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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你別害怕~山神爺爺在看啊~水仙娘娘在身邊~微笑著牽著你啊~”
唱完最後一句山歌的陳眠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把尚在襁褓中孩子緩緩地放在山腳小廟的木桌上。木桌看似厚實但在那幼兒落在上面時竟也止不住的吱呀作響。做完這一切後，她跪在廟前，她本不信神鬼，但此時如果跪臭蟲有用的話她也會做這世上最虔誠的信徒。
“嘿?這怎麼又哭了，我說三哥家的，你家孩子可是神仙要的徒弟，孩子滿月那天出現的神諭大傢伙可都看見啦，好傢伙，那陣仗......”
膀大腰圓的女人叉著腰嚷嚷著，看見陳眠沒什反應便越發大聲起來。有了她這個好頭，聚在廟前的村民們再也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述說起那個被全村人看見的場景，貌似只要多說幾遍自已也能沾到點仙氣一樣。
說著說著人們發現陳眠早已離去，像是才發覺戲子下了臺的看客般頓時沒了聲響。
“哎呦呦，這當孃的，就這麼一會了也不願意跟孩子多待會。嘖嘖嘖。”
不知是誰蹦出來這麼一句，但託他的福人群又吵嚷了起來儘管內容早已變了樣。
………
“三哥啊，你們家可有出息了，神仙的徒弟想想都痛快！”
瞎了一隻眼的宋季山拍著宋叔火的後背興奮地說道，宋叔火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地看著自已這位為了給懷孕的三嫂打鹿補身子而傷了眼的胞弟，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只好慢半拍地咳嗽兩聲。
“四弟，你這話說的老三家有了這事那何止是一家子的事，咱們整個莊都不用窩在這山溝裡了，以前都羨慕隔壁村出了個半仙，看看咱這塊，那可是正經的神仙的徒弟啊！嘿嘿嘿！”
坐在木椅上抿著茶水的宋伯風糾正道，而穿著寬袍大袖的黑臉書生聽了這句話也不禁自嘲起來。
“那是，咱死讀書讀了半輩子到頭還是個窮秀才，幾十年的功夫比不上人生個好娃。”
宋仲林大機率不適合唸書，但絕對擅長冷場儘管他自已對此毫不知情。
好一陣寂靜過後，宋伯風總算緩了過來給自個三弟使了個眼色。
“二哥，別這麼想，咱就說了咱們哥幾個誰有光不都一家人的光嗎，這樣，咱一塊回我那喝幾盅去，這娘娘也是怪，女神仙收徒還不讓當爹的去送，唉。”
三人看宋叔火有了悲色也嚷嚷著附庸，既然事情已經出了他們又能怎樣呢
“哦！可別忘了送給馬姥姥送禮，沒她咱們可開不了那神諭。”
………
晌午時的陽光照不透密林，僅存的光斑零零散散地打在地面和路人的臉上。宋旭陽走在這條早已爛熟於心的林中小路上，滿懷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長棍一下下掄在路邊一樹叢上，五天前他跟著師傅護完了人生的第一趟鏢還收到了妹妹出生的訊息。此時喜悅充斥著他的大腦，報酬塞滿了腰包。
“等我再送幾趟，有了名氣一定要把爹孃和小妹接到鎮上去，再不用窩在大山裡了”
他這麼想道，他想這麼做。
正當他暢想著未來美好的人生時只聽得右手邊的樹叢中傳出“嘩啦啦”的異響，山裡長大的孩子聽得出來，這可不是什麼山雞野兔能製造出動靜。思索之間他已將腰間的快刀取下裝在棍頭同時繞到樹叢側面，放到從前他的第一反應絕對是撒丫子開溜但現在不一樣
“我在鏢局學了本事，我有功夫。”
在數次切磋時取勝的少年如此相信著，即便他的手上頂多沾過野雞家豬的血。
“越來越近了，會是什麼？野狼？”
待到距離足夠近時他狠下了心，對著騷動最大的地方猛地劈去。這一下很重，因為他把自已整個體重都壓在了刀上可不久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對手躲開了，還順勢把他翻了個面朝天，他反應的倒挺快，倒地的那一刻便抓起刀四處亂揮。
“喔喔喔！冷靜小哥！”
對方的聲音聽著很年輕離得還挺遠，想到這些宋旭陽直接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把刀橫在身前，對著前方的兩個身影叫道
“出來！”
他的聲音顫抖著，剛才那一下已經讓他認清了，自已的身手在人家面前壓根不是個兒但氣勢不能輸。至少不能慫著死。
話音剛落，林中的二人走了出來，鮮血淋漓的二人走了出來。
“那個，你好我倆是藥農，附近村子的，這些是......熊的血。它追我倆的時候讓落石砸死了，濺我們一身血，小哥？站著暈了......？”
傍晚的溪邊，似血的殘陽將流水染得是如此珍奇，珍奇的讓人感到不詳。而這一切對岸邊烤火的三人來說早已習以為常，豔麗的山景夕陽在他們的眼裡絕對比不上新鮮的魚肉和焦香的野兔。
“原來如此，早說啊，這十萬大山有采藥的走失也挺正常的，遇到熊的也有，可像你們這樣的可真沒見過，不僅活著還撈到四個熊掌嘞。”
宋旭陽噴著碎肉滿嘴油花地念叨著，好像那個差點給人開了瓢的不是自已一樣。二人聽著閒言只得滿臉賠笑，因為還真沒怎麼見過這麼大大咧咧的傢伙
嚥下最後一口兔肉，鼓著肚皮的少年總算有閒空好好打量打量眼前的男女了，之前兩人臉上都是血沒注意到，洗乾淨一看二人生得著實俊俏，年齡也就及弱冠之年，桃李年華。
“你說你們要回哪裡來著？姜少謙還有......唐奕。”
“百川鎮。本打算沿著河水往下走，看能不能找到個村子問問路。”
“這不巧了嗎，就在我們村子北邊。這樣明天我帶你們回村子，歇歇腳再走。”
姜少謙聽罷，拱手作揖道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等二人閒聊完，皎潔的月光早已取代瞭如血的殘陽，溪邊的螢火蟲沿岸低飛閃爍著若隱若現的微光點綴著色澤單調的晚間密林，風在樹木間呼嘯宛如穿林的野蟒刺激著山中生靈的肉體和神經，而對於倒頭就睡的宋旭陽來說根本撼動不了他因長時間趕路而帶來的疲憊感。
“睡了？”
唐奕坐在溪邊，擦著臉上的水漬說道
“可算消停了，真不明白明明是個鏢師為啥這麼熱心腸。”
姜少謙低著頭回應著，兩隻手埋在藥筐裡擺弄著什麼。
“那對我們不是好事嗎。”
“快點走吧，我現在是真怕那小子今晚就被‘熊’吃了。”
喊完這句話後，姜少謙頭也不回地背上草藥筐向林中走去。
………
“他們要來了。”
“誰？”
黑漆漆的茅屋裡，矮個子對著高個子比了一個手勢。
“怎麼可能這麼快，事還沒辦完呢。”
那手勢在昏暗的屋裡顯得很模糊，但就算是個輪廓也足夠把嚇出一身冷汗。
“我早跟你說過，他們就跟拿著勾魂冊似得，三更出事兒五更就拿人。”
“你跟我保證過的，怎麼會這樣？”
矮個更慌了，帶著哭腔地埋怨起高個來
“別急，這可是咱們的地盤兒？他們短時間查不出來，況且不是都有應對的法子嗎？”
“真的有用。”
“羅漢下凡都得栽跟頭。”
看著毫不遲疑的高個，矮個不再多問，時不時地回頭望著黑暗中那張根本看不清的人臉遲疑地向外走去。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有他在呢，足夠了。”
獨自留在屋裡的高個對著空無一物的漆黑自言自語地笑道並一遍一遍地重複道，一次比一次癲狂同時也一次比一次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