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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話說的三哥一愣一愣的，他實在沒想到張玉茹會那樣說，反應了一會兒，知道張玉茹在說瞎話，他的牛脾氣瞬間上來了。
“你怎麼能這樣顛倒黑白？我都不信，一個小小的娃在這樣冷的天，凍成這樣自已心甘情願去打水。我家栓子和他一樣大，還在被窩裡，不願意起床呢。”
張玉茹一聽不願意了，“你這人說話是怎麼這樣啊？我家的娃，我家的事要你管？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你做事做的不好，還不讓別人說，就是當後媽也要當的像個樣。這大冷天的，你看娃穿的啥呀？我都看不下去。
我還聽栓子說，他們老師說老二是個上大學的材料，可是你就是不想讓他上，天天追著後面讓他回家。
讓你那什麼也不會的，已經十五歲的女兒去上學、去偷閒，老師都說你是虧了心，是要遭……”
三哥本就是個耿直的人，這下像是被開啟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數落張玉茹的不是。
張玉茹看他停不了嘴，急得朝著裡屋大喊，“小花爹，小花爹，趕快給我滾出來。”
小翠爹提溜著褲子跑出來，走路的姿勢活像戲文裡的太監。
“你是耳朵聾了，還是故意裝不知道？你老婆都快被你兒子埋汰成啥了，你還在呼呼大睡，裝聾賣啞！”
小翠爹一把拿過門口的牛鞭，不由分說就要往老二的身上甩，老二的嚇得雙腿直打顫。
眼看鞭子就要落在老二身上了，三哥一聲吼，“住手！住手！大叔，你趕快住手。”
可是鞭子還是落在了老二身上，老二撲通一聲倒在雪地裡。
張玉茹臉上溢位了笑，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小翠爹還要上前去打。
“大叔，你是怎麼了？你沒看見老二已經成那樣了？”
“三娃子，你以後少管我家的事，小孩子滿嘴胡話的，你少聽他的。”
天已經大亮，他家本就住在井邊，這時已經陸陸續續過來好多人打水。
大家看他們在門口吵的熱鬧，都圍過來了。鄰居五娘見老二還躺在地上，趕緊上前把他摟在懷裡掐人中。
一邊掐一邊哭著說：“你這沒良心的婆娘啊，你這是要害死人命啊，老二這麼好的娃，你不想要就送人得了，幹嘛這樣對待娃呀？”
不知誰喊來了小翠奶奶，老人哭喊著，“張玉茹，你太壞了，你是要殺了我的孫子呀。你想要他給你“壓子”？你這樣對他，怎麼能來兒子呀？你這該死的婆娘，是要我斷子絕孫呢？”
“張玉茹，你真的就不是個東西，我親眼看見你家小花將雪白的饃饃藏在土坯洞裡的，你卻誣賴說是老二藏的。
讓他爹將老二打的皮開肉綻，你在旁邊哈哈笑。你怎麼能這麼毒呢？”五娘摟著繼續說。
“你們都別隻說張玉茹有錯，我看小花爹就是個老婆迷，為了老婆，啥都不知道了。
自已的親生兒子都不當兒子對待，只想養活別人的女兒，都不知道他的腦袋是怎樣長的。”三哥忿忿不平。
“娃呀，你一個死活不再婚的，怎麼能知道人家的心思，你就守著孫子好好過吧。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你得相信這老話呀。”五娘抹著淚說。
張玉茹見人越來越多，拉著小翠爹進了院門，把門閂閂上，從裡面說：“你們誰愛管就管吧，一個個吃飽了撐的，都來管別人的家事。
自已過成啥樣了，還來別人家裡指手畫腳。那老二就是一個喂不熟的奸臣，一門心思的吃裡扒外。就他這個樣，有他以後好過的日子！”
“玉茹，你就對二娃好點，這個家都是你的了，你還想怎麼樣？你這個樣子讓我如何在村裡人面前抬頭呀。”
“抬頭，就你還想抬頭，你沒看看你自已做的啥事還想抬頭？”
“啥事，你說我做了啥事，我有啥不能抬頭的？張玉茹，我此生最不能抬頭的，就是遇見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吵越有勁。
老二在五孃的懷裡醒過來，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小姨家。
怕小姨看見他後，被再次送回家，直接鑽進為過冬而準備的牛草料裡，昏睡了一天。
第二天，被早早起來餵牛的姨夫發現，看著快被凍僵的孩子，這個大男人心疼的流下了眼淚。
小姨夫的父親弄了些中草藥，給老二治好了他的凍瘡和被他父親打的鞭傷。
小姨留他住了沒幾天，張玉茹就帶著幾個孃家兄弟來了，揚言若是不還孩子就踏平他們的家。
小姨、小姨夫被罵的狗血淋頭，全村的人都過來看笑話，小姨在張玉茹的叫罵聲中暈倒了。並且自此落下了一急就頭暈的病根。
之後，老二也沒有再去過小姨家，怕給小姨帶來麻煩。
轉眼間，小翠10歲了，小姨因為體弱加上經常頭暈，在這一年去世了。沒過多久，姨夫也去世了。
小翠又成了孤身一人，這時候大哥已經16歲，他跟著大伯幹活，勉強顧得了自已的生活。
14歲的二哥也成了家裡的大勞力，只不過是在張玉茹的控制下生活。
送走小姨夫之後，外爺帶著小翠去見她的父親和後媽。
因為小翠奶奶說過，等小翠父親再婚後就會接小翠，現在小姨已經將她養了10年，該還給他們了。
張玉茹一聽，臉一下子就黑了，“我們一共七八個孩子，怎麼還得多養一個？我們真的是負擔不起，你們是要眼睜睜看著我們一家人餓死嗎？
她小姨才養她10年，怎麼就能這麼走了？哪有幫人看孩子看到一半的？一點都不負責任！
我們現在養活不了，誰想養誰就養去，她早已不是我們家的人了。”
外爺一聽她這樣說，就想著她肯定是又要扯皮了。
這個是非不分的主兒，竟會想到和死去的人掰扯責任的問題，真不是個好東西。
小翠爹則是上前看一眼她都不願意看，更別說與她相認了。
看著那張和兩個哥哥極為相似的臉，小翠只看到了陌生，那張臉上未曾流露出一點的情意。
是啊，生下來就被送走，那還有什麼感情？
男人誰會重視親情？只是會在漫長的歲月中討好自已的妻子或者是別的女人。
就像小翠爹，他寧願養著那幾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兒，也不願養自已的親生女兒。
外爺看他們這種態度，也沒有辦法了，只好交代兩個哥哥好好相處，要記得他們還有個妹妹。
就帶著小翠回家了。
回家後，外爺又陷入了兩難，因為小翠的舅舅和外婆早已經去世了，只剩下妗母和剛滿兩歲的表弟。
一家人的生活捉襟見肘，過得非常艱難 。光靠著妗母一個人掙工分，養活一老一少。
如今再添一張口，都不知道四個人能吃到飯不能。
妗母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臉色卻十分難看，看起來十分不情願的樣子。
想來也合情合理，外爺年邁，表弟還很小，妗母的壓力已經夠大的了。
但是終究是心底裡的善良，使她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小翠終是留下來了。
苦難使得小翠十分懂事，10歲的孩子什麼活都幹，常常是和妗母搶著幹，不叫苦也不喊累。
外爺常和外人說：“我家小翠和媽媽一樣勤快一樣乖，都是好孩子。
只不過都命太苦，我女兒命苦，早早去了天堂，小翠命苦，早早沒了母親。”
鄰居們都可憐這個女娃，就把自已娃穿小了的衣服拿過來給小翠。小翠就很感激，常常是千恩萬謝的。
妗母仍舊去掙工分，小翠經常在閒暇時候到村子周邊看有沒有可以吃的野菜。
一旦索摸到什麼好吃的，就會趕緊去採，回家給爺爺和小表弟充飢，無論多少，最後總要在留給妗母一些。
四個人就這樣相依為命的生活著，可是好景不長，外爺在小翠13歲時也去世了。
當時家裡連埋葬的費用都出不起，妗母氣的直哭，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小翠在村裡一位長者的授意下，敲開了村裡那個會打銅器奏哀樂的領頭人的家。
她又是下跪，又是哀求。可憐的樣子惹的領頭人的老婆跟著哭了半天。
領頭人張俊山也不是個不好說話的人，他答應幫忙埋葬老爺子，但卻向小翠提了個要求：
以後小翠就得跟著他們一起出去掙錢，一起靠手藝吃飯。
一是他們全都是男的，沒有一個女的幫著撐場面，因為但凡能過的去的人家，誰也不想把自已的女兒送在這裡拋頭露面；
二是雖然這行不怎麼樣，但起碼能管得上小翠的飯，她再也不會捱餓了；
而且這娃要是做好了，以後也能幫幫妗母，緩解一下他們的生活壓力。
眼看外爺無法下葬，小翠也顧不上想那麼多，在她心裡，張俊山現在就是能讓爺爺瞑目的救命稻草。
她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一點也沒有慌張，到有幾分穩穩當當的堅定。
張俊山在翠姐同意之後，立馬主持著熱熱鬧鬧的送走了小翠外公。
當晚，翠姐辭別了妗母和表弟，準備踏上漂泊無依的路。
可小翠還未離開，張玉茹就上門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來了。
一開口就是好歹小翠是李家的女兒，有啥好事也得先緊著李家的事。
接著才跟張俊山一夥講她過來的真實目的。
原來是張玉茹的娘不在了，她聽說小翠跟著張俊山做事了，尋過來就是讓他們也去給她娘送葬。
還未等張俊山表態，小翠率先搖了頭。她還沒有忘記小姨死後，張玉茹死活不收養她的那副嘴臉。
張玉茹見她這樣，快步走過來，指著她的鼻子罵：“怎麼你個小白眼狼翅膀還沒長硬，就開始作妖了？
過來讓老孃看看，你有怎麼個不同意法？”
張俊山一閃身，擋在小翠前面，不讓張玉茹近小翠的身。
“有話你跟我說，不要對著個小孩逞能。”
“我本就是對你說的呀！是她自已上趕著我來找我說事的。
一個黃毛丫頭竟敢對著我指指點點，真該跟著我好好教訓教訓她。”
張玉茹像開啟了話匣子，喋喋不休的說。
張俊山看她不說正事，就招呼一群人要離開。
王玉茹又拉住他，“你怎麼聽不懂我說話呀？我說讓你們去給我老孃送葬。”
“送葬可以，我們這是管四頓飯，再給六鬥麥子，六鬥玉米。
看在你是小翠的後孃的份上就三鬥麥子，三鬥玉米。”
“你說什麼呀說？我說的是你們像送小翠外爺一樣送我娘，你們送他外爺，是不是啥也沒要？”
張玉茹一聽急了，不管不顧的說。
張俊山說：“我們收留小翠，活還沒有幹一點，先幫她把外爺埋葬了，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你的老孃你出錢埋，這才是正理。我們這些人，誰也沒有理由幫你埋老孃。”
“沒理由，怎麼沒理由？小翠是我李家的女兒，就應該幫著我埋我的娘！”
幾個人還在繼續收拾東西，沒人再搭理她。
張玉茹開始撒潑了，“你們幾個若是不去，我就到你張俊山家裡去！
這是個什麼閨女啊，憑什麼只送她死去孃的爹，她娘不是也沒有照顧過她一天嗎？
按理說我娘也是她外婆呀，怎麼就不能把一碗水端平？”
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上來解勸張玉茹，“你看小翠是她親外爺養大的，她給老人送終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的媽媽和小翠毫無血緣不說，就是你這個後孃也沒養過小翠一天，到現在來說是你的女兒，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那你說，你說她是不是她爹的女兒？你說話真是有意思，沒有她爹能有她嗎？
你們好好想想，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她是他爹生的，說明她現在就是我的女兒。
我的女兒給我媽行孝送葬，是天經地義的，她就該這樣做！”
張玉茹巧舌如簧，連珠炮似的把大家說的不知道該怎樣辯解。
趁著大家都沒話可說的時候，她又跑到張俊山的家門口。
“反正我現在是滿身重孝，你們不去，我們就守在你們家門口。
只要是你不怕影響你家的運氣就行，我怕什麼？”
張俊山上前推搡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