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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中，程普和夏學生都聽出了張大時的話外之音，也知道今天來的確實有些突兀，沒有多說什麼。相反，他們覺得張大時有這種類似埋怨的話很正常。
程普讓助手小陳聯絡了張琪的愛人，張婉清。
小陳按照程普的吩咐，先是對張婉清安慰了幾句，請她節哀，然後說：“您先生的死，我們雖然已經按意外致死結案了。但是這裡面可能存在某些人的過失，如果我們查實的話，您那邊可以申請嫌疑人民事賠償。那位為您先生臥室佈置水晶球的風水先生，很有可能擺放的是透光性、聚焦性更強的玻璃球。這才導致聚光起火的意外。聽說他辦公室的水晶製品是同一位風水先生布置的，我們想去您那裡把那些水晶製品都取走鑑定，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方便？”
張婉清在電話裡哽咽地說：“人都去世了，賠償什麼的都無所謂了。我剛好在福市這邊水岸陽光的別墅這裡，收拾一些東西。您們如果確實需要的話，現在就可以過來。”
程普三人便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水岸陽光小區，見到了張婉清。張婉清的眼睛紅腫，仍未從悲慟中走出來。她已經將辦公室的水晶球全部打包，交到了小陳手裡。
他們出發之前，就已經計劃過可能要取走這些水晶進行鑑定，便攜帶了交接記錄表。此時剛好派上用場，程普和小陳簽上自已的大名後，又將交接表交給了張婉清。
他們安慰了張婉清一番，再次啟程前往鑑定中心。
鑑定中心裡，還是之前那個鑑定師接待了他們。鑑定師也還記的他們，不待他們表明身份，便說：“您們是市公安局的吧。我和唐予田是老朋友了，你們走後，他給我打過電話了。本來想交代我一定要好好配合你們，還特意強調讓我保密。我說你們已經走了，他還懊悔電話打遲了了。不知道這次還有什麼可以幫助您們的？”
程普將打包好的水晶製品交給鑑定師，說：“麻煩您把這些水晶都鑑定一下，同樣都需要鑑定證書。”
鑑定師連忙答應，結果這包東西又轉身進了工作室。很快鑑定結果都出來了，這一次的結果卻出乎意料，每一件都是天然水晶。
難道齊玉海並不是有心欺騙張琪的？
程普覺得非常有必要去會一會這位“齊大師”了。
他便拿出齊玉海的名片，親自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表示有一個案件想請他幫忙調查一下，但需要保密，能否當面再細說。
齊玉海答覆，他正在臨市接活，明天就可以回來，明天下午可以去他的工作室找他。
結束通話電話後，三人又返回了警局。誰知道到了警局，周副局長已經在程普辦公室等著他了。
周副局長氣勢洶洶地衝程普說：“我說程大隊長，現在公安局上下都在全力配合‘長安杯’複檢工作，你們不僅不在局裡配合，還不經請示，擅自出去調查一個已經瞭解了的案子，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領導？”
程普這次一反常態沒有正面硬剛，而是說：“我就是在配合複檢啊。我們出去調查的是上午紀旋處長詢問的一個小問題。怎麼周副局長，您是想我向驗收組承認我們工作沒做到位嗎？”
周副局長哼了一聲，說：“不就是水晶球是不是天然的嗎？不管是不是天然的，都已經鑑定火災就是那顆球引起的，人家紀處長根本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你少在這裡唬我。”
程普心知一定有人向周副局長告了密，他很成熟的沒有問是誰，知道問了也沒有用。
驗收組已經結束了最後的複檢工作，並沒有反饋什麼問題。根據領導托熟人打聽，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福市的“長安杯”應該是穩了。周副局長語氣緩和了下來，他示意夏、陳二人出去，好聲好氣的對程普說：“我說老程啊，你這些年的工作和成績我們全域性上下都看在眼裡。你知道嗎，這次我們福市榮獲‘長安杯’後，上頭有意向提拔你，我到時候也會全力推薦你。你這個時候能不能不要整些么蛾子？我不反對你認真查案，追求真相。就算你什麼疑點沒有查清，能不能等到‘長安杯’評選完了再去查？驗收都已經結束了，最後頒獎也就是本週內的事情。”
程普不想跟這個“官迷”多說，很快表態說：“好的，周副局長。我保證這幾天一定不會弄出什麼動靜來。”
周副局長拍了拍程普的肩膀，出了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何光勇又打來了電話。程普耐著性子聽電話那邊一番絮叨，說的意思還是和周福局長之前的話一個意思，他也只好連忙再次表態。
程普的心態很複雜，他一方面覺得“長安杯”與自已無關，查清案件才是第一要務。另一方面又覺得，這麼一個榮譽確實是對全域性上下這幾年來工作的肯定。
人是生而自由的，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他本來只想先悄悄的查清案件真相，誰知道兩位領導馬上就收到了風聲。算了，實在不行就等“長安杯”頒獎後再說吧，也不著急這幾天。他在心裡如實想著。
驗收組明天早上就要離開了。晚上何光勇私人請客，接驗收組成員們吃個便飯。市局辦公室主任通知程普晚上也去列席，但是程普由於心裡煩悶，隨便找了個藉口推脫了。
他獨自回到家中，自已簡單吃了一點，洗漱後躺在床上，關上燈，獨自在黑暗裡思索良多。
明天，他準備按照約定去齊玉海工作室與他見面詳談一下。接下來便暫時按兵不動，一切等“長安杯”頒獎後再說。
確實如兩位領導所說，真相可以繼續探查，但推遲幾天也或無不可。他也不想一直當別人眼中，那個耿直的異類。
“或許提拔了，也更有利於我開展和指導刑偵工作呢。”程普在心裡如此自我安慰著。
人的一生總是充滿矛盾，有時候被逼無奈做出一些抉擇，人們心裡又還要為自已找到這樣或那樣的藉口。
如果此時他知道，正是因為此時他妥協得決定把調查放一放，才錯過了探究真相的最佳時機，甚至還間接導致了後來另外一個人的死亡，不知道他是否還會做此決定呢。
第二天，程普隻身悄悄的去了齊玉海的工作室。
他在工作室見到了齊玉海。齊玉海身形瘦削，頂著一個光腦袋，留著長長的山羊鬍，身著一身淺灰色亞麻布長衫，胸前還掛著一串程普看不出材質的木質珠子。看起來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程普開門見山的講了此行的目的，沒有試探性地問齊玉海是否認識張琪，而是直接說：“XX銀行的行長張琪您認識吧，聽說他辦公室和臥室的風水都是請您佈置的？”
齊玉海捏了捏鬍鬚說：“我估摸著您就是為此事而來。張琪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真是可惜啊。說起來他還挺年輕的，前途本來一片光明，誰知道怎麼就發生了意外。不過呢，說出來您可能不信，甚至可能覺得想笑，但我還是實話跟您說吧，我其實對看相也稍有研究，怎麼說了，張琪眼窩含淚，天庭泛黑，雖然都不明顯，但確實不是長壽之相。只是我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出事了。”
程普根本不信這一套，也不想把話題扯遠了，直接說：“請問您，張琪臥室裡的玻璃球是您佈置的還是他自已購買的？”
齊玉海一聽臉色便沉了下來，大概是許多有求於他的高官都沒有這麼跟他說過話，他有些氣憤地說：“我觀程警官您是註定孤苦相，沒想到您說話倒是很符合這個面相。誰跟您說，張琪臥室裡是一顆玻璃球？那可是我託了幾個朋友，才找到的如此純度和體型的純天然透明水晶。那可是花了幾萬塊錢才請來的。張琪本來就是水晶愛好者。你可以不相信我的專業和人品，但你可以去調查調查張琪在水晶方面是這麼好騙的嗎？”
關於這一點，從其他水晶鑑定出來都是真的，一直到昨天晚上，程普都在思索如何才能合理的解釋。此時聽齊玉海拒絕承認他擺放的水晶球是玻璃的，更是不知道作何分析了。
程普略帶歉意的說：“我不是懷疑您存心欺騙張琪。但是我們把那顆水晶球拿去鑑定機構鑑定過了，確實是一顆玻璃球。”說著還掏出鑑定證書給齊玉海看。
齊玉海只看了一眼鑑定證書上殘片的照片，便說：“這個殘片，一看邊緣的銳利度就知道是玻璃的。您能確定這個殘片是從水晶球上取下的嗎？我可以非常複雜的告訴您，我最開始佈置的絕對是一顆高純度的純天然水晶球，而這個殘片不是那個水晶球上面的。一個水晶球才多少錢。幹我們這一行，名譽才是生命，我齊某犯得著為區區幾萬塊錢去誆騙一個懂行的客戶嗎？”
程普這下心裡更亂了，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齊玉海，畢竟他和齊玉海才第一次接觸。但同時他又覺得齊玉海說的有道理。而從齊玉海佈置完水晶球，到小陳從證物室偷偷取出這個殘片，這期間水晶球不知道易手過多少次了，這個環節更難控制，出錯的機率也更大。
更重要的是，張琪辦公室裡的水晶製品全是天然真品，而且張琪確實有那個能力分辨真偽。那麼張琪臥室那顆水晶球，最開始佈置的時候是天然水晶的可能性更大。如果齊玉海所說都是真話，那究竟是誰，在什麼時候調換了水晶球或者水晶殘片呢？
程普再次請教齊玉海：“那麼請問您，您佈置水晶球的時候是否是晴天，有沒有發現水晶球聚光效果太好，有可能導致火災？”
齊玉海聞言楞了一下，他大概聽說了張琪住所發生了意外火災，還導致他本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但他還真沒想過火災是由這個水晶球導致的。從這位程隊長的口中，他才發現火災可能是有水晶球引發的。
他努力思索了一番，說：“這個倒真沒有留意。去張琪臥室那天就是陰天，聚光效果並不明顯。而且因為接下來幾天都是梅雨季的陰雨天氣，我考慮到天光不夠明亮，測算擺放方位時，還特意加入了這個變數，將方位往靠窗的位置挪了挪。不過天然水晶球看起來再通透，內部肯定沒有玻璃球規律，真能起到放大鏡那般聚光效果的，絕對是少之又少。結合您提供的這個殘片鑑定書，我想不會是有人把水晶球換成了玻璃球吧？”
齊玉海的說辭總結起來就兩層意思，一是我放置的就是水晶球，不存在欺騙客戶的行為；而是就算正是水晶球聚焦引起的火災，那也跟他沒關係，一定是有人調換成了玻璃球才導致的起火。他的這番說辭無處不暗含著為自已開脫的意思。
程普知道這樣的話不可盡信。但有一點他還是傾向於相信，那就是齊玉海一開始佈置的確實是一顆天然水晶球。
為了完全確定這一點，他問齊玉海：“您方便透露那顆水晶球您是找誰尋得的嗎？我想請教一下原主人，看他是否清楚水晶球在烈日下的聚光效果。”
齊玉海可能是想擺脫身上的嫌疑，很快在手機通訊錄中找出一個電子名片，拿給程普讓他用手機拍了照。齊玉海說：“就是這位孫先生，他也是一位水晶收藏家，不過對風水之事並不感冒。聽說有人要佈置風水局，出於好心，也是看在我一個朋友的面子上，才同意轉讓的。”
當時張琪見到這顆水晶球的時候很是高興，不僅是因為風水局有依託了，更是因為那麼純淨通透的水晶球本身就很難得，他非常喜歡水晶球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