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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這雙眼睛太過自信，令自進門開始便沒什麼情緒起伏的紀行舟，難得地愣了愣。
情緒的起伏只是幾不可察的一瞬，下一秒，紀行舟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以屬於桑年的心情，一步一步地朝著已經埋頭的人走了過去。
隨即，一如剛剛多次搭戲的那樣，說出了屬於桑年的臺詞。
接下來，幾乎是路清澤念出臺詞的一瞬間，楊楨的眼睛便亮了。
太自信了。
臺詞的氣口、停頓、甚至肢體的角度、對紀行舟臺詞的反應，都太過精準，精準到彷彿演員的心中對戲劇的鏡頭有著全面的把控，無論是自已的表演、還是對手戲演員、以及這段戲的節奏，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甚至拋開了紀行舟的光環壓制，和對方的表演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更驚豔的，是路清澤抬頭的一瞬間，看向紀行舟的眼神。
眉眼烏黑溼潤的彷彿涉世未深的少年，此刻表現出的迷惘、懷疑、背叛的眼神。
天真的人懷著格格不入的孤勇，對於即將崩塌的象牙塔的質問。
真實到彷彿他真的經歷過這樣的人生。
這是屬於阿牧的眼神。
試鏡開始前，因為嘆氣聲看到這個男孩的時候，她便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個非常適合阿牧這個角色的人。
簡單的白T顯露出纖細而舒展的骨架，清透到有些天真的氣質，彷彿涉世未深，而最驚豔的，是那雙烏黑的眉眼，眼神朦朧溼潤，自然的、迷茫的、捉摸不定的，彷彿是阿牧本人。
只可惜，試鏡藝人的資料她都看過，印象中對方的履歷似乎乏善可陳，但凡演技好一點都不至於混成一個透明人。
可儘管對這男孩的演技不抱希望，楊楨還是不捨得放棄，所以刻意把這男孩的順序往後排了排，讓對方多點時間準備。
而這男孩給出的表演，遠遠超出她的期望。
像是全然投入角色的體驗派演員，但似乎又結合了技巧的部分。
這一刻，楊楨心裡清楚地知道，阿牧這個角色，終於可以定了。
唸完最後一句臺詞，略微過了五秒，確定這段戲的情緒表達完整之後，幾乎是一瞬間，路清澤便反射性地，鬆開了與紀行舟握在一起的手，強行按下了想要在衣服上擦一擦手的衝動。
救了老命，和男人手牽手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被迫觀看剛剛的幾段離譜表演，都沒有和紀行舟牽手的這一下的殺傷力大。
彆扭感從兩人短暫接觸的手指一直傳導到全身，令路清澤上上下下哪裡都變得不大對勁。
表情有點難崩，甚至想打個激靈。
然而兩億債務扛在肩膀，為了給導演留下個好印象，他還是強行壓下彆扭，扯出一個兄友弟恭的微笑，充分展現後輩姿態，對紀行舟鞠躬表達了感謝之情。
“感謝紀老師幫忙搭戲~”
完成九十度彎腰的一瞬間，頭頂傳來一句磁性而冷淡的問話，“你叫什麼名字？”
“嗯？”路清澤彎著腰，呆呆反問。
早上只吃了個包子，這會兒突然一鞠躬讓他有點頭腦發昏。
“你叫什麼名字？”冷淡的聲音重複了一遍，情緒平靜地彷彿和上一遍毫無區別。
路清澤終於聽清了。
他慢慢直起身子，對上紀行舟平靜的眼神，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紀老師，我叫路清澤。”
紀行舟的視線在他臉上定了一瞬，隨即微微點頭，平靜地誇獎出聲，“演得不錯。”
*
最後一個藝人表演完畢，一上午的試鏡結束，牆上的時鐘已經轉到十二點。
路清澤早上起床後只吃了一個肉包子，觀看了一上午令他難受的割裂表演，又被迫和男人牽了小手，肉包子帶來的能量已經被消耗殆盡。
他向後靠著椅背，開始靈魂出竅，發愁中午的午飯該怎麼解決。
“辛苦大家大清早趕過來面試，劇組在大廳準備了茶點，不嫌棄的話稍後可以吃完茶點再走，至於本次試鏡的結果，後續我們會以郵件的形式通知大家。”
導演說話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路清澤，可他正想著午飯的事兒，對這個視線全然未覺。
只有聽到茶點兩個字的一瞬間，路清澤驀地坐直身子，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正愁午飯怎麼解決，沒想到就有的蹭。
這趟試鏡沒白來。
試鏡完還給吃的，是個好劇組，有點愛了。
主創團隊離開試鏡間後，路清澤腳步輕快地來到大廳，大廳一側的茶几上滿滿當當地放著水果和小蛋糕，水靈靈的水果和精緻的小蛋糕被分裝在一個個小碟子中，可可愛愛的彷彿在隔空向他招手。
路清澤徑直朝茶點的方向走了過去，端起一碟草莓小蛋糕吃了一口，奶油的香氣混雜草莓的清新，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化開，滿足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等一口蛋糕嚥下肚子，又吃了第二口，路清澤才分出心思打量周遭，後知後覺發現，自已周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只有他一個人在吃東西，別的藝人都在朝外走。
恰巧第一個試鏡的舞臺劇演員路過他，路清澤嘴巴鼓鼓囊囊地喊了一聲。
“朋友，你們都不吃東西的嗎？”
舞臺劇演員應聲看過來，纖瘦的男生正站在茶几旁，手裡端著一碟粉嫩小蛋糕，粉嫩小蛋糕缺了一角，男生的嘴巴鼓鼓囊囊地咀嚼著，一邊咀嚼一邊同他說話。
舞臺劇演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蛋糕高熱量，上鏡的人一般很少會碰，這人作為藝人毫無身材管理的自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藝人。
看樣子似乎也沒經紀人和助理來接洽，明明是這麼多人裡唯一一個被紀行舟誇了演技的苗子，竟然就這麼被放養。
說到演技，想到自已的表現，舞臺劇演員嘴角一僵。
“不了，下午還有通告。”
“哦……這樣。”
怪不得一個個都不吃東西，原來是有事要忙，不像自已閒人一個。
話說回來，通告排這麼滿的藝人片酬應該也不低，多半不缺這口吃的，哪像自已，資產六塊九，買個包子都得掂量掂量，自然不能錯過蹭飯機會。
路清澤咂了咂嘴，衝舞臺劇演員遺憾揮手，“那拜拜了~有緣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