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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兵大人對士兵離開軍營一直都很謹慎，因為逃兵實在太多了，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營地看門的把總得了總兵的令，願意放一撥人出去望風，幾個明軍的營兵已經一個多月沒洗過澡，正在河邊解決，以前他們會在身上挫一些石鹼去汙，要花很久才能洗乾淨，這次則不太一樣，手裡都拿著一塊黃色的方塊，不時在身上搓來搓去，流速緩慢的河裡沒一會兒就浮起一片泡沫。
河邊一處不明顯的地方，已經在軍營中備受尊敬的醫生趙煜東正和大同總兵姚世卿談著有關軍隊清潔的事情。
這是趙煜東第三次來軍營，他們在這裡待了五天，中間有兩天姚世卿說軍營有合練讓趙煜東在衛城先住著，直到今天才允許他們再進去。這次來趙煜東帶了五十公斤的肥皂免費送給軍隊使用，從幾波人來看，士兵還是很喜歡肥皂這種清潔用具的。
“總兵大人，我們可以聊一下目前軍中的寄生蟲問題...”大同軍營的衛生環境糟糕到趙煜東不想再多進去，每次給那個截肢的病患檢查過傷口後，趙煜東就會快步離開那片區域，只留下張平和蔡文嶽探查。
“有多嚴重？”不是緊迫到火燒眉毛的問題，姚世卿並不是很關心，什麼事能比餵飽士兵更緊迫，不也是拖了好多年嗎。
“恕我直言，這樣下去，出現嚴重的疫情只是時間問題，軍隊應該做週期性和整體性的清潔。”
“你的意思是，讓所有人像這樣定期洗澡？”經過這幾天的鍛鍊，姚世卿對理解趙煜東嘴裡各種奇怪名詞頗有心得。
“僅僅肥皂可能不夠，我最近向部分傷口比較嚴重計程車兵提供了清潔包，總兵大人有意願的話，可以推廣全軍，這東西並不貴。”趙煜東將肥皂，生石灰，硫酸鈉，消過毒的白布全部放在一個小陶罐內，作為“清潔包”提供給士兵，裡面還寫了一份使用說明。
這個大夫真是天真，姚世卿笑笑“我有看到過那個東西，趙大夫知道麼？很多兵剛領到那個陶罐就會被軍官收走。”
先是疑惑，而後又是憤怒，趙煜東難以理解“這東西價值不到六十文，而且他們拿走有什麼用呢？這附近根本沒別的人需要這些東西！”
姚世卿拍拍馬鞭，心想士兵不就需要嗎？軍官會高價賣給自已手下的兵“這都是小事，我來解決，趙大夫的本事這幾天我都看在眼裡，你的這個陶罐每月往軍中送三千個，回衛城你去一趟總兵府畫押就行。”
每個月不到二百兩就能改善全軍的清潔水平，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分配問題，姚世卿憑自已的威信有信心解決。
“趙大夫，還有件事，困擾我很多天，不知道你這邊有沒有線索。”姚世卿語氣輕鬆，就像是在繼續剛剛的話題一樣。
“請講。”趙煜東在想往“清潔包”里加點什麼好，心不在焉的回道。
“前幾天軍營附近的一座山上死了很多蒙古人，你知道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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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和蔡文嶽在軍營內四處走動，因為趙煜東就在附近看診，他們作為“隨從”得以進入軍營，明軍沒有統一軍服，很多人都穿著自已的衣服，兩人如果被軍官盯上聞訊，就出示一下身上掛著的總兵府腰牌，目前沒有被任何人懷疑。
“約瑟夫安置到哪裡了？”兩人邊走邊聊，蔡文嶽問起那天晚上的事，那天張平，約瑟夫和李鏢頭關起門商量對策，其餘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殺人的事也是後來張平向兩個穿越者透露的，就怕有人說漏嘴。
“他和張漢松一起去大同避風頭，還多了兩個人負責把人頭送回去。”約瑟夫原本打算把所有頭顱都割下來，只是考慮到明軍隨時可能會來，留在現場越久風險越大，因此僅割了營地裡擊殺的兩人的頭顱，還藏了起來，因此明軍一開始認為只有六具蒙古人屍體。
“這送回去都爛完了吧，馮禾靖還能用嗎？”
“這就交給無所不能的老馮解決吧。”自從來了明朝，幾人都越來越依賴馮禾靖，馮禾靖似乎有一種神奇的能力，能解決所有棘手的隱形問題。
軍營內部是完完全全的泥水路，很多明軍穿著草鞋或者乾脆光腳走路，然而泥水裡不時有鋒利的石子，即使厚厚的繭子也能割破，兩人不得不穿著長筒膠鞋，一深一淺的向前接著走到了軍營圍牆邊，即使在圍牆附近，也有大量的帳篷，這其實非常危險，如果敵軍突襲，投放引火物引燃這裡的帳篷，再從這裡蔓延到軍營內部，後果不堪設想，只是這類致命問題張平已經見的數不過來，此時沒有再點出來。
“圍牆的建設是不錯的，不過這是當地民工的功勞，這些士兵沒能力搭建這樣的營寨。”繞著一段木製圍牆走了兩圈，張平做出了判斷。
這些士兵不僅懶散，而且營養不良，把外面的長工整整隊配些武器，同樣的數量還不好說誰勝誰負，當然，這支軍隊有充當核心戰鬥力的家丁，甲冑齊全，軍馬膘肥，手裡長短兵器使用的都很嫻熟，對農民軍毫無疑問是切瓜砍菜，然而他們肯定不會去建設軍營的。
蔡文嶽白了張平一眼“我聽不懂，你能說結論嗎？”
“這說明士兵的軍事素養很差，很缺乏野外行軍能力。”張平有理由懷疑，這支部隊一天都機動不了二十公里，因為需要花兩三個小時來做出發和休整。
張平接著講到“這跟大同城牆差不多，城牆建設時考慮十分周全，還充分考慮過梯次防禦，現在這些守城部隊不僅完全沒有辦法發揮體系的優勢，還在不斷惡化現在的防禦情況。”
大同周邊有大量的防禦性堡壘，原本是可以梯次抵抗為大同主力爭取反應時間的，如今駐紮的兵力卻集中在幾個要地，而且人數明顯不足，也就是說敵人進攻時，大同的防禦準備時間會非常少。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走到兵丁比較多的地方。
“另外，你注意沒有，箭筒裡有一半的箭是沒有箭頭的。”張平偷偷的和蔡文嶽講到，箭頭放在箭筒內是箭羽朝上，張平本來是看不到的，他趁幾個士兵沒注意偷偷抽出來看了一眼，發現有的箭沒有箭頭，數量大概佔了一半。
蔡文嶽聽到後，看四周無人，也從垛口備的箭筒中拿出兩根，還真有一根是沒箭頭的，不是個別現象的話這就是件大事了，他趕緊將箭放回，向張平問道“這些箭頭去哪了？”
“問問就知道了。”張平心裡清楚，這些箭頭都賣給了蒙古人，不過他還是想親耳聽到士兵講出來，讓自已懸著的心徹底死掉。
沒一會兒，兩人來到了那個截肢計程車兵所在的帳篷，他們幾個同鄉都住在這裡，帳篷的位置即使在軍營裡也不算好，在一條主要的馬車道附近，不時有馬匹賓士而過，一身泥點是次要的，被馬撞飛才是恐怖的地方，車轍所過留下的泥坑在產生了大量的蚊蟲，帳篷晾曬的一些醃製肉類也肉眼可見的不是正常狀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如此之久竟然沒有生病，真是不小的奇蹟。張平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一包三鮮豆皮，早上剛買的，目前幾乎算是軍營裡最新鮮的食物。
“慢點吃。”這個截了肢的明軍狼吞虎嚥，他如今這樣留在軍營是不可能長久的，如何回到家鄉還是個問題，好在他是個樂天派。
張平給帳篷裡每個人都發了一份，這個小團隊的氣氛一時極為和諧，幾個人都在靜靜的坐在那裡享受難得的美食。
“我們後天回大同，你想這幾天回去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走。”張平的話沒有什麼起伏，那個傷兵卻立即便哭了出來，什麼再生父母，結拜大哥之類的話都說了出來，其他的兵也準備起家書，想讓這個傷兵帶回去。張平則默默的等帳篷裡面再次安靜下來。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就算了。”
“大哥儘管說！”
“這邊有很多箭頭不見了，你知道去哪了嗎？”
“換糧食了，朝廷好幾年沒發銀餉，我們這得生存啊。”還沒等那傷兵講，旁邊一個明軍就說道，這件事似乎根本不值得保密。
然而這個回答張平完全沒想到，這些錢竟然沒有被明軍軍官貪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