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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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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京師皇城內一座大宅院裡,一個穿著花紋棕袍的中年男人正和一個洋人在討論什麼,看起來氣氛比較和諧,門也是大開著,端茶送水的下人隨意進出,兩人正談到興致處,一個下人進來,呈上一個盤子,裡面放著幾個紙袋和卷宗。

“老爺,西安北邊的雲陽,出現了一夥土匪,這是卷宗和證物。”

韓爌表情一下就變的凝重,接過東西,翻看起來,“匪患已經到西安了?”

“雲陽縣令說,只有不到十個人,大概是幾撥人臨時起意。搶了兩家鄉紳,還綁了票,案子已經在查了。”

天啟元年,河南黃河決口,重慶被叛軍攻佔,努爾哈赤攻克瀋陽。天啟二年,正月蒙古入延安劫掠,二月三省地震,三月貴州造反。大明如今可謂多災多難。

官員對朝廷經常會瞞報實際情況,好在張崇禮跟他是一派,話還是可信的,聽到不過是小股土匪,韓爌鬆了口氣,將案宗擺在桌頭,開啟幾個送來的袋子看了起來。

連開了幾個,有的裝著白銀,有的裝著沾血的白色粗布,孫承祖開啟下一個紙袋,這次總算有點意思,拿出一枚泛紅的東西,這是一枚9mm手槍彈頭。行動組使用了彈殼收集袋,所有彈殼丟擲後都進袋回收了,因此現場只能找到彈頭,行動組使用了橡膠彈,被甲彈,曳光彈等各種彈種,不過雲陽的搜查只找到了最普通的被甲彈,因為其他彈藥用的不多,還很容易因為被打的太碎而被忽略。

其實古代官場,很多小事情都會被地方官作為“奇聞”呈遞給上級或皇帝看,現場找到這麼神奇的東西,供詞也如此奇怪,抄本和一些證物被送到京裡也毫不奇怪。

韓爌拿在手上簡單看了看,似乎是銅豆,已經被砸扁了,韓爌看不出什麼,將“銅豆”遞給一旁穿著黑衣的洋人後,拿起卷宗看了起來。

“湯若望先生,看一下這個吧。”

湯若望來京後,預測了10月8日會出現日食,眼下還有幾天,一眾官員都在等待驗證。韓爌對湯若望的天文理論持中立態度,實際上,他對湯若望的軍事指揮能力更感興趣,這個天主教神父在上一年指揮澳門部隊擊退了英荷聯軍,被廣東布政使李之藻推薦到京城做軍事指導。

湯若望接過那個小玩意,掂在手上看起來,一開始他沒有在意,這個帝國每天都有大量的“祥瑞”,“奇異”被呈報上來,絕大多數都是常見的自然現象或是較為少見的礦石。

“看起來是銅製的,不,不是,只是一層銅皮,裡面是鉛嗎?像是被砸扁的,用了很大力氣。”

這枚9mm子彈打進了木樁,因此彈頭較為完好的保留了下來,看起來就像是被砸扁了一樣。

“張崇禮說這是銃子,大多都被打碎了,”韓爌一邊看著卷宗,另一隻手又遞過去一個紙袋,裡面全是被打碎的子彈,沒有剛剛那個完好。

“銃子?這樣做銃子?”

如果是銃子的話,湯若望轉動了一下這枚子彈,果然,應該是用一種手段將鉛芯和銅皮貼合起來,只留出尾部或者頭部的空隙,鉛芯壓進銅皮來做子彈技術上不是不可以,但太過浪費了,銅和鉛都是貴金屬,湯若望難以理解這麼做的目的。

湯若望不知道的是,不只是鉛,為了增加韌度,彈頭芯部是鉛鋁合金,工會現在也沒辦法獨立生產。

“大概是土匪的把戲罷了。”韓爌看的心情煩躁,合上卷宗,裡面都是些什麼白鳥,光柱,發出梆子聲的火銃,純粹是一幫文盲胡亂附會。陝西窮鄉僻壤,沒有見識的人很多,這種小股盜匪就是很喜歡裝神弄鬼,下級官員也不辨真假就把供詞送上來,真是胡鬧。

韓爌打算換個話題,對湯若望說道。

“我記得徐光啟說過,神父你會協助我們造新式火炮。”

“當然。”

湯若望隨意應付道,還在看著這個彈頭,這是FMJ高裝藥彈頭,彈頭前部有一些流線設計,湯若望判斷這枚嚴重變形的彈頭不是簡單的圓形銃子,正在仔細構想這個東西的原始形狀。

“那...神父,神父!”被一個無官無職的洋人無視,韓爌有些惱火,聲音略提高了一些。

湯若望猛的從思考中被打斷,慌忙的說道。

“哦,韓大人,當然,很快我就會去督造新的火炮,我見過貴國的火炮工廠,說實話,以貴國的工藝水平,讓火炮的作戰能力上一個臺階毫不困難。”

明國的火炮水平主要差在設計和訓練,在鑄造工藝上,湯若望不僅沒有看出太大差距,還感覺有些可以學習的地方,他對即將開始建造的火炮很有信心。

“那就好神父,大明的邊境正在抵禦韃靼,很需要先進的火炮,我期待你在這方面的表現。”

“當然,大人,如果那些韃靼如你們所說只會使用弓箭和長刀,我認為優良的火炮和火銃能對他們有毀滅性的優勢。”

湯若望從德國來,以歐洲現在的技戰術水平,一幫只會射箭的蒙古人沒有任何機會連續攻佔十幾座堅固城堡,這些明國人雖然普遍比較膽小,還丟失了一塊沒什麼用的土地,但在火器的幫助下,防守有著數量和地理優勢的堅固堡壘群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他認為明國邊境只是有點小問題需要協助。

湯若望簡單回答後,繼續看起剩下的彈頭。

看到湯若望還在翻看幾個送到北京的銅塊,韓爌嘆了口氣,孫承宗前往邊關已經一年,幾封來信,對邊關的軍備狀況都極為不樂觀,如今邊軍能戰之士越來越少,邊境全面進入收縮防禦狀態,火炮這種遠端利器就顯得極為重要,這個湯若望雖然是以火器專家的名義入京,但韓爌幾次交流還是覺得他對傳教和天文的興趣遠大於軍事。

“消遣物事罷了,神父不要過多在意,東西就留著吧。”

韓爌沒有拿上卷宗,直接放在了桌上就拂袖而去,湯若望等韓爌走遠,朝卷宗撲了上去,一句一句的細細看了起來。

——————

山海關一百多公里外的中前所,雨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數千民工卻沒有一個休息的,在軍隊的看押下正加緊修築擴建的城牆,後金軍在前幾天攻克了十三山,只有不到六千人逃了回來,此時中前所已經從安全的後方變成了第二道防線,第一道便是寧遠。

城內一座還未上漆的大宅裡,僕人來來回回的佈置著傢俱,眼下以城防為要,就算是內閣閣老的居所也來不及精心佈置,僕人只能盡力用地毯和布簾蓋住還沒整好的地方。

一個已經連夜佈置好的臥室裡,圍著一張小桌坐著兩個人,桌上擺著三四把火銃,一個身材高大,頭髮半百的中年人來回踱步,手裡捏著什麼東西,他似乎想平靜下來,可是外面的雨聲讓他越來越急躁,最終氣惱的將手裡的東西扔了出去。

“這些蠢豬!”那個中年人身穿著過腰的袍子,以便於騎馬和走崎嶇道路,從帶織紋的厚織棉布還有絲綢襯裡來看,他的地位不低。

那東西滾落到小桌邊,其中一個人附身將這東西撿了起來,這是枚鳥銃的鉛子,做工很差,看起來更像是石子而不是彈藥。

明軍的主力火銃——鳥銃口徑很小,本來就對銃子有比較高的要求,要麼塞鐵砂,要麼塞銃子,這種劣質的鉛彈不僅需要士兵提前打磨,還會導致火槍的氣密性不足,威力盡失。

而鳥銃的破甲能力本來就稍顯不足。

“閣老息怒,邊軍這種情況不是一兩天了,一時難以....”

“他們怎麼敢這麼糊弄!他們怎麼敢在現在,明目張膽的欺騙我!”

正在發火的中年人衝過去拿起一杆火銃,一旁的兩個人卻不擔心他做出什麼,桌上擺的這些全是不能打響的壞銃,中年人拿起來想將這些鳥銃扔出去,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回去,他就是如今總理遼東事務的督師,大明權力最高的幾人之一——孫承宗。

這不是孫承宗第一次來山海關督師,只不過他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以文官身份,主要是透過王在晉瞭解情況,這次來他已經是名正言順的薊遼督師,瞭解到的情況卻讓他觸目驚心。

僅僅是演武場供他審閱的官兵,手裡的火炮火銃就有三成是打不響的,能打響的,又有兩成是用沒有修整過的劣質銃子,子彈無力,打出幾十步就落在地上。

現在屋裡桌子上擺的火銃,有兩杆不是因為銃本身有什麼問題,而是裡面塞了很多石子拿不出來,鉛彈劣質,加熱槍管還是可以取出來的,還有些兵連這種劣質銃子都沒配發,訓練時為了搪塞只能硬塞石子進去,到底部後根本拿不出來,價值三兩的鳥銃就這麼廢了。

很大一部分鳥銃,龍頭都不好使,士兵只能手捏火繩點火,這種方式只有在訓練時糊弄長官有用,實戰中用手點火,很容易弄散火藥導致放銃失敗,鳥銃有專門為藥池大小匹配的龍頭,手持火繩點還沒有火門槍好用。

如果說遼軍輕視火器,那他們的馬步操演就更是不堪入目,騎兵明顯不足數,步兵懶懶散散,陣列散亂不堪,手裡的刀兵不知多久沒有打磨了,演習砍草靶時,竟然出現了隊伍前後輪換混亂,自相踩踏砍殺的情況。

當時一旁的山海關總兵江應詔還想再解釋,一臉黑的孫承宗就停了閱兵,叫幕僚鹿善繼去私下查探情況。

“除了這些,馬軍和步軍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鹿善繼站起來,現在閣老在氣頭上,其實不應該接著講,奈何後金軍不會因為朝廷的“震怒”就停下,他必須儘快讓孫承宗瞭解情況。

孫承宗也冷靜下來,坐在小桌邊,扶著頭不再說話。

“朝廷下撥的盔甲,很多軍官說從未足數到位,之前歷次清點都是東拆西借糊弄了事,實際能穿上甲的不足六成。”

主力軍隊,披甲率應該是八成,而且要分輕重長短,有些底層的兵只有上身的棉甲,下半身只有棉褲和綁腿,有些家丁則是全身明甲還要帶鐵面。

“六成裡面,除了明甲都還尚可,暗甲鐵葉生鏽,棉甲發黴發臭,都是四五成的數量。閣老,這可還是您能看到的部隊,實際情況...”

孫承宗並不是脾氣多好的人,他一向直來直去,但他知道現在越直越會壞事,去糾結情況為什麼會這麼糟已經於事無補了,重要的是要儘快將遼東有戰力的部隊整合提升。

“不用再講了,當務之急是穩住總兵江應詔,繼則,替我擬一道奏疏,就在這裡擬,內容是將江應詔留下。”孫承宗伸手阻止了鹿善繼繼續講話,對王則古先下了個令,王則古立即起身到了案臺研墨。

“伯順,去查,副總兵以下一個都不要漏,誰能用誰不能用,把實際情況查出來告訴我。”

“閣老,是不是要調馬世龍帶一千騎兵先到這邊來,畢竟.....”鹿善繼面露難色,副總兵相當於上校副師長級別,帶上幾個千總,全部部隊都一起造反當然是有困難,手裡隨時調動千把嫡系部隊可是沒問題的,這樣從上往下查下去,沒有武力保障他們幾個人身安全都會有問題。

“當然要調,馬世龍和尤世祿全部都要調,但不是現在,叫他們在薊州待命,不要驚動了山海關這邊”

讓自已的部隊來山海關換防,傻子也知道什麼意思了,一定要先分化遼軍內部,讓他們內鬥起來無暇顧及外部部隊的接管。

“閣老,要不再近些,不單是為了內部的事,現在邊軍能戰之軍十不足一,軍心還如此浮散,這麼下去,別說收復遼東,就是山海關一線恐怕都....”

孫承宗打斷鹿善繼,幕僚的想法他也有,但就是不能講出來。

“慎言,這話要是讓有心人聽到了....“

門彭的一聲被開啟,鹿善繼剛要斥責是哪個下人這麼不長眼,就看到孫承宗另一個幕僚杜應芳連雨傘都沒打渾身是水的走進屋內,見到主家也沒有行禮的意思,神色慌張的說道“閣老,那些總兵,參將們,在...在外面請罪。”

當下最重要的穩住人心,先拉攏比較老實忠於朝廷的將領,不然這些人狗急跳牆,他這督師出點意外也不是不可能,孫承宗想好後,笑盈盈的走了出來,一眾將領身著甲冑,正坐在正廳“請罪”,孫承宗沒等一眾將領起身行禮,先高聲講了出來。

“諸位果然都是勇將,前日觀之,真是軍容壯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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