算完事了。”李摯老師回答說。

白雪吟問:“她長得漂亮嗎?你很愛她吧?”

“唉,雪吟,自從沈默久寫了那大字報,又在全縣教職工批審大會上點我名,我家裡人更為你擔心,你還是個孩子,你不能再受傷害呀!所以家裡提出找物件這件事,我也就同意了,這樣也免得再有人無事生非了。”

白雪吟沉思半晌:“李老師,那我還是要等你,我說話是算數的,等過幾年我長大了也跟你結婚。”

一句話說得李摯哭笑不得:“你看,我說你還是個孩子吧,什麼都不懂,中國是一夫一妻制,娶兩個老婆是犯法的。”

白雪吟也笑了。

李摯說:“雪吟,以後不要再想這些事了,這不是你這個年齡該想的事。還是那句話,把學習搞上去,大家越不學時你越應該學,將來的路才會更寬啊。李莉每天都要堅持學習三個小時呢!”

白雪吟說:“放心吧,老師,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我也一定會等著你的。”

李摯老師聽了白雪吟說一定會等著他李摯,面部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他知道,因為這麼多年對白雪吟的接送和關愛,使白雪吟產生了誤會。這個誤會必須解除,否則會影響白雪人的正常成長、生活和發展。李摯老師考慮到去年沈默久關於白雪吟身世的大字報,他嘆了一口氣,感嘆的說:“身世浮沉雨打萍啊!”

白雪吟很奇怪,李摯老師為什麼突然想到語文課本中文天祥《過零丁洋》這首詩的這一句呢,並且朗讀起來心情是那麼沉重。她充滿疑慮又很擔心的看著李摯老師。

李摯老師面部表情依然很嚴肅的說:“雪吟吶,你知道老師這麼多年來堅持接你,送你嗎?我呀,是受我爸爸的囑託才這樣做的。你還記得沈默久別的關於你身世的大字報嗎?雪吟,那基本上就是真實的。你小小的年紀呀,說你身世浮沉雨打萍,一點也不為過啊!”

白雪吟聽了李摯老師的話,顯得異常的冷靜,他早就耳聞了關於他身世的種種說法。她說:“謝謝李老師,那就請您把我的身世前前後後詳細情況就告訴我吧,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早就有這個思想準備了。”

於是,李摯老師就把從父親那裡知道的情況向白雪吟講述了一遍,為了白雪吟的安全,防止他產生報復心理而做出傻事來,李摯老師並沒有說出呂向陽和顧家的恩怨情仇。

到了安邦河的橋頭,李摯老師深情的說:“白雪吟,老師相信你,一定能夠闖過你身世這一關。快點回家吧,太陽快落山了,天也要黑了,我就回去了。”

白雪吟看著李摯老師的背影越來越遠了,直到看不見了,她才轉身走上安邦橋,來到橋東頭的八角亭。這八角亭在夕陽西下之際,拖著長長的影子,莊嚴、肅穆、古樸、滄桑……白雪吟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凝視著八角亭上的那一副對聯,似乎要從那裡看出更多的自己身世的細節。

這個飛簷翹角的八角亭啊,據說建於清朝乾隆年間,內鐫刻著顧家大院建立人的明志文。八角亭正面有幅對聯即可透視出當年顧氏家族創業人的心跡:上聯是,忠厚慈愛大義可避禍消災承祖德;下聯是,種桑養蠶繅絲能暖衣飽腹育兒孫。唉,原來這就是我白雪吟的根啊,只可惜啊,這樣碩大的根脈也就只有我這一顆柔弱的小苗苗了。這顆小苗苗要不是吳琪媽媽精心的呵護和養育,恐怕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十幾年了,白雪吟每天都要在這八角亭旁邊經過,習以為常,並沒有感到這八角亭有什麼特別之處,今天,就在此刻,她凝視著八角亭,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八角亭啊,我白雪吟的根吶,你是顧家幾代人的理念和寄託啊。

白雪吟回到家裡已經很晚了,她想,媽媽一定會責怪他的,出乎意料,吳琪並沒有責怪她,從鍋裡把熱騰騰的飯菜端到她面前:“快吃飯吧,餓了吧?”吳琪在想,今天下午雪吟上學,一定知道了很多她自己的事情。幾天來,吳琪就想把雪吟的身世告訴她,因為她知道,自從邱尼師傅到沈默久家,這件事是無法再保秘了。再說,雪吟已經長大了,應該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白雪吟沒有胃口,胡亂吃了些就放下筷子了。

吳琪把碗拿過去,告訴雪蓮把碗洗了之後跟弟弟去看書。她對白雪吟說:“雪吟,走,陪媽媽到院子裡走走。”

白雪吟跟著吳琪來到院子裡,吳琪領著白雪吟從北邊那空著的正房東邊繞到後院,後院是吳琪和孩子們偷著種的小菜園。繞著那四間正房走了一圈又回到前院,吳琪和白雪吟在院中那株老槐樹下坐了下來。

白雪吟不言聲,她猜想,媽媽一定是跟她談李摯老師所說的自己身世的事情,或者還要談是誰每個月按時給她們家寄來四十元錢的事。她靜靜地等待著媽媽開口。

吳琪問:“今天下午上課了嗎?”

白雪吟說:“沒上課,打掃衛生。”

吳琪又問:“聽到什麼訊息沒有哇?”

白雪吟笑著說:“媽媽,我知道你找我一定是有事情,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不管是什麼事情,女兒都是可以欣然面對的,別老是問這問那的了。”

吳琪沉思了良久,說:“雪吟哪,這幾天媽媽就想跟你好好談一談啊。”說著從口袋裡掏出白雪吟小時候戴的“吉祥平安”銀鎖,“你還記得這銀鎖吧?”

白雪吟接過來說:“媽媽,我怎麼不記得,從小一直到小學都戴著它,你不是說這是咱家的傳家寶嗎!”

“唉!”吳琪長嘆一聲,兩手捧著那銀鎖,她想到那可憐的學友顧掬賢,直截了當的說:“雪吟哪,這銀鎖是你生身媽媽留給你的紀念之物哇!你媽媽她——她的一生很可憐,也很可悲啊,生下你不久她就去世了。”

白雪吟似乎沒聽清,吃驚地望著吳琪。因為,自己的生母是怎麼離開人世的,李摯老師並沒有說,或者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生母逃進深山以後的情況。

吳琪接著說:“你的生母叫顧掬賢,跟媽媽是非常要好的同學,原來就住在這個正房的北屋。你媽媽的名字叫顧掬賢,你姥爺顧濟民老兩口兒有一兒一女,兒子叫顧掬德,就是你的舅舅。你的爸爸叫周安瑞,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小夥子,當時是縣政府文教科科長。由於特務分子顧濟財的陷害,你姥爺和你爸爸都被以反革命特務分子的罪名鎮壓了。你媽媽連夜逃到九華山你的姑奶奶那裡躲避起來,九個月後,你這個弱小的生命就來到這個世界上了,你出生後不久,你媽由於大流血而去世了。那四間房靠東邊北屋就是你媽媽的住處,據說還保留著當年你媽居住時的樣子。”吳琪指著那四間門窗都被封閉的正房。

白雪吟怕媽媽傷心,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世,假裝驚愕的說:“媽媽,你是不是累昏頭了,怎麼編出這些故事來呀?”說著伸手去摸吳琪的額頭。

吳琪拉過白雪吟的手,把白雪吟摟在懷裡,愛撫的說:“媽媽說的都是真話,你聽媽媽講,你生母叫顧掬賢,跟媽媽我是南京女師的同學,你生父叫周安瑞,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於是,吳琪又把她所知道的發生在十幾年前的悲慘故事講訴給白雪吟。不過,吳琪並沒有提到呂向陽和顧家的事情,目的也是為了白雪吟的安全。

吳琪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紅布包來,她解開紮在紅布包上的紅線繩,小心翼翼的開啟紅布包,裡面是兩枚金戒指。吳琪兩眼含著淚說:“這是你生母顧掬賢給你留下的結婚戒指,一枚是你的,一枚是女婿的。媽媽今天就把這兩枚戒指交給你吧,你可要好好的保管吶,這是你媽媽對你的祝福和期望啊!”

白雪吟當然是相信吳琪的話了,因為她早就聽到外邊議論自己的身世,只不過那時她沒有相信而已,回家前又聽到李摯老師告訴她的身世,今天見吳琪媽媽又講得這麼認真細緻。以前白雪吟也曾經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因為人們都說她跟弟弟妹妹長得太不一樣了,我這時他也曾問過媽媽。媽媽隨口說:“你長得像你新疆的舅舅,一母生九子,九子不一般嘛。”

白雪吟伏在吳琪懷裡哭著說:“媽媽,不管我是誰生的,你就是我的親媽媽,我就是你的親生女兒,反正他們也都不在了,就是在我也不認他們,我恨他們那麼自私,生了我就不管我了。”

吳琪流著淚說:“孩子,不要怪你的生身父母,他們也是身不由己了呀!你媽媽在紫竹庵生了你後就大流血,哪裡有醫藥哇。邱尼師傅到南京找我,我帶著剛生下不到二十天的孩子到了紫竹庵,你媽媽就已經不在人世了,你那可憐的小姐姐,一路風寒就病死在紫竹庵了。我又在紫竹庵住了三個多月,把你抱回南京,跟你爸爸說你就是你那小姐姐,你爸爸也就相信了。反正小孩子變化大,再說,我離家時你那小姐姐不到二十天,你爸爸他哪還能認得出呢?你爸爸也是被矇在鼓裡啊!”

白雪吟把頭伏在吳琪懷裡,抽泣著說:“媽媽,我的生身父母也都是可憐人啊,不過,我也沒有見過她們,我就知道你才是我的親媽媽,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吳琪依然很沉痛的叮囑白雪吟說:“不能忘了你的生身媽媽呀,她留給你兩件禮物,一件是‘吉祥平安’銀鎖,希望你一生平安,希望你有朝一日憑此找到你的舅父,同樣的銀鎖你舅父那裡也有一塊;另一件禮物是這兩枚金戒指,你生母期盼你將來能找到一位賢德的愛你呵護你的丈夫白頭攜老啊!”

白雪吟伏在吳琪懷裡哭泣著,她把戒指塞到吳琪手裡:“我什麼都不要,也不找什麼丈夫了,我就一輩子就守著在媽身邊了!”

吳琪摟著白雪吟說:“又在說啥話呀,男大當婚,女大當配,自古以來就是這樣啊。你怎麼可能一直守在媽媽身邊呢?另外,等有條件了,咱們要找到你的姑奶奶顧濟秀,她今年也就五十多歲吧,這文化學習活動搞的呀,也不知道你姑奶奶在哪裡呢?”

“呯呯呯”院門輕輕響著。

吳琪和白雪吟不約而同的望著院門,這麼晚了會有誰來呢?吳琪想到:會不會又是何珠他們來鬧事呢?吳琪立刻警惕起來。唉,這孤兒寡母的,讓這文化學習活動搞的呀,就是這麼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啊!

吳琪緊張的站起身,來到院門旁,小心的問:“是哪位呀?對不起對不起了,今天我家來了幾位親戚,還有我兒子的幾個同學在我家,有事明天再辦吧。”

外面的人說:“吳琪呀,我是葉亞男和我們家的老醜,開門吧!”

是葉亞男的聲音,吳琪聽出來了,她開了門。把呂向陽和葉亞男讓進院子裡,立刻又關好門,並插上了門栓。

吳琪趕緊讓二位讓進屋子裡。

葉亞男說:“就在院子裡坐坐吧,你那屋子那麼小。”

白雪吟馬上進屋子搬來小木桌和小板凳,拿來暖水瓶,給葉亞男和呂向陽倒水。

葉亞男笑著對吳琪說:“吳琪呀,把你家的那些親戚和白雪峰的同學都叫出來吧,我們也認識認識。”

吳琪也笑了,說:“還不是要何珠他們這幫紅派造反派給鬧騰的,一天吶,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初一那天,要不是你們在呀,你說不定出什麼事兒了。”

“是啊,初一那天在你家,眼看著白雪峰拿著菜刀追著何珠——”葉亞男話說到這兒,白雪蓮和白雪峰走了出來。

白雪峰接過話茬說:“要不是呂伯伯攔著,我那天就劈了何珠這頭蠢豬!”

呂向陽看著白雪峰說:“還行,白雪峰這小子還有點兒男子漢的氣魄。不過,你想過了嗎,劈死何珠,你的小命兒也就沒了,凡事都要多動動腦筋,可不能這麼一味的蠻幹,要有勇有謀啊。在這點上,你要向你姐姐白雪吟學習呀。”呂向陽有意思的提到白雪吟,他的目的是想讓白雪吟也參加議論,這樣他就可以和自己不能相認的女兒白雪吟直接交流了。

葉亞男開心的笑著說:“那天吶?我們老醜編了一套瞎話兒,說高陽要解放了,自己也要官復原職了,還真把何珠他們幾個給唬住了。”說著,葉亞男從衣兜裡掏出一打錢來,對吳琪說“何珠他們抄走你們的豬雞,我們家老醜那天不是說了讓他們賠償嗎,這錢是何珠託國文革交給我的。摺合成人民幣是三百塊錢,我和老醜給你們送來了。”

吳琪連聲向葉亞男和呂向陽致謝,三個孩子也都過來向葉亞男和呂向陽施禮致謝。

葉亞男說:“要謝你們就謝我家老醜吧,是他謊說自己要解放了,才嚇唬住了何珠他們幾個啊。”

白雪吟擔心的說:“呂伯伯,那何珠他們要知道了真相怎麼辦呢?會不會又來我們家鬧事啊?”

呂向陽很高興白雪人向他提出的問題,他終於可以和女兒直接對話了。他說:“雪吟吶,這點你不必擔心,何珠他們這幫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們,興不起什麼大浪來。事情也就湊巧了,現在大街小巷的都傳說我呂向陽要官復原職了,這恐怕也不會是空穴來風,諒何珠他們這幾個小混混兒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鬧事兒的。”

吳琪有了一些安全感,她激動的說:“我們娘們兒啊,能過上點兒安穩日子,全靠亞男姐你們的幫助了。”

呂向陽那隻小眼睛流露出的溫情脈脈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白雪吟。這引起了吳琪的警覺和反感,誰知道這個曾經欺負過顧家顧濟秀和顧掬賢兩代人的呂向陽,會不會又在白雪吟身上打什麼壞主意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哇,尤其是對呂向陽這種人。可是,如今自己這種處境,真是防不勝防,防不能防啊!

白雪峰卻突然來到呂向陽面前,大鞠躬的給呂向陽敬了個禮,態度誠懇的說:“呂伯伯,初一那天你空手奪我的刀,你一定會武功,我就拜你為師,教教我可以嗎?”

還不等呂向陽回答,白雪峰卻跪下去給呂向陽口頭,嘴裡說著:“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請師傅交給我武功吧。”

吳琪對白雪峰的舉動先是感到吃驚,後來他理解了白雪峰的意思,是想學一身武功,這樣就有能力保護這個家庭了。這件事卻在吳奇眼前點亮了一盞燈,讓他看清了前邊的道路,也有了保護白雪吟和遏制呂向陽惡念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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