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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姐爹也慌忙起身，拉起旁邊那個年輕人就走。
翠姐媽一邊溜，一邊放狠話，“小心點，小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晚我會抓到你的。”
“哎，哎，哎，我跟了半天，你們怎麼不說正事呢？”年輕人並不挪動。
翠姐爹使勁拽著她，“正事，什麼正事？還是趕緊走吧，免得被水潑的冰涼。”
翠姐媽恍然大悟，又折返回來，揮著手說：“別攆了，別攆了，我們已經要走了，那事不提了，以後再說，接下來我說個好事立馬就走。”
說著把那個年輕男子推過來，“小強，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們大，哦，二、三閨女，對吧？小花爹。”
“對對對，是三閨女，小曼比他大的多。”翠姐爹這會不糊塗了，十分肯定的說。
玉蓮也是醉了，怎麼還有這樣當媽的？都不知道哪個女兒是大的。
“小強，我正式和你說一下，這是我們的三閨女小翠，今天就是來將她許配給你的。
小花那邊你就不要再惦記了，你和她就不是一類人，你再惦記她也是白瞎。”
“可是你們當初明明說的是小花喜歡我呀。你們今天帶我來這裡，我以為小花也在這。
而且當初不也是和你說好的事嗎？怎麼能說反悔就反悔？”年輕人似乎還不死心，追著上前問道。
“你說啥呀？我怎麼反悔了？你的爺爺當初給的那點彩禮就是娶小翠的彩禮，我那如花似玉的小花怎麼會是那點彩禮就能搞得定的？
看你們家那條件，要宅基地沒宅基地，要糧食沒糧食，五服之內就沒有能拿的出手的好親戚。
還有啥好說的，你早點死了那份心，就和這個小翠在一起吧，你們兩個才“金花對銀花，葫蘆對南瓜”，就不要再去禍害其他人了。”
早就氣得不成樣子的翠姐，上前狠狠抓住她老孃的領口，“姓張的，你在說什麼？我的婚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
你這是幹嘛呢？人家求娶的是你們家的小花，我叫小翠，你就不要往我身上推了。”
“人家沒說呀，人家就是要一個我們家閨女而已，並沒有說是要娶誰呀。你看張國強長的一表人才的，也算是你的良配。”
翠姐看了眼張國強，男人長的星眉朗目，看起來一股英武之氣。
的確有不錯的皮相，可是好不好誰知道呢？旺財和旺福哪個長的磕磣，都長的齊齊整整的，不還是一樣的沒良心？
那男人看著她，主動上前說：“我是張國強，現年22歲，住在柏樹崗。”
翠姐父母見兩個人搭上話，就擺擺手，準備開溜，“你們在一起先拍拍話，我們先走了。”
邊走邊說：“你看你這閨女就是個見色忘義的貨色，真正不是個好女子，你看清楚了，到時候咱倆死了，她也不會回來送終的。”
他爹罕見的反駁了一句：“別說了，別說了，別讓外人聽見了，不好。”
“不好，有什麼不好的？再說的話就沒有不佔理的，她就是這樣的人，咱們還能說錯了？你就是太向著她了。
要我說你就該好好上去打她一頓，把她拉回家，回到家咱就能該幹嘛就幹嘛了。”
“等一等，等一等，你們讓我話說完再走。”翠姐追了幾步，停下來說。
“怎麼了，你反悔了？要和我們一起回去？那走吧，趕緊走，說媒的是事就等把奶奶送到墳上再說。”翠姐媽話還沒說完就要過來拉她。
“我已經許給這家了，我要嫁的人是李旺財。”眼看事已至此，怕那兩人跑了，把事情說不明白，翠姐只能拉出旺財來頂。
旺財爹已經拉著旺財來到他們面前，“是呀，翠姐，哦，不，小翠已經和我們旺財說好要結婚了。”
“說好，你們和誰說好的？我和他爹都在這裡，我們兩個長輩都不知道，你們自已就說好了？
真是會辦事，哪家說媳婦不是三書六禮三媒六聘的，你們倒好，是準備白撿個媳婦。”
我看你們是膽子太大了，竟敢來阻攔我閨女的婚事，今天就讓你們好好見識見識，我張玉茹可不是你們想象中那麼好惹的。”
“嬸子，有話你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要動粗。”那個年輕人一看劍拔弩張的，趕忙勸阻。
“你這個婦道人家，說話怎麼那麼衝？兩個孩子在一起好了那麼久，你都不知道？你這個媽是怎麼當的呀？”
旺財爹不急不躁的點了一袋煙，邊吸邊說。原本在圍觀的人又圍上來了。
“我是當媽的怎麼了？她自已長著腿腳，自已想跑，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把她拴在家裡吧。
小時候跑跑也就算了，長大了，怎麼能由著她的性子？我們這是要給她找個好人家，你傢什麼也給不了，就不要再阻攔了，沒用的。”
翠姐媽眼看散去的鄉親又圍上來，只好開始說軟話。
“說來說去不就是要彩禮嗎？你說你想要什麼？我聽聽看能不能現在就準備。”旺財一看撬牆角都撬到家裡來了，趕忙上前說。
“彩禮，你能出什麼彩禮，麥子、玉米、面、油饃、……別人出什麼，你們可是一樣不能少。”翠姐媽又來勁了，兩眼放光的開始盤算。
“你幹什麼呢，這個還沒甩掉，怎麼又許下一個，你還不嫌事大。”翠姐爹拉住媳婦不讓他惹事。
“這有什麼？咱們可以看看誰出的彩禮高就給誰；也可以看他們的意見，如果三個人一起過，對咱來說不就更好了，起碼能收兩份彩禮。”翠姐媽對著丈夫的耳朵小聲說。
翠姐爹一聽，扯著她，一下子拖行好遠，“你，你是想幹嘛，想犯法？”
“犯法，咱咋能犯法，頂多就是多收一份彩禮罷了，誰能把咱怎樣。
你看那小翠讓她回去行孝時，蹦的比誰都高，一說男人就迷了，一看就不是安分女。
我看這兩小夥子也都夠窩囊的，明知道她就是個用過的抹布，還搶成這樣。”
後面的話，她提高了腔調，為的就是讓旺財和張國強聽到。
“咱就趕緊走吧，也不要再說彩禮的事，咱還有四個閨女，彩禮能少的了，你就不要再多餘找事了了。”
“找事？這怎麼能是我多餘找事？是你那閨女在惹事好不好。
看看這一個閨女比家裡的四個還要費事，真真是不省心。拉我那麼快乾嘛？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翠姐爹也不說話，拉著她一直往前走。
“國強，咱可說好了，我把這閨女也交給你了，能不能弄到手就看你自已了，回去可別說我說瞎話。我可是不承認的呀！”翠姐媽還在喋喋不休。
張國強還要往前跟，小翠爹拽著小翠媽早已逃之夭夭了。
旺財爹和旺財不約而同嘆了一口氣。
旺財看見玉蓮自已站在廚房門前，想去同她說話就不管不顧地走開了。
“怎麼還有這樣的父母呀？真是少見多怪呀。”旺財爹唉聲嘆氣地說完，也回堂屋了。
留下翠姐和張國強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翠姐先開啟了僵局。
“你怎麼能聽她的？她既然答應讓你娶小花，你纏住小花不就行了。何苦被他們擺佈著跑來跑去？還得不到一點好處。”
“他們說小花太漂亮了，我配不上她，他們要把小花許配給我們隊長家的兒子，說那才是門當戶對。”
“還說你也是他們的女兒，還說你比小花長的醜，所以還是我們比較般配。”張國強有點不知所措地說。
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呀。翠姐“噗嗤”一下笑了，也算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看你這不會說話的樣子，怪不得討不來媳婦。那你再看看，我真的比小花難看？”
“不，不難看，你比她還好看的多呢。是他們那樣說的，我，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那麼說，剛才只是和你複述了一下他們的話。”
“你也看到了，我都已經住在這裡了，雖然還沒結婚，但我和他已經住在一起了。
你就不要在這裡瞎耗了，回去找他們好好理論理論，儘量早點把小花接回家去。記住和這種不講理的人打交道，你只要比他們更不講理就好了。”
“我想等等看，看你什麼時候能和我一起回去。”張國強一臉堅定的說。
“你怎麼這麼倔呀？是聽不懂話嗎？我說了，我已經和旺財在一起了。”翠姐不耐煩的說。
“反正你們也沒領證，沒領證咱們就還能成。”張國強不為所動。
“你該不會就是為了那點彩禮？就這樣不講究？”翠姐也顧不得什麼顏面了，直截了當地說。
“不，我不是，我是真的覺得你挺好的。我可以等你的，等你什麼時候想好了再說。”
翠姐又扭頭看了看玉蓮和旺財，男人的嘴是騙人的鬼，這男人也太會信口開河了。
翠姐往玉蓮那邊指了指，故意說：“那你看那個女孩也還沒結婚，我介紹你們兩個認識認識，你看成不成？”
張國強搖搖頭，“小翠，你是真不記得我了？我是張俊山的鄰居，我小時候見過你的，就是你第一次到他家的時候。
而且，我奶奶也是你認識的人呀，就是那個張奶奶呀，小翠，你在想想，我是國強呀，國強……”
第一次，張俊山，這個詞和這個名字都讓翠姐吃驚。
塵封的記憶排山倒海壓過來，此刻的翠姐就像溺水一般，拼命掙扎，卻不能從記憶裡醒過來。
張國強見翠姐恍恍惚惚的，就沒有再往下說，心想這一天也夠翠姐心煩的，就戀戀不捨的告辭了。
臨走還再三囑咐說，以後還是會過來的。
經過早上的一波三折，翠姐對玉蓮改變了看法，覺得玉蓮才是對她好的人，掏心窩子的話就想講給玉蓮聽聽。
玉蓮看她眼神悲傷，知道她肯定走過一段艱難的路。
就主動先講了自已背井離鄉，流落到此的悲慘身世，想以此表示自已也並不幸福，意在寬慰翠姐。
翠姐不由得跟著流了一場淚，接著就講了自已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翠姐出生在1956年，她出生時，她媽就因為大出血去世了。
留下翠姐和兩個年幼的哥哥，大哥六歲，二哥四歲。她爹當時是生產隊的隊長，經濟上還算過得去。
可一個大家庭沒有一個女人，可怎麼能行？特別是她爹，還是個不到30歲的年輕男人，續絃是必須的。
翠姐的奶奶在翠姐母親死後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四下張羅著給自已的兒子尋個媳婦。
老太太心裡一有事，整天跑的不著家。難免顧不到她，就指派大哥管她，可憐大哥一個六歲的孩子自已都照顧不了自已，怎麼管的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翠姐一度快要被活活餓死，好心的鄰居李大媽家裡有個六個月大的嬰兒，見不得翠姐捱餓，就時常過來喂小貓一般地喂翠姐兩口。
就是因為李大媽的幾口奶吊著就是因為李大媽的幾口奶吊著，翠姐才勉強撿來條命。
翠姐娘死的第十天，六歲的大哥太餓了，跑到離家三四里外的小姨家。
小姨見到衣衫襤褸、餓的東倒西歪的大外甥，心疼極了，就找遍全屋做了頓好吃的。
待他吃飽喝足後，趕在天黑之前，把不願回家的翠姐哥送回去。
小姨到她家後，看到奄奄一息的翠姐和哭哭啼啼的老二，既心疼又生氣。
又想到自已可憐的姐姐，年紀輕輕就一命歸西，不由得的淚流滿面。引得翠姐的兩個哥哥也在旁邊哭。
翠姐的奶奶哪能允許有這樣的場景？氣得破口大罵，罵翠姐娘是短命鬼，生了一群討債鬼就不管不顧的走了。
罵小姨是喪門神，破壞了他家的運氣。他家是要娶新媳婦的家，怎麼能讓晦氣沾滿？
小姨氣得直流淚，抱著翠姐說：“你們不想養娃的話，我就將小翠帶走。”
小翠奶奶指著小姨的臉，“你這女的怎麼說話呢？我們怎麼不想養娃了？不過是因為事情太多，照顧不過來。”
“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我先把她帶走，等你們有時間照顧的時候再給你送過來。”小姨不想生事，只想趕緊離開，就順著翠姐奶奶的意思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