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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沉沉的，就像準備等待著秋收水稻的人們的心情一般。
還有大約二十天，水稻便能收割、晾曬、入倉，但偏偏老天爺不作美，若是一場大雨砸下來，損失定然會增加。
天氣並未隨著人們的願望改變，咔咔咔的大雷聲此起彼伏，似乎要把房屋震塌。
在榮國府義城紅坡鎮東齊村，村民們在晚上透過紙窗看著外面一道接一道的閃電，聽著一聲連一聲的雷鳴，眼中滿是愁色。
“娘，憨憨哥在山上會不會害怕？那麼大的雷，要是把他劈了怎麼辦？”
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趴在床上，擔憂地對母親說著。
“不怕，山上的廟裡有山神保佑，山神保佑……唉！”
一個婦人的聲音響起。
“明天早上我就去看看，娘，記得煮個雞蛋.”
少女依舊愁緒難解。
“好，明天便去。
早知如此，應該讓憨憨在祠堂裡住，他非要去山上廟中.”
婦人的聲音又起。
“嗯！一定沒事的.”
少女嘟囔著翻了個身。
差不多的話在整個村子裡有人說起，大家皆擔心憨憨這個人。
憨憨是個傻子，村子裡十二年前請來的傻子，當時戰亂，從別的地方看到個孩子，而且還傻乎乎的，兩歲了不會說話，見誰都呵呵笑。
這樣的孩子村子裡覺得好，請過來當守村人。
祖輩傳下來的規矩，村子裡必須有個守村人，要傻傻的、憨憨的，要好好養著，養到死，再找一個差不多的人。
規矩說是：若無守村人，必有禍亂根。
村子的人原來的姓氏有十多個，以韓姓為主，之後受戰爭勝負影響，其他姓氏一律跟著姓韓。
村子共有一百四十一戶，口五百五十，再加上朱憨憨的五百五十一口。
大家不願意叫他傻子，守村人嘛！說傻子不好，稱呼為憨憨。
憨憨被養了整整十二年，村民誰家做好吃的了就給憨憨一份，平日裡則是里長家提供東西。
尋常時候，憨憨會安排在哪家或祠堂裡住，在祠堂有人陪同，偶爾憨憨會去山神廟，大家供奉，留下的東西就是憨憨吃的。
今天日子不巧，各種因素加起來，憨憨沒在祠堂，更不曾住在里長家，村民不免擔憂。
咔咔的閃電伴隨著轟隆轟隆的雷聲，一村人皆惦記著守村人。
“不行，我得去看看.”
里長從塌子上起身，用火石點燃油燈，再到外屋取出油紙提燈。
他這一有動靜，另一個房間的門開了，一個年輕人揉著眼睛：“爹，我和你一起去.”
“去，穿好蓑衣，到外面，看你三叔家睡了沒？沒睡叫上他.”
里長點頭。
二人出來，再看別人家。
結果睡不著的人家紛紛跟著一起去山神廟。
他們的想法是一樣的，守村人不能出事兒，莫說是人啊！即便是一條狗，養了十二年也養出感情了。
雷電依舊不息，一盞長明燈擺在神龕前。
做了個夢的易北辰睜開眼睛，茫然地打量著周圍。
“這是哪啊？我以為我掛了，結果我還活著，我周圍是什麼東西，廟啊？看著像，不是寺，絕對不是，也不是觀，佈局不同，那我這是……”
易北辰嘟囔著，但一點也不擔心，臉上還帶著笑容，彷彿開心的樣子。
他是一個據說受詛咒的家族的後代，整個家族沒有一個活過三十歲的。
家族中的人都很牛逼，比如他，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他父親，就是他爸，拿了六個博士學位。
關鍵是他媽，他媽的家族同樣如此，她媽有七個博士學位。
然後他爸和他媽就不服氣啊！我們這麼厲害，憑什麼要早死？咱倆結合吧！
於是他出生了，七歲時爹孃就很突兀地掛了，一覺睡過去再沒醒來，給他留下許多家產。
他同樣牛逼，拿了一堆博士學位，家裡一大群房子，包括門市房什麼的，還有私人實驗室。
他要享受短暫的生活啊，一般官場上的人是常客，主要目的是管他要錢，讓他開新的公司增加就業率。
而他的主要職業是自己開的圖書館的管理員，他每天就是看書玩。
每天在網路上找各種書籍，比如科學雜誌、縣誌什麼的，看到了買下來，變成實體書放在圖書館。
有的人享受女人，今天這個女人，明天那個女人。
他就願意讀書，尤其是看到有人進他的圖書館找書找不到的時候給予指點，裝逼啊，可爽了。
爽就是日常，並等著時刻掛掉，人生無悔。
結果真掛了，不到三十歲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早把自己要掛掉後的資產安排妥當了。
幾十億的資產全進自己的基金了，後續的職業經理人能不能守住，就不管了，反正心思到了。
“我是掛了，然後我又活了，是不是這個意思？是星際時代不？看著不像，有點原始的感覺.”
易北辰藉著咔嚓咔嚓的閃電和油燈觀察自己所處的環境，他根本就不害怕。
同時他腦海中也有一些記憶，十分簡單，有人給飯吃，跑來跑去，之後長大有力氣了，幫忙幹活。
“這是哪一年啊？記憶裡面的自己為什麼要拉犁？牛哇？就是吃飯，開心，跟孩子玩耍？
你這一生結束了，我佔了你的軀體，我想說，你這輩子真讓人羨慕啊！
整個村子的人都對你好，你哪怕是當成牛來耕地的時候也嘿嘿笑.”
易北辰嘟囔著看周圍的環境，隨即拿起別人供奉的糯米糕，咬一口，吧嗒吧嗒嘴兒，甜。
“傻子，傻子怎麼跟別人相處？哎呀！”
吃掉一個糯米糕的易北辰望著閃電中的雨幕，愁眉苦臉。
他知道自己需要用此身軀繼續活著，那麼人設該如何安排？
“憨憨，憨憨，憨憨你在嗎？”
易北辰在努力思考時，外面傳來一群人的喊聲。
他略作猶豫，深吸口氣：“嘿嘿，嘿嘿嘿……”
“憨憨活著，太好了，快，看看他怎麼樣了.”
外面又響起聽上去高興的聲音。
片刻後，一群人跑到山神廟門口，里長當先進邁過門檻，挑燈仔細打量村子的守村人：“憨憨？”
“嘿嘿！”
易北辰認命了。
里長又靠近些，空著的手摸摸易北辰的腦袋，大喊：“沒被雷劈，憨憨不傻呢，知道下雨打雷不往外跑.”
易北辰：“……”
“好哦，好哦！”
其他人歡呼著往裡擠，想親眼瞧瞧。
擠不下的人等別人看過，換換位置，有人跑去給長明燈調整一番，看看還剩多少燈油。
“憨憨，走，跟我回家.”
里長把斗笠戴在易北辰的頭上，開始脫蓑衣。
“用我的，里長，用我的.”
村民爭搶著要把衣服讓給易北辰。
里長已經把蓑衣脫下來，又為易北辰穿好：“走了，正好衣服要洗.”
“爹，我把供品給憨憨帶回去.”
里長的兒子往兜裡揣糯米糕。
伴隨著電閃雷鳴，一行人回村，一個個臉上露著喜色。
跟著隊伍走的易北辰原本考慮離開村子，換個地方生活，傻子人設不好維持。
此刻見大家為他一個人擔憂和高興，他發現自己無法說服自己。
他看到眾人的衣服和打扮，對比學過的知識，應該屬於古代，加上‘里長’的稱呼，那麼……明朝？
明朝哪一年？打仗不？所處的位置是哪？
想了一路，等到了有人家的範圍，隊伍裡的人吆喝著‘憨憨沒被雷劈，要跟里長回家’使別人放心。
屋子裡的燈光伴隨著喊聲相繼熄滅，顯然村民全在等訊息。
“嘿嘿，嘿嘿嘿……”易北辰保持人設的時候，努力地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來。
曾經的他不缺朋友，錢太多了，身邊都是好人，至於誰真正關心他……
眼下則不同，明明是個傻子，卻全村記掛著。
等易北辰來到村子裡最大的院落後，里長家又是一番忙碌，衝的薑糖水。
翌日早，陽光明媚。
易北辰根據‘記憶’找到里長家的茅房，解決生理問題，扔掉一把乾草，比竹片和棍子好多了。
“憨憨，吃雞蛋，大家都要給你拿吃的，我就給你留下兩個雞蛋.”
里長笑著把兩個煮雞蛋放在易北辰面前，顯然雞蛋不需要別人幫著剝。
易北辰看其他人吃的東西，濃稠的大米粥，鹹菜，沒了。
他想了又想，最後：“嘿嘿嘿，吃.”
他剝雞蛋，小口小口吃，仔細品嚐，太香了，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蛋。
一頓飯吃完，里長摸摸易北辰的頭：“去玩兒吧，過些日子收稻子，再找你幹活.”
“幹活，嘿嘿！幹活嘍！”
易北辰蹦蹦跳跳出去。
昨天晚上的雨大，眼下村裡的路泥濘不堪，小水窪一個接一個。
易北辰根據記憶，來到他最喜歡呆的地方，村口的一棵大柳樹下。
記憶中他就愛坐在樹下的磨盤上，看過往的村民，有人扛東西他會過去幫忙。
誰家要是磨面，他就會非常開心，推磨。
或者有村裡的小夥伴找他玩耍，要麼是喊他吃飯。
“村子看來不是很富裕，關鍵此地是何處？放眼望去，只有兩個小丘陵，其他一片平原，樹後面是條小河，我得咋問出來有用的資訊呢？”
易北辰坐到磨盤上，晃盪著腿繼續發愁。
‘噗嗵’身後小河裡有動靜傳來，他扭頭看去，水波紋在河面盪漾開不規則的圈圈。
緊跟著兩條魚跳出來，‘噗嗵’，波紋繼續盪漾。
“我釣點魚吃吧？”
易北辰跳下磨盤開始找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