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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勢所趨？牛伯伯，小子不明白.”
“不明白亦無妨，你這個年歲，能做到這一點就已經很不錯了，少的無非只是一些閱歷而已，老夫慢慢講給你聽.”
牛進達走在城牆甬道上，語氣平靜，道：“你以為涼州刺史不想讓涼州更加繁華嗎？這個位置可沒什麼油水，在這裡做官，和貶謫有什麼區別？”
“但涼州的情況不一樣，它不僅僅是一座城，當戰事來臨，這便是一座堡壘.”
“倘若某天，吐蕃舉全國之力向大唐宣戰，涼州將首當其衝，你看這城內如此的荒涼，卻有一個高城堅牆，這不是屎盆子鑲金邊兒？”
“當然不是，因為從一開始，涼州的作用就是一座軍鎮，只是接些年來，我大唐在外戰上連戰連勝，從來沒有被打到過家門口，所以看著才如此破敗.”
“等到戰事開啟的那天，再華貴的城鎮，也會頃刻間被戰火吞沒，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錢卜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沉吟道：“明白了，只是苦了生活在這裡的百姓.”
“在其位謀其政，這些事不是你該考慮的，或許沒有涼州刺史，他們早就餓死在這風沙之中，變成一抔黃土呢？”
“老夫漸漸能夠明白，為何將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捨得嫁給你了.”
牛進達捋須輕笑，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道：“你和高陽的事兒，在長安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誰家姑娘天天往臣子家跑，做父親的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當沒看見？”
“你就好像是一塊兒璞玉，終於被苦苦挖掘出來，或許還有些許的瑕疵，但只需要少許的磨礪，便能大放異彩，價值千金.”
“小子，陛下如此看重你，你莫叫陛下失望啊！”
“牛伯伯，您這不是給小子增加壓力嗎……”“有壓力是好事，否則整日昏昏沉沉的，你做人幹嘛？乾脆投胎成豬算了，無憂無慮的，多好？”
錢卜覃瞥了眼牛進達，總感覺他在cpu自己，但是錢卜覃沒有證據。
“朝中有許多人對你的態度很是曖昧，每每提及你，非要加上倖進二字，將你一直以來的功績全部抹殺，呵呵呵，老夫很是好奇，等此間事了，他們會是個什麼表情呢？”
“閒話終日有，不聽自然無，他們說他們的，小子又不會少塊肉.”
錢卜覃撇撇嘴，滿不在意的樣子，讓牛進達苦笑了幾聲。
“小子，人言可畏啊！”
時維四月，序屬初春。
夜風仍顯微涼，透過熊皮大氅，帶走了身體的餘熱，於是牛進達撥出一口白起，搓了搓手掌。
“行了，該說的都說了，回去休息吧！”
“多謝牛伯伯，小子受教了.”
“談不上受教，你很聰明，就算老夫不說，這些道理遲早你也會明白的，老夫若不是仰仗著年歲痴長你，說不定，要給你牽馬磴呢.”
重返刺史府，將士們基本都已經睡下，坐在房沿兒下吹了會兒風，錢卜覃也回房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裡，日子相當悠閒，如果不是涼州城的環境太差，錢卜覃眼中懷疑，根本就是來度假的。
在院裡臨時打出兩把太師椅放在樹蔭下，錢卜覃與牛進達一躺就是一天。
天南海北，奇聞異事，或是朝中的政務，反正什麼都聊，錢卜覃也瞭解到了許多不曾知曉的趣聞。
好比英公李勣養了一方十八歲的小妾在外面，程咬金逛青樓不給錢，結果在朝會上被公開處刑，當場社死之類的趣聞。
這些不會記載在歷史上，點點滴滴的小事，才是真正的歷史，才是一個人的一生。
就這樣，來到涼州一旬的時間，整個涼州城幾乎被錢卜覃轉了個遍，終於在這一天，錢卜覃等來了轉機。
“牛伯伯，您找我？”
從院內來到前廳，牛進達正一臉凝重的望著軍報，見到錢卜覃後，連忙招了招手。
“過來看看，前方的軍報，吐谷渾可能要撐不住了.”
聞此一言，錢卜覃蹙起眉頭快步上前，從牛進達手中接過軍報後，臉色愈發的陰沉。
“吐蕃終於是忍不住了？”
“是極是極，五萬大軍陳兵積石山，顯然是動了真格了，探子傳回軍報的時候，吐蕃已經發動攻擊.”
“就算吐谷渾能夠扛得住吐蕃的進攻，顯然也快到了強弩之末了.”
“吐谷渾方面，有什麼訊息嗎？”
牛進達輕嘆口氣，道：“今天一早，吐谷渾的使節抵達涼州，請求大唐出兵增援，眼下還在刺史府住著呢，老夫命人將其好好安頓，想問問你的意見.”
問問自己的意見？錢卜覃不由得心頭一暖。
作為行軍大總管，這些事本應該有牛進達處理的，現在卻讓自己的決定，這當然不是因為牛進達是懶狗。
很明顯，牛進達想將這次功勞全都讓給自己，讓錢卜覃在朝堂上站穩腳跟，讓自己的履歷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讓朝堂上，在沒有人提起他錢卜覃，便想到倖進。
於是，錢卜覃半眯起眼睛，沉思的許久後，沉聲道：“牛伯伯，容我先見一見吐谷渾的使節吧.”
“去吧，就在後院兒，有人帶你尋他們的.”
刺史府內並沒有驛站，而使節又是遠道而來的客人，總不能隨便找個狗窩就住下，只好住進了刺史府。
錢卜覃一路來到後院，在徐將軍的帶領下，見到了來自吐谷渾的使節。
怎麼說呢……看著那老嫗顫顫巍巍的樣子，錢卜覃都害怕。
一個不小心摔一跤，怕不是當場蹬腿兒，魂歸西天。
不過，經徐將軍這麼一介紹，錢卜覃才知道，這老嫗的身份還不一般！老嫗竟是昔年隋文帝之女光化公主，下嫁吐谷渾和親的公主，來頭倒是不小。
不過來頭歸來頭，你隋朝的公主頂個屁用啊？錢卜覃莫名想起來一句臺詞。
你用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李唐親手推翻了楊隋，你讓隋朝的公主作為使節，不是戳特麼光化公主肺管子嗎？曾經隋朝的唐國公翻身做主人了，你說尷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