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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海棠花故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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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城的夏天炎熱無比,白天三十多攝氏度,一直到了晚上才稍微舒服一點。

今天和往常一樣,在吃過晚飯後到超市買了一根冰棒回家。家裡的空調壞了幾天沒人來修,所以我便跑到樓頂去吹吹風,享受一下夏日的微風。我低頭看著樓下的繁榮的小吃街,在來來往往的電動車流中,我看見了兩個剛下補習班的小學生,他倆一路嬉戲打鬧,穿梭在小吃攤之間。我看的入神,記憶一點一點地在大腦中浮現......

那會兒我才是一個小學生,是老師們認定的“差生”,成績是全校的倒數。可我又是老師們口中的乖孩子,待人禮貌,尊師敬長。小學裡總有一些喜歡拉幫結派的同學,他們總喜歡欺負同學,恃強凌弱。而我是他們最喜歡玩弄的那一個。我反抗過,但是小學生打架拼的就是發育,我二年級時就被診斷出患有甲亢,用專業的術語說就是“甲狀腺腫大”,天天都要帶著藥吃,身體虛弱,打不過他們。我有一次斗膽問他們:“你們為什麼就喜歡欺負我?”他們的回答也很隨意:“因為你笨,人又虛,不走你揍誰?”校園欺凌就是這樣,小孩子的惡,往往是最單純的惡,他們幹壞事時總是處於找樂子的心態。他們經常掛在說的一句話就是:“你要是敢告訴老師,你就死定了。”有一次放學回家,他們搶了我的書包跑在路上,將我的書包拋來拋去,書包開了,包裡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藥瓶撒了一地,他們有些錯愕地看著地上的藥,又看了看我。”我去,你原來有病!“他們一步步向後退,然後撒腿跑。我站在路上,看著他們越跑越遠,整整無言。夕陽的餘暉灑在那散落一地的透明藥瓶上,就如同晶瑩剔透的糖果,閃閃發亮。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同學之間開始傳我有傳染病之類的話,同學們都下意識地遠離我。我......我好像被孤立了。當時的衛生觀念還沒有普及,很多人都不知道甲亢並不是傳染病。那會兒我坐在操場上,路過的同學會偷偷瞄向我,竊竊私語:”他不是有傳染病嗎?為什麼還能來學校?“

......

想著想著,冰棒都化作液滴滴落在地上,直到”喵五“走到我的腳邊蹭了蹭我。我看著手裡只剩的一根木棍。”算了,再下樓買一根得了。“

已深深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窗外的蟬鳴宣訴著夏天的苦悶,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點綴著只有零碎星光的夜空。我開啟了塵封已久的舊日記本,那是我小學時寫下的日記本,我輕輕地撥弄著書頁,仔細地翻閱起來。

......

在我小學五年級以前,我的世界是孤單的,灰暗的。因為腦子不好使,被同學恥笑,被老師嫌棄。被人欺負不敢吱聲。每每逢年過節,家裡來訪的親戚無不對自已的孩子誇誇其談,說是我家誰誰期末拿第一,我家誰誰鋼琴比賽拿了金獎之類的,我的父母也只是陪笑,畢竟我語文,英語不及格這種事實在拿不出手。親戚們冷嘲熱諷,父母也抬不起頭。

那些記錄著我童年的日記本里,充斥著灰色,壓抑的情緒,而那時的我也本該是處在一個無憂無慮的年紀。

也是在那以後,我的性格開始轉變,我的話越來越少,易燥易哀,在班裡的存在感也越來越低。沒有人願意與我同桌,更沒人願意和我說話。我,活在灰色的世界裡。

那是五年級下學期的第一天,班裡轉來了新同學。她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當時我也不知道,她的出現會給我的世界帶來多麼巨大的變化。

只記得當時她頭上用藍色橡皮筋紮成馬尾,揹著那時侯很少見的黃綠色帆布包,站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我叫梁倩怡......“後面講的啥我忘記了。老師叫她找個位置坐。她環視教室一圈,邁著輕盈的步伐朝我這邊走來,指了指我身邊的位置,對老師說:”老師,我想坐這。“我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海棠花的清香,卻沒有抬起頭看她一眼。

老師皺了皺眉,說:”這裡太靠後了,要不要坐前面一點?“

她笑了笑回應:”這裡靠窗,我挺喜歡這裡的。“說罷就放下書包,用那清純的微笑向我打招呼:”同桌,你好呀。“

那天,她出現在了我的世界。如同一隻百靈鳥,嘰嘰喳喳地在我的身邊說個不停。她說她也是因為身體有疾病,才輾轉騰挪了好幾個學校。我聽了後呆呆地看著她,那是我第一次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姑娘,她眉目清秀,有著一張乾淨白皙的娃娃臉。我第一覺得自已找到了可以傾訴的物件。

從此以後,她在我的世界裡勾勒出一道道的色彩,她給我講述她去過的學校,傾訴被人叮囑要按時吃藥的煩惱,說著各種各樣的服藥忌口。課間談笑有她,回家路上有她。她手執畫筆,用繽紛的色彩點綴著我的世界。她的反應有點遲鈍,有點天然呆,呆的可愛。逐漸地,我的世界亮起了一顆孤星。

她的數學不好,但我會傾盡所能地去教她,偶爾學會一些不太一樣的做題方法也一併傳授與她。遇到我倆都不會的題,我學會了去詢問老師,然後教給她。我的英語不好,她也從不嫌棄地去認真教我,我的成績有所提升。班裡最不起眼的角落,成為了我最快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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