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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別墅區內，寬闊的柏油路顏色深淺不一。空氣中水汽豐盈，像要攪出旋渦。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留在二樓一側的臥房外。
面對著緊閉的大門，章臨禮貌性地敲了兩下，沒有等待回應，直接推門而入。
不會有回應的。
這時的雲城氣候格外舒適，整個房間卻猶如冰窖，昏暗一片。
藉著微弱的光亮，章臨撿起地上的酒瓶。
從門口到床邊，大概有六七個。還有兩個歪七扭八地倒在地毯上，殘留的酒釀給灰色地毯染上暗色。
時錦年靠倒在床邊，指尖夾著一抹亮紅，正對著玻璃窗發呆。
“時總。”章臨立在時錦年身旁，畢恭畢敬。
時錦年沒有看他，腮幫子鼓動一下，雲霧繚繞。
許久，沙啞的聲音才從喉間擠出。
“幾天了？”
時氏集團突發爆炸，時夫人宋傾城下落不明，時宴清憂思成疾退居二線，時氏的重擔完全落在時錦年肩上。
四年，時錦年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人，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工作瘋子。
只有每年十月左右，他才會突然撂下擔子，跑來雲山別墅。
不到萬不得已，章臨不會來打擾他。
章臨自覺理虧，說話也沒有什麼底氣。
“時總，今天是第三天。”
薄唇含著細棒，說話間上下搖晃，跟他嘴角的弧度相得益彰。
“章秘書，你最好是能告訴我哪裡的天塌了。”
低啞的聲音像是被打磨過的砂石，此刻揚起危險的氣息。
章臨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硬著頭皮張開嘴巴。
“江小姐說……說請你今天……務必回老宅吃飯。”
零碎的鬍渣把時錦年的下巴染成烏青色，在白色煙霧中若隱若現，有種野性的魅力。
“什麼時候請還需要務必了？”唇角的弧度拉滿嘲諷。
章臨的頭又低下去幾分，猶豫著再開口。
“時總，江小姐是說請。這個務必……是老爺加上去的。”
“呵，”時錦年發出不屑的冷哼聲，“你不如直接告訴我爸，我的位置讓江楠來坐。”
江楠，時錦年的救命恩人，時氏集團的末世貴人，更是一躍而上成了時宴清跟前的紅人。
章臨大氣不敢出。
頂頭上司和頂頭上司他爹，誰都不好得罪。
“時總，老爺說……說你再不回家，他就立刻停止那個專案。”
“他敢！”低沉的聲音驟然升高，火紅的星光瞬間湮沒在粗糲的指尖。
老爺子說，那場意外，是江楠救了他的命。
殊不知那個專案，才是真的吊著他的命。
高大的身子爬起，搖晃著進入浴室，淅瀝的水聲響起。
章臨知道，時錦年又一次妥協了。
……
“給我滾！”時宴清胸口劇烈起伏著，響起連串的咳嗽聲。
“時叔叔，您消消氣，錦年他不是要忤逆您的意思。”江楠輕拍時宴清的背，不停地給他順氣。
“逆子！你說，你到底什麼意思！”
時錦年雙手插兜，冷眼看著眼前的好戲。
這個世界上，不只是時宴清會威脅人。
“我說過了。您老已經退化到耳不清眼不明的地步了嗎？”
“你……你……”時宴清指向他的手顫抖著，隱約可見跳動著的火苗。
“錦年，你就不能先退一步嗎？時叔叔身體狀況很不好，不能受刺激了。”
江楠語氣誠懇，時錦年卻聽出一番埋怨。
虛情假意的綠茶花。
不對，綠茶梗。
“我退一步？不如你退一步。”時錦年揚起嘲弄的笑容，道：“同樣是進時家大門，你怎麼不考慮一下我爸？”
“啪！”瓷杯摔在地上，濺出滾燙的茶水。
鮮血從時錦年的額間流下，滴答滴答落到地上，茶香四溢。
“你再說一遍！”時宴清喘著氣，捂住胸口一臉痛苦。
“時叔叔！”
時錦年冷著臉，沒有流露出半點關心。“你連聽著都覺得生氣的事情，憑什麼要求我來做？”
決絕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淡漠的聲音。
“章秘書，我出差的這段時間，別讓老爺子見些不三不四的人，腦子越來越不好使了。”
夾在門縫中的章臨巴不得自已能遁地。
在場的幾位裡，誰是不三不四的人啊？
……
直升機的螺旋槳仍飛速旋轉著，掀起陣陣大風，捲起時錦年墨黑色的衣角。
他來美國參加一個慈善晚宴。
不是他原本有多慈悲為懷，也不是人身處高位就自然而然地追求功德圓滿。
時錦年來這裡純粹是因為想逃避時宴清，繼續自已難得的假期。
“時總，我先送您去酒店休息。晚宴開始前半小時，我在酒店大堂等您。”
“好。”
黑色商務車穿梭在繁華的街道，不一會兒就抵達時氏旗下的棲雲酒店。
“時總，這是您的行李。”謝賢從後備箱拎出行李，轉到時錦年身邊。“真的不用我送上去嗎？”
“不用，你去忙吧。”時錦年伸手接過箱子，慢條斯理道。
說白了他就是來玩的，平常他也沒那麼多講究。
“好的時總，還是老房間，您有需要隨時喊我。”
謝賢目送著時錦年進入大堂才離開。
他剛上任沒多久，覺得自家老闆還是挺平易近人的。
……
時錦年的臉就是門禁卡，一路暢行無阻，比啥都好使。
電梯內空無一人，一路上升。
“叮！”
絲滑的滾輪在地面拖行，聲音微弱。
“6606”
時錦年在黑灰色的大門前停下，憑藉著自已的記憶開始輸入密碼。
“@”
“密碼錯誤，請重試。”
“#”
“密碼錯誤，請重試。”
連吃兩碗熱乎的閉門羹，時錦年心裡衍生出不耐煩。
漆黑的眼眸注視著燙金門牌，逐漸發現端倪。
修長的手指捏住最後一個數字，逆時針一擰，才對上殘留的陰影。
“6609”
……
跟自家老爹待這麼一會兒，腦子也不好使了？
時錦年滿臉黑線，默默扭過身子，往對門走去。
大門緊閉的瞬間，6609支開一條門縫。
身著淺藍色針織開衫的人兒探出頭，四處張望著。
見四下無人，門又開啟了些，身下的白色裙襬跟著輕晃，描出漂亮的花邊。
“奇怪，我幻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