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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錢家家主的書房內,正是氣氛僵硬,劍拔弩張之時。
書桌前,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正怒目圓睜,死死地盯著對面。
在他身後,還站著一個錦袍美婦。
這婦人約摸三十多歲,姿容秀麗,風韻迷人,凹凸有致,是那種微微一笑,便能輕易勾起男人邪念的女子。
不過,此刻的婦人沒有笑,只有怒。
她手中的長劍已拔出一半,爍爍寒光映照在對面人的臉上,展現著她冰冷的殺意。
而在兩人對面、書桌的對岸坐著的,自然就是錢家家主,錢修遠。
相比對面兩人的憤怒,此刻的錢修遠正端著茶碗細細品茗,顯得頗為悠然。
雖然已年近五十,但因為保養有道,他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
頭髮束著,獨留兩縷垂在雙肩,高挺的山根,整齊的胡茬,再加上一雙劍眉虎目,頗有幾分瀟灑倜儻在其中。
難怪能生出錢懷義這樣俊俏的兒子,只怕這錢修遠年輕之時,容貌更盛。
片刻後,眼看錢修遠還不開口,中年男子終於忍不住,一掌拍在書桌上。
“錢修遠,你到底想怎麼樣!”
彼時,錢修遠才緩緩放下茶碗,抬起眼皮看了看他:“玉先生,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往年的營收主家抽走三成,今年,依然只能是三成。
多一分,我都不會出!”
“大膽!”
那錦袍美婦厲聲呵斥道,“身為支脈族人,竟敢違抗主家的命令!錢修遠,你想造反嗎!”
錢修遠卻依然氣定神閒:“好啊,你們大可以回去通報主家。
看看到時候,主家會不會一句話不問,就直接殺了我.”
“你……”那美婦怒極,就欲拔劍斬了這廝,卻被玉先生抬手攔住了。
身為主家的來使,他們當然不必畏懼錢修遠,如果他們沒有留下把柄的話。
玉先生,原名錢玉,是帝都錢家的二等執事,平日裡的工作就是四處跑腿,替主家傳達命令,巡視各支脈。
而他身後的美婦,則是王府安排給他的護衛,孫嬈。
他們二人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錢軍襲擊小郡主一事。
這件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實則影響極大,背後牽涉的人物難以想象。
好在,帝都錢家手眼通天,勢力驚人。
此刻,小郡主還未回到王府,錢家已利用手中的人脈關係,令自己從此事之中脫身出來。
不過,動用這麼大的力量,代價自然不菲。
作為對寶月城錢氏的懲罰,往年主家抽走的三成營收,要提高到四成,持續到五年之後。
玉先生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傳達這個命令。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他剛替主家傳達完命令,對面的錢修遠竟是輕蔑一笑,直接搖頭拒絕!這一幕,驚得玉先生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在兩家之間來往多年,每一次錢修遠都是笑臉相迎,恭恭敬敬,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
再看今日,那蔑視的眼神,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莫名之間,玉先生無名火起,當場呵斥道:“錢修遠,你敢違抗主家的命令!腦袋不想要了嗎?”
錢修遠卻毫不在意,隨手扔出一塊玉牌來:“好啊,等這些東西傳到主家,看看咱倆的腦袋誰先落地!”
隨著玉牌“噹啷”一聲跌落桌面,玉先生的心頭莫名一跳,暗道不妙。
不過,他還是強裝鎮定,將玉牌拾了起來。
但是,僅僅只看了一眼,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起冷汗。
這玉牌中記錄的,竟是他這些年來從錢修遠處收取的各種賄賂!看到玉先生如此緊張,錢修遠嘴角一翹,已是胸有成竹。
他施施然地靠在椅背上,冷笑一聲:“從七年前你接手兩家的往來事物開始,你每年從我這裡索取的元石金銀早已難以計數。
這些咱們就不說了,單說那幾件數得著的吧。
六年前,四管家錢璜要的那顆黃玉草,出了我這道門,便被你昧下了吧。
事後你說是大盜劫走了。
五年前,張執事託我買的風雨丹,被你暗中調了包。
為了栽贓,連煉丹的藥師都被你殺了。
三年前,北嶺匪患,府庫盧總管私藏在外面的兩名小妾被人劫走……最後如何,還要我說嗎?”
“夠了!你想怎樣!”
玉先生此刻已是滿頭大汗,心虛不已,再無先前的趾高氣昂。
他很清楚,錢修遠說的每一件事,都是千真萬確的。
這些事情無論哪一件,一旦曝光,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尤其是最後一件。
那是他一時氣急,做過的最暴虐、最無道的事,一旦暴露出來,他恐怕想死都難。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任人拿捏。
眼看玉先生“氣勢洶洶”的服了軟,錢修遠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我也不想怎麼樣,我只是覺得,主家要的太多了。
每年三成,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大的一筆財富!如今還想提高到四成?我告訴你,做夢!”
說到此處,錢修遠的表情猙獰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為了和其他世家、其他城池搶生意,我付出了多少!主家一句話,就想多要走一成,簡直欺人太甚!”
經過這片刻時間,玉先生總算稍稍鎮定下來。
他努力嚥了口口水,開口道:“你的話,我可以替你傳達。
至於主家如何決定,便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聞言,錢修遠眼中寒光一閃:“傳達?你覺得我需要你傳達嗎?我告訴你,你吃了我這麼多年,現在該是回報我的時候了。
多出的一成,由你和孫嬈一起出!”
“什麼!”
對面的兩人齊齊驚呼。
玉先生臉色狂變,顯然沒想到錢修遠胃口這麼大。
孫嬈更是說道:“我憑什麼出這一成?何況我也出不起!”
而對面的錢修遠則重新恢復了從容,端起茶杯,一邊飲茶,一邊說道:“你們倆有多少身家,我清楚得很。
放心,你們只出前兩年的,後面三年,都由我來出.”
可是,縱然錢修遠放寬了條件,玉先生的表情還是難看至極。
即使是合兩人之力,即使只出那多出來的一成,這筆錢依然是個天文數字。
不同於玉先生的沉默,孫嬈則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隨便你們怎麼談,不要把我牽扯進去.”
說著,轉身就欲離開。
結果,她剛剛走出一步,錢修遠輕飄飄地一句話,又讓她再也挪不動腳步。
“孫護衛,你說,你丈夫要是知道你和玉先生的事兒,你們倆還能活嗎?”
這一句話,令玉先生和孫嬈同時瞳孔巨震。
玉先生看著錢修遠的眼神,更是帶上了幾分恐懼。
是的,她和孫繞的關係並不乾淨。
但這件事,可謂隱秘中的隱秘,絕不可能透露出去才對。
可偏偏,對面的錢修遠就是知道了,那眼神就好像在說,你的一切都瞞不了我。
孫嬈也難以置信的轉過頭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錢修遠也不著急,如今他手握兩人的致命把柄,自然是穩坐釣魚臺,不信二人不屈服。
對面,孫嬈與玉先生對視良久,再三糾結。
最後,還是玉先生最先爆發了。
“錢修遠,不要以為老子上面沒有人!我就算把全部身家都獻給大管家,也絕不便宜給你!真有本事,你現在就弄死我!否則我一定讓你看看,什麼叫人脈!”
說著,拍案而起,就欲離去。
孫嬈也緊跟其後,顯然是打定主意,要和玉先生一起,跟錢修遠拼個魚死網破。
二人幾步走到門口,就欲推門,錢修遠卻仍是悠然地說道。
“玉先生,我當然知道你有人脈。
不過你是不是忘了,那兩個被你姦殺的小妾,她們背後同樣有人為其出頭。
還有孫護衛,你丈夫王成御王將軍,要是知道你給他戴了綠帽子,你覺得他是先殺了你們倆呢,還是先來找我算帳呢?”
兩句話,讓兩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人,再次生出怯意。
按理說,玉先生一個錢家的二等執事,他與孫護衛的事就算曝光出來,憑他的手段,也不難擺平。
可偏偏,孫護衛的丈夫並不是一般人。
此人乃是無畏軍的遊騎將軍,從五品的實權人物。
更兼頗受上司器重,一兩年之內,有望升任正五品定遠將軍的存在。
縱然帝都錢家勢力驚人,可為了一個二等執事,去得罪一個前途無量的遊騎將軍,怎麼看都不划算。
所以,錢修遠相信,這二人一定知道該怎麼選。
面對著房門呆立良久,玉先生終於嘆了口氣,轉過身來。
此時的他,彷彿被抽掉靈魂,一臉的敗相。
“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是,那些證據你必須全數交給我!”
見玉先生終於屈服,錢修遠哈哈大笑:“放心吧,玉先生。
這些年我沒虧待過你,今後也不會。
只是兩年而已,你的身家我清楚,完全沒問題的.”
玉先生苦笑一聲,卻再無心反駁。
有沒有問題,他自己心裡清楚。
接下來的兩年,恐怕要壓榨其他支脈,來填補這個窟窿了。
既然玉先生已經答應,孫嬈也再無心反對,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只是,她仍對一事感到好奇:“錢……錢家主,你到底是怎麼識破我和玉先生的?我自問,我們的手尾處理得很乾淨,我真的不相信你能找到證據.”
聞言,錢修遠狡黠地一笑:“不好意思,其實我騙了你們。
關於你們倆的事,我是猜的。
玉先生不是那種老實人,孫護衛你也不是什麼保守貞婦,日夜相處之下,說你們倆沒點兒事兒,誰信呢?”
“你……”孫護衛又羞又惱,臉頰漲得通紅,“唰”地拔出劍來。
錢修遠卻突然抬手一攔:“別急著動手啊,孫護衛。
之前我是沒有證據,不過現在嘛,嘿嘿……”說話間,錢修遠將手上的扳指取了下來,另一隻手掐了個法訣。
手指彈動間,光影浮動,半空中赫然出現了剛才三人談話的場面。
孫護衛這才發現,原來從一開始,自己二人就被對方算計得死死地。
想到此處,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孫護衛麻木又頹然的收回寶劍,心中一片灰暗。
見此,錢修遠心知,一切都解決了。
於是他開懷大笑,高喊道:“福叔,送客了.”
老管家錢福應聲推開房門,乾癟的手向前一伸,乾癟的聲音說道:“二位貴客,請了.”
…………花廳內,錢家二族老錢平正坐在椅子上,捏著眉頭,焦慮萬分。
就在此時,影一忽遠忽近的聲音隨著風聲飄來:“主家來使已經離去,具體情況未知.”
如果李晉龍在此就會發現,這個影一,正是在客棧那晚,最先出現的莫名風聲。
當時,影一原本打算探探情況,卻被李晉龍一聲怒吼給喝退了。
伴隨著影一的話音結束,二族老矮胖的身體已如炮彈般飛出。
片刻後,他已趕至錢修遠的書房之內。
此刻的錢修遠依然悠哉地飲茶,練字,彷彿根本沒注意到二族老的到來。
二族老也絲毫沒有打擾他,任由他將茶飲盡,字寫完,才開口問道:“家主,今日主家前人……”錢修遠沒有回答,只是雙眼盯著書桌,仔細欣賞著剛才寫的字。
二族老微微抬頭,看清了那四個字,風平浪靜。
於是,深諳家主脾氣的他立刻明白,事情已經解決了。
不過,他還是要多問幾句:“家主,關於大族老錢軍的事,不知是否有結果了.”
錢修遠抬了抬眼皮,雙眼微眯著,就這樣盯著他。
二族老倒也底氣十足,回看著錢修遠的雙眼。
片刻後,錢修遠才緩緩開口答道:“平叔,你是錢家的二族老,這些事情自然該讓你知道.”
接著,錢修遠將今日之事和盤托出。
當然,他也省略了一些細節,比如玉先生和孫嬈的把柄內容。
聽完錢修遠的話,二族老錢平總算鬆了口氣。
但很快,他又有些擔心地說道:“家主,這玉先生老實嗎?就這樣放他回去,他不會反悔吧?”
錢修遠卻看得很透徹:“不放他回去,又能怎樣?咱們又不可能把他殺了。
至於留下後患,應當不會。
他那些把柄,牽涉到的敵人太強大,他恐怕沒那個勇氣與我拼到底.”
聞言,錢平總算徹底放鬆下來:“如此便好。
不過,大公子尚在帝都學宮,要不要將他暫時召回來,免得玉先生狗急跳牆.”
“不必.”
錢修遠的態度異常堅決,“帝都學宮守衛森嚴,單憑他錢玉,恐怕還沒那個本事動手.”
錢平點點頭,表示了認同。
“既如此,老夫便退下了。
如今多事之秋,咱們損失慘重,我建議暫時收縮力量,免得引起敵人攻擊,出現更大的損失.”
“那好,便辛苦你了,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