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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夜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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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再這麼聊下去,惟明感覺自己早晚要被遲蓮的花言巧語哄昏了頭。

他假裝沒聽見最後一句,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上來:“蛇妖一案……你心裡已經有章程了?”

“沒有.”

遲蓮乾脆利索地說,“敵在暗我在明,忙也是白忙,只能等它自己找上門來,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生死各聽天命吧.”

惟明:……

他轉頭身就往宮裡走:“本王沒有陪人拿天靈蓋接狼牙棒的愛好,我這就去跟父皇請辭,回去修仙我起碼還能活到八十歲……”

遲蓮將他團團一攔,好聲好氣地哄著奉承:“殿下天縱英才,穎悟絕倫,這不正是因為臣自知無能,只能仰仗您指點迷津,才特意向皇上請旨讓您來主持此案。

天色已晚,今日叨擾殿下了,反正查案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殿下先回去好好睡一覺,臣明日再到府上拜謁.”

惟明也懶得再跟他拉拉扯扯,不端莊,由他擁著出了重玄門,邊走邊挖苦道:“國師也太會順坡下驢了,這事本來就是你們紫霄院的分內事,怎麼現在倒成了本王的差事了?”

遲蓮招來等在宮門外的馬車,輕柔又謹慎地將他送上了車,含笑道:“殿下寬容慈愛,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臣四處撞南牆吧?”

“花言巧語,恐怕南牆也要被你遲大人哄成一灘爛泥了.”

惟明嗤了他一聲,挑起車簾與他道別,“行了,諸事都等明日再說,你也好好休息,早些回去,不必送了.”

遲蓮站在車邊,看著他在車廂中坐定,又替他把擋風的竹簾放下,周到得堪稱事無鉅細。

惟明剛想說你別忙了,忽然聽他極輕聲地問:“今晚出了這樣的事,殿下都沒有問過我的出身來歷,可見您早就接受了世上有鬼神妖怪,既然如此,又為什麼如此牴觸前世之說呢?”

“什……”

惟明一怔,可遲蓮似乎並不打算聽他的答案。

他平穩地退後兩步,對車伕點了點頭,道:“走吧.”

寂靜重夜裡隨即響起一聲清脆鞭聲,馬蹄與車輪聲漸漸遠去,行出宮城。

夢境倒懸,山海之巔,狂風驟起。

天頂潑墨般的烏雲正中閃爍著猩紅的光芒,彷彿一隻猙獰注視著人間的眼睛,卷積雲層中金光傾瀉,無數細小符文流動變換,勾成一張遮天大網,由天至地,牽引八個方向,最終收束於蒼穹之下、被他平託在掌心的一方白玉印鑑裡。

蔽日的烏雲在他身周張牙舞爪地鋪展開來,那人穩穩站在如削的峭壁頂端,又彷彿是憑虛而立,自始至終不曾回頭,唯有背影筆挺如修竹。

廣袖與卷湧的風雲融為一體,巨大的麒麟虛影自他身後浮現,鬚髮皆張,幾欲踏焰破空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白玉印忽地自他手中徐徐升起,陣法不斷收緊,密實地裹向烏雲中心的風眼。

眼看功成在即,那點紅光忽然急速朝西南方飛去,法陣彷彿感應到它的垂死掙扎,瞬間騰起更為純粹耀眼的金光,

磅礴靈力充溢到極致,風雲為之變色,而然下一刻,西南方的金線像是不堪重負,陡然崩斷,紅光破陣而出,帶出一團烈火般的長尾。

與此同時,半空中麒麟虛影驀然一閃,剎那間凝成實體,瞬間迸發出足以吞沒天地的刺目光芒。

心□□發出一陣窒息絞痛,惟明彷彿一腳踩空,在昏暗的帳中猛地睜開雙眼。

外頭恰到好處傳來侍女輕柔的聲音,伴著細碎腳步和動靜:“看時辰王爺差不多該起身了,去把爐子上的熱水拿來兌上,再擰個手巾……呀,這是哪來的小貓?”

惟明就著紗帳外的天光慢慢吐息,平復自己紊亂的心跳,他原本不是個善於責怪他人的人,此時也忍不住罵一句都怪遲蓮——要不是他閒著沒事提什麼前世,也不會立竿見影地勾出他的噩夢來。

簾外一聲輕呼,惟明只覺被角一沉,一個金黃的毛球蹦上了他的床,踩著他的腿一路溜達到手邊,很不見外地在他手上嗅了嗅,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就地趴下蜷成一團,看樣子是打算就這麼睡了。

“喵!!!”

“王爺!”

惟明掀開床帳,兩根手指捏著那小東西的後頸皮,把它扔進侍女春至懷裡,冷漠地道:“拿出去.”

春至輕呼一聲,小心地捏著貓爪,將那黏人異常的貓抱起來,喜歡得不行:“王爺,這小貓品相生得好,身上也乾淨,看著不像野貓,說不定是哪家走失的小寵呢.”

惟明洗手洗臉,對此毫無興趣:“那就拿出去四處問問。

不過京中人多愛雲貓,我看它八成是沒人要的小土貓.”

所謂雲貓,便是身披斑紋、形如雲豹的貓,身形短小精悍,歷來十分名貴,市價少說值二三十兩白銀,差不多是一戶中等人家一年的嚼用。

至於這貓,雖然是黃毛碧眼,品相喜人,但也就比田間地頭常見的野貓圓一點,差別不大,說不定都不用找,過不了幾個時辰它就自己回去了。

貓被他看扁了,非常不樂意,委委屈屈地鑽進春至懷裡,連尾巴尖都耷拉下去,只留給他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背影。

“好乖,它聽得懂人話呢.”

春至安撫地撓了撓小貓下巴,一片慈心被勾得無處安放,忍不住對惟明央求道:“王爺,這小貓要是無家可歸,能不能就養在咱們王府裡?奴婢自己餵它,不費府裡的糧食.”

“隨便你.”

王府裡的侍女僕從都是從開府起就跟在他身邊,惟明治下又一貫寬鬆,“但是誰養誰就得負責看好它,淘氣可以,不許把房子拆了.”

“多謝王爺!”

不光春至,屋裡所有侍女都歡天喜地,格外殷勤地上來伺候,惟明擺手示意不用,自己穿戴整齊,對春至道:“今日有貴客到府,你跟易管家說一聲,叫家裡人勤謹些,不可怠慢.”

春至笑著應是,福了福身,抱著貓出去了。

今日用來壓衣裳的正是那塊蓮花玉佩,惟明捏著它出了一會兒神,思及連日諸事,一時也說不好到底是期待還是抗拒。

遲蓮的意思很明顯,他先鬥倒了敬輝,又將妖蛇案抓在手中,如此一來不管惟明心裡怎麼想,在外人眼中,他就是與遲蓮上了同一條賊船,到時候天雷劈下來,是不會看在他不自願的份上繞開他的。

惟明遠離帝京這些年,幾乎就是明著告訴乾聖帝和諸皇子,他對朝堂皇位毫無野心,但遲蓮這樣的人物又豈肯止步於區區一個國師之位?紫霄院再超凡脫俗,終究是帝王私器。

帝位更迭,皇子爭儲,無心者尚且做不到隔岸觀火,局中人又怎麼能只袖手閒坐?

他不怕被人拉下水,也不介意應付險灘亂流,但如果註定要死,他想做個明白鬼。

出神了好一會兒,易大有從外面進來,立在屏風後頭稟告:“王爺,紫霄院大國師求見.”

“知道了,”惟明把玉佩握進掌心,“請他到東廳稍坐,這就來.”

端王府與別的受寵皇子的府邸相比,只能稱得上清靜簡素,然而府中雖無飛簷畫棟、名器珍玩,卻打理得十分雅緻嚴整,僕婢不多,行事也都沉穩利落,頗見法度,遲蓮冷眼看去,倒有幾分皇宮內苑的章法,可見端王背後顯然還有個精幹得力的心腹替他籌劃。

惟明一進門,視線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走。

遲蓮今日穿了煙青色道袍,銀冠雪帶,側身對著門口,輪廓極其流暢雋秀,聽見腳步回頭看來,眸中一霎蕩起波光,唇畔帶笑,簡直能把整間廳堂都照亮。

“殿下.”

惟明發現比起“王爺”這個稱呼,遲蓮好像更喜歡叫他“殿下”,而且叫得格外鄭重……就好像他喊的其實是“陛下”似的。

“來了.”

惟明擺手示意他不必起身行禮,過去在他旁邊坐下,隨口問,“吃了嗎?”

遲蓮微怔,惟明瞭然道:“沒吃正好,陪我吃點.”

說著叫下人進來擺飯:“給大國師添副碗筷.”

遲蓮恍然回神,忙道:“殿下不必……”

“怎麼,是辟穀了?”

惟明虛按他一下,“沒事,不想吃就坐這陪我一會兒,總不能叫你一個人幹看著,那也太怠慢了.”

他不刻意擺王爺的架子,遲蓮也就順著他的意放鬆下來,微笑道:“殿下厚賜,臣卻之不恭.”

惟明驚悚的發現,遲蓮只要稍一服軟,他心裡就不由自主地冒出“好乖”的感慨,彷彿一個被不孝逆子折磨多年的老父,又宛如一個溺愛孩子到毫無道理的親爹。

“對了,這個給你.”

惟明收起胡思亂想,解下腰間玉佩,“前幾天在宮宴上許是誤拿了,今日正好物歸原主.”

遲蓮沒接,臉上忽然出現一絲很奇怪的表情,像是有誰突然踩了他的尾巴。

他的目光從惟明捏著玉佩的指尖慢慢掃到臉上,突然沒頭沒腦地問:“殿下養貓了?”

惟明莫名其妙地答道:“沒有,家裡今早倒是有一隻……你那是什麼臉色?”

遲蓮沒有回答,惟明疑惑地盯著他冷淡但暗藏殺機的眼神,驀地靈光乍現,領悟到了他沒說出口的意思,難以置信地問:“不是吧,你這就吃醋了?!”

“……”

遲蓮神情冷漠,斷然道:“我沒有.”

惟明將信將疑,一邊偷偷看他的臉色一邊說:“好吧好吧,你沒有。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們都說京中最近流行雲貓,善解人意,最適合陪伴解悶,不如我明天也抱一隻回來養……你幹什麼?”

遲蓮攥住他的手腕,如果他有尾巴的話此刻一定炸起來了:“不許養.”

惟明上一刻還在感嘆他難得順毛,轉眼就被人大逆不道地捏著手腕,反倒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不由得忍著笑意問:“好大的怨氣,看來已經懷恨在心很久了,所以前世你是我養的什麼?小貓、小狗、還是……兒子?”

遲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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