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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早早的來到了張俊山家門前。
院內並沒有一絲聲音，顯得很寂靜。
這讓她很詫異，按理說這個時候不應該這樣安靜。
她輕輕推開了虛掩的門，看見張俊山正在收拾耳房裡的物品，並未見到馮春花的身影。
“你想好了，小翠。”張俊山面無表情的說。
“嗯，想好了。”小翠孤注一擲的說。
“那好吧，咱們一起去將文生的骨頭裝起來。”
小翠點點頭，帶著虔誠的心態，跟張俊山一起去耳房。
耳房的土牆被燻的黢黑黢黑的，張俊山用一根棍子挑著灰燼，翻找著骨頭。
小翠覺得那樣太慢，而且好像對死者不太恭敬，索性用手開始翻撿。
“小翠，你現在後悔嗎？”
張俊山忽然又問她，小翠在翻撿的手停住了。
她打了個冷戰，心裡慶幸張俊山終於問出來自已想說的話。
小翠點點頭，又搖搖頭，“如果回到一開始，我會阻止自已的。”
她說的時候，眼淚已經流下來了。
“娃呀，人總要經歷過事情才能長大的。”
張俊山語重心長的說。
“長大。”小翠苦笑了一下，別人還有長大的機會，但她……
“小翠，事到如今，你應該明白，我不讓你和文生在一起的原因了吧。
文生生下來就沒有經歷過什麼苦難，考慮問題很簡單，他會一直鑽牛角尖的。
而且他犯了錯，也會有像我像你馮媽一樣的人去給予他包容，去給他撐腰。
但是娃啊，你的人生就沒有試錯的機會。”
小翠哭了，她心裡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文生雖然是因為她才關禁閉，可是自始至終在整件事情上，與她的關係只有這一點。
可是，就因為沒有人給她撐腰，她只得被挾裹著往前走，如今還要為了他去送命。
“娃呀，你不用撿了，只要你為文生有這份心就行了。
你去吧，好好的活著，記得以後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不要任性。”
張俊山嘆了一口氣，語氣平和的說。
小翠呆住了，她並沒有動。
“趕快走吧，沒事了。”張俊山又擺擺手說。
“不，我是真心的，文生已經不在了，你們對我想必也很失望。我心甘情願的和他一起走。”
聽到張俊山讓她離開，小翠反而更堅定的想留在這裡，想陪著文生一起走。
她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這樣糾結？
明明張俊山要求她陪文生的時候，她心底裡還有一絲不情願。
但此刻張俊山想挽留她，對她流露出憐惜之情。卻讓她覺得不那樣做，就是對不起他們。
“小翠，你怎麼還在這裡？”
馮春花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小翠嚇得一驚，跌坐在灰燼裡，腚上昨天被燙傷的傷口又開始疼了。
馮春花走到院裡，她的神情很嚴肅，但相比昨天已經沒了那份癲狂。
“馮媽，我是過來幫著收拾文生的骨頭，準備帶上一起走。”
小翠定了定神，以儘量坦然的口氣說。
馮春花望望張俊山，張俊山對著她搖搖頭。
“你怎麼不告訴她呢？”馮春花語氣裡帶著責備。
她走過去拉起小翠，“來，來，先坐起來再說。”
小翠心裡直打鼓，不知道馮春花還有什麼比這件更重要的事。
“小翠，你見文生了沒有？”馮春花一本正經的問小翠。
小翠被她問的直冒汗，心想馮春華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小翠不敢拿正眼看她，小心翼翼的的回答說：“沒有。”
“真的沒有？你可不要說謊話。”
馮春花上前一步，瞪著她的眼睛問。
小翠不敢回答了，一邊退一邊道歉：
“都怪我，都怪我，馮媽，都怪我，我會給文生償命的，你放心。”
張俊山扯了扯馮春花的衣服。
“我和你說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文生自已做的事，你不用再求證了。”
兩個人的對話弄得小翠迷迷糊糊的。
張俊山又對她說：“你回去吧，回去吧。”
“可是文生他……”
“去吧去吧，別再提文生的事了，也別再說要為誰償命的事。
你的命也很珍貴，不要動不動就拿來做交易。”
小翠還站在原地，張俊山的話讓她為之動容。
她的張爹這麼多天來，終於說了一句讓她暖心的話，怎麼能不讓她感動？
這讓她更覺得張俊山不應該就這樣饒恕她，畢竟她犯的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而且，不管怎樣他和文生相識相愛一場，即使不能陪他死，也應該好好的送文生一程。
“張爹，馮媽，我想送……”
“回去吧，回去吧，要是你看見文生一定要和我們說，不能讓他再胡亂跑了。”
馮春花神神秘秘的小聲說。
小翠越聽越覺得奇怪，越聽越覺得馮春華精神不正常。
並且 ，照目前看來，張俊山也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狀態。
這兩個人似乎經過一整夜之後都魂魄飛昇了似的。
見兩人如此堅持，小翠沒辦法，只好聽張俊山的話。
她想著反正住在一個村子，等文生出殯的時候，她照樣還能過來照顧，還能為他送行。
她就那樣魂不守舍的往回趕，心裡還在盤算著：
既然不能以死向文生恕罪，那麼到時，她就到文生的墳上去唱《梁山伯與祝英臺》，以告慰文生的在天之靈。
剛走到戲團門口，就被團裡的新人李旺福給攔著了。
“小翠，你上哪兒去了？”
小翠沒心思和他搭話，就說：“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兒了？”李旺福關心的問。
小翠乾脆不回答他。
“小翠，我是說，剛才有人來找你。”旺福又說。
小翠以為他還是沒話找話，乾脆話也不接了。
“你都不問問是誰，怎麼能這樣冷漠？我雖說是剛來的，但是技術也不錯的。
你不信問問團裡的領頭人或者別的師兄弟，他們都說我們的技術比別人強一大截呢？”
旺福絮絮叨叨的說，邊說邊不時偷瞄小翠，觀察她的反應。
小翠卻一言不發，埋著頭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