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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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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龍十三單膝跪在地上向皇帝彙報近來合歡殿發生的事。

說到林玉姻看見那叫蛋糕的東西,心情不是很好時,周驍批奏摺的動作一頓,垂下的黑眸中泛起了幾分複雜。

龍十三交代完,見皇帝未有其他吩咐,便退了下去。

盛安也發現了林玉姻的不同,並不像是失憶,而是像換了一個人。

昨晚更是做出那大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蛋糕,心中又確定了幾分。

皇帝的模樣,顯然早已察覺,怪不得當初皇帝對林玉姻避之不及,而今卻對她情根深重,連後宮都不去了。

“你也看出來了。”

皇帝聲音冷不丁響起。

盛安忙跪到地上道:“奴才愚頓不知皇上所指何事。”

周驍:“朕又沒說要罰你,怕什麼?”

“奴才愚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林玉姻是朝中尚書之女,太后親侄女,若是傳出這個林玉姻並非真正的林玉姻,以林家和太后寵愛林玉姻那勁,定是接受不了的。

若傳出天下,百姓不得以為林玉姻是什麼妖孽,要將她處死。

皇帝定不會讓此事傳出去,伴君如伴虎,盛安豈敢承認?

這邊林玉姻剛從太后的慈寧宮回來,便撞見了一群浩浩蕩蕩的宮人。

麗妃在宮人前面,身著一身紫色的束腰流金宮裙,烏髮上斜了八寶簪,金步搖,眉間一點梅花鈿,長眉間透著一股冷傲,雅步款款,遠遠看去像是一朵只可遠觀的人間富貴花。

而麗妃看見林玉姻的瞬間,一改剛剛的貴女之氣,化身小迷妹拿著小羅扇跑過來,後面一群宮人也緊緊跟著,飄蕩的彩色衣袂似花蝴蝶飛來。

林玉姻抽了抽嘴角,這女人前後反差也太大了點。

鄭悅麗昨夜睡下,宮人來說合歡殿那邊送來了東西。

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糕點,吃起來味道著實好,甜而不膩,有一股子奶香味兒,正對她口味。

現在便是想著去合歡殿要廚子,倒沒想到現在將人碰到了,

“姐姐!”

麗妃嬌嬌的聲音有點小激動。

林玉姻伸手打了個哈欠,懶懶回了聲:“早。”

麗妃方才挽上林玉姻的手,不遠處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生生斷了鄭悅麗到口邊的話。

鄭悅麗斂了神色,拉著林玉姻轉身。

林玉姻大概瞧清了那朗笑之人是那蒙國王子庫斯,想到近來聽宮人的八卦,一雙睏意迷濛的琉璃眸清了清,步子與鄭悅麗齊上,小聲道:

“你和蒙國王子到底怎麼回事?”

鄭悅麗壓低聲音:“到合歡殿再與姐姐細說。”

原來蒙國今年派了兩個王子出使大周,目的是來挑選王子妃的,大周皇室沒有公主,所以只能挑選藩王臣下的女子,大王子庫勒打算與方大將軍的女兒方素月聯親,而庫斯心悅鄭悅麗。

古往今來常有帝王將自己的宮妃送與他國進行聯姻的先例,雖然大周開國以來沒有送妃子去聯過姻,但是鄭悅麗還是擔心。

蒙國對已婚女子是兄終弟及,父死子繼制,若喜歡別人的妻兒,也可與她丈夫比試,誰贏了女人就是誰的。

野蠻奔放制度,讓這蒙國王子毫不掩飾自己對鄭悅麗的喜愛之情。

鄭悅麗瞧不上那鳥不拉屎的蒙國,聽說缺水又缺糧,那庫斯還是個野蠻人!

而庫斯想向皇帝求娶鄭悅麗,但鄭悅麗乃是太尉之女,入宮是對皇室與鄭家最好的,所以庫斯的成功率不高。

但鄭家還是提心吊膽,朝堂上旁敲側擊皇帝的想法。

畢竟皇帝如今羽翼已豐,鄭悅麗並不得寵,蒙國雖是窮山惡水,但他們的民族極為好鬥,且善騎射,一個宮妃,就能牢固這支悍軍,皇帝萬一考慮了呢。

這讓鄭悅麗很煩惱,她生來金枝玉葉,在那窮鄉僻壤的蒙國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一個問題,看見那個破王子就討厭。

林玉姻輕嘆口氣,答應她,找機會探探周驍的口風,若周驍真想送她去聯姻,一定給她求求情。

鄭悅麗這才心滿意足的帶著蛋糕配方回自己的宮裡。

秋風咧咧,院中海棠花紅得絢爛,隨著風鋪滿一地,一旁的藍冰玫瑰搖曳生姿,與地上鮮豔的海棠花形成奪目景像。

林玉姻提著小木勺給階上的盆栽澆水,宮女小丹在一旁修剪花枝,小金子則給花花草草上肥。

用完晚膳,林玉姻在院中散步消食,而後窩在樹下的小軟榻上望著天上晚霞。

橙紅色的天邊,整齊的排列了兩個雁陣,雁鳴輕亮,此情此景讓林玉姻起了幾分傷感,大雁南飛,大雁都回去了,她突然就想家了?

周驍進來便看見了,那人披了件粉色單衣在那黃花梨木軟榻上望著天上南歸的雁群,玉面帶愁,周驍心中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她的心不在這裡,她想回去了。

闊步來到那軟塌旁,林玉姻的小身子覆上了一片陰影,回過神來便見男人低頭看著她。

“用晚膳了嗎?”

她輕聲問。

周驍低低應了聲:“嗯。”

一手輕撩深藍色衣袍便坐到她身側,一手自然而然的攬過那細軟的腰肢。

林玉姻腦袋依靠在男人肩膀上,娥眉間淡淡的愁雲散了些許,靜靜的享受著二人時光。

周驍目光放在即將消失在琉璃瓦後的雁陣上。他想要的不僅僅是享受兩人短暫的時光,他想要的是她陪他在這紅牆綠瓦中朝朝暮暮,歲歲年年,他想要她一輩子留在大周,留在他身邊。

“想家了?”

林玉姻並未發現不對勁,懶洋洋回答道:“自然是想家了。”

雁陣已徹底消失在琉璃瓦後,周驍收回目光,把人從肩上攬入懷中,頭枕在那抹香頸上。

“這裡不好嗎,為什麼想回去?”

林玉姻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秀眉微蹙,只是不等她回答,男人又自顧說道:

“你想回去,朕也不會放你回去的。”

林玉姻小手按在他的腦袋上,有點哭笑不得的看著周驍,見到了那雙幽深的眸中泛著霸道的偏執。

林玉姻靠近周驍,吻了吻他冰涼的唇角。含滿笑意的琉璃眸看著他的眼睛,眼神有點戲謔,說:“怎麼那麼霸道,家都不讓我回?”

周驍不答,扣住她的後腦勺,細密吻便落了下來,冰涼的唇也變得炙熱,那吻似帶著幾分懲罰說不上溫柔。

林玉姻感受到他的焦躁不悅,素手勾上男人脖子,依著他,生澀的回應,小小的身子被裹在他精壯胸前,接受了他越發狂熱的深吻。

直到胸腔的空氣快沒了,窒息了,周驍才把人放開。

她軟軟的攤在男人懷裡,雙頰酡紅,琉璃眸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汽,紅唇瀲灩,嬌豔的容顏像是春桃般誘人。

周驍一字一頓的回答:“朕不會讓你回去的。”

周驍的眼裡認真到極致,若是回林家,他不會是這樣神情。

林玉姻心頭一跳,她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他的眼睛很是犀利,讓她不是原主這個秘密無處遁形。

她眼神不住閃躲到地上的海棠花,努力鎮定道:“你怎麼了?”

周驍只是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不用緊張,我會等你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兩人落在一座酒樓上,繁華的大街,張燈結綵,在高處看像一條璀璨的眺望不到盡頭的彩河。

寶馬香車如織,小販叫賣不絕,穿紅著綠的姑娘,風流公子哥,身後跟著侍衛丫鬟的夫人,打鬧的孩童。

成排的酒肆茶樓飯館,胭脂攤、點心鋪、首飾店……

中秋將至,街上賣各種花燈的頗多,讓街道比往常更亮堂,也更為熱鬧。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原來這便是大周的皇城,熱鬧喧囂繁華。

這是林玉姻第一次出宮,看見繁華的夜市忍不住驚歎道:“好熱鬧啊。”

小姑娘漂亮的琉璃眸亮晶晶看著人潮洶湧的街,周驍知道她是喜歡的,便攬著她離開高處。

林玉姻迫不及待拉著他擠入人潮。

許多姑娘在挑選花燈,想要為親人或者心上人祈福,頑皮的孩童臉戴小動物的面具,手中拿著糖人,被大人牽著逛街,溫馨極了。

林玉姻拉著周驍轉到了賣糖人的小攤前,賣糖人的不是老人家,而是一個不大的小少年。

小少年嘴巴又甜又快,見到兩人熱情道:“郎君夫人買個糖人吧,糖人甜而不膩,吃了稱心如意!”

林玉姻饞糖人的味道,只是自己出來時,身上沒有帶錢。

她小手扯扯男人的袖子,朝他眨眨眼,小聲道:“買糖人。”

換來小少年爽朗一笑:“郎君就給夫人買個糖人吧,更添恩愛,甜甜美美。”

周驍滿眼寵溺的看著自家小饞貓,低聲說:“好好好,喜歡哪個,為夫給你買。”

林玉姻暗暗狠掐了一把他的軟肉,男人依然唇邊微勾,沒有痛感般。

林玉姻不看他,歡喜的對小少年道:“那我要一個松鼠,兔子,狐狸,月牙兒糖人!”

攤上沒有松鼠模樣的,小男孩著手現勾糖做畫,:“好嘞,郎君,夫人稍等。”

林玉姻點點頭,然後看見身旁的男人臉色有點不自在,林玉姻狐疑靠近他,小聲問:“怎麼了?”

周驍低頭在她耳邊的回答:“為夫也忘帶銀子了。”

林玉姻臉上的笑僵了僵,看了眼少年手中快做好的松鼠:“呵呵,你是認真的嗎?!”

周驍險些笑出聲:“跟夫人開個玩笑。”

氣的林玉姻想揍他一頓,小拳頭已經握起,周驍結結實實的把那小拳頭包入掌心,捏了捏,讓她消消氣,然後將錢遞給男孩,打包好的糖人遞給林玉姻。

林玉姻看見吃的忘了生氣,喜滋滋接過來,掏出松鼠模樣的就開始啃。

兩人繼續逛街,周驍唇邊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林玉姻啃著松鼠耳朵將紙包遞給男人,含糊的說道:“這糖人好好吃,果真甜而不膩,你要不要吃?”

周驍低下眼簾,看著林玉姻乖巧的小臉,笑著不說話。

林玉姻看著低在面前的腦袋,氣呼呼的說:“你幹嘛吃我的松鼠!”

周驍咬了一個松鼠耳朵,眼含戲謔:“就想吃你的,不可以?”

林玉姻皺了皺小鼻子,傲嬌的輕哼了聲:“不可以。”

周驍:“那還你咯。”

林玉姻抬眼:“你怎麼……”

還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男人吃入腹中。

甜膩的糖溢滿兩人的口中,周驍把快融沒了的糖留在那小口中。

林玉姻朱唇溼紅,頰泛粉櫻,漂亮的琉璃眸瞪的滾圓,像只受驚的小奶貓。

周圍都是行人,林玉姻臊的慌,拉著男人急急忙忙離開這裡。

周驍不慌不忙道:“夫人不必害羞,這叫夫妻恩愛。”

林玉姻:“你閉嘴!”

嘴是這樣硬,臉上是那樣羞惱,心裡卻是泛起一陣陣甜蜜。

走著走著林玉姻就發現周圍姑娘們熱切又羞怯的目光投到身旁的男人身上。

周驍模樣本就俊美非凡,此時身著一身便裝,既儒雅隨和又在宮規森嚴的皇宮長大,氣質這一塊實在是無人能及。

也因如此,姑娘們只能含羞偷看,何況他身旁還有一個堪比天上瑤池仙的美人……

林玉姻注意到各位姑娘的目光,周驍自然也注意到周圍男人們驚豔的神色。

周驍攬過林玉姻柔軟的小蠻腰無聲宣誓主權。

是他疏忽了,以往出宮要麼就是微服私訪處理事情,要麼就是聲勢浩大的出來,他坐在王輦中,所到之處百姓一片匍匐。今日帶林玉姻出宮也是臨時起意,所以忘記遮掩兩人容貌。

周驍帶著人來到了一處賣面具的小販面前,林玉姻想,是該遮掩一下兩人的模樣,畢竟這裡是盛京,王孫貴族太多,容易碰到他們。

林玉姻認認真真挑了一個兔子面具,兔子眼尾鼻子勾畫紅色紋路,精美靈動,面具設計正好蓋住鼻子的長度,方便她呼吸和吃東西,她滿意的戴上,然後扭頭對周驍咧嘴笑道:

“這個怎麼樣!”

她戴著兔子面具,亮晶晶的琉璃眸彎彎看著他,露在外面紅唇嬌豔,上揚著,嬌俏可人。

“好看。”

林玉姻喜滋滋的轉回去,繼續挑面具,她說:“那我給你也挑一個。”

周驍看著半個身子都探進面具堆的姑娘,寵溺道:“好。”

挑著沒多久,林玉姻就眼前一亮:“找到了!”

她手拿了個面具藏在身後,然後迅速的踮起腳尖把面具戴到男人臉上,做完後一臉壞笑的問:“喜歡嗎?”

“啊,孃親,快瞧,哪兒有個豬呢!”

一道小孩子的聲音激動的響起,林玉姻看見了隔壁花燈攤牽著婦人衣袖的男孩,他目光沒有一點惡意嘲笑,只是驚奇和高興。

那婦人聽到孩子這樣說旁邊那打扮的非富即貴的人,忙捂住孩子的嘴巴,道歉:“郎君夫人莫怪,孩子是無心之言。”

然後喝斥孩子:“熊孩子,快些給郎君和夫人道歉!”

孩子被孃親嚇住,扁扁小嘴想哭,婦人語氣緩和了些,認真道:“孃親平日裡怎麼教你的?”

小孩眼裡泡著欲落不落的淚,沒哭出來,想了想,對周驍和林玉姻道:“夫人,郎君,對不起,土根兒不是笑話你們的,土根兒只是,只是……”

到底年紀小,只是看見有人戴了豬臉面具新奇罷了。

林玉姻和周驍幾乎同時出聲:

“沒關係。”

“無妨。”

相看一眼,林玉姻看著男人被豬面具蓋著的臉,笑的肩膀不停的抖著。

婦人已經買完了花燈,見兩人沒把孩子的話放心上,再次表達抱歉,便想離開。

孩子卻扯著孃親的衣服,小心翼翼道:“孃親,孩兒,孩兒也想要一個面具……”

聲音越來越小,後面幾乎聽不見。

母子裝扮的很樸素,臉色飢黃,婦人聽到孩子的話第一反應是拒絕的神色,看的出來是因為生活拮据。

林玉姻看著小孩失望的小臉,但他選擇懂事的點點頭,隨孃親離開。

林玉姻忍不住喊住他:“等等。”

母子回過頭,林玉姻上前拉過小孩的手回到面具攤。

“姐姐瞧土根兒乖,想送個面具給土根兒,去挑個喜歡的吧。”

婦人忙謝絕林玉姻的好意“夫人不必破費,孩子只是隨口一說。”

土根兒為難,要面具還是聽孃親的話,猶豫兩下,他再次懂事的把目光從密密麻麻的面具上收回來。

林玉姻道:“這樣吧,土根兒跟姐姐交換,回答姐姐一個問題,姐姐送你一個面具當禮物,怎麼樣?”

婦人還想說什麼,林玉姻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對土根兒說:“姐姐想知道你為什麼叫土根兒?”

土根兒揪揪衣角,黑溜溜的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回答:“因為孃親說,名字不好聽好養活。”

林玉姻以前聽過有老人這樣說過,她點點頭,摸摸他的腦袋,說道:“好,去挑選你的獎勵吧。”

土根兒眼睛亮亮的,狠狠點頭,去挑面具。

孩子開心的模樣,婦人不由得眼睛一酸,心中雖不好意思,卻再也說不出阻止的話,孩子過的太苦,難得如此高興。

林玉姻看著婦人,按理說,住在盛京的百姓,不會過的那麼苦才對,難道家裡遇到什麼變故,她跟婦人談了起來。

原來婦人六年前被父母遣嫁劉家大郎,夫家雖不是很富裕,但也衣食無憂,第二年她便生下了土根兒,一家人也算和和美美,只是去年丈夫戰死,官府只給了十五兩的撫卹金,劉父劉母知道兒子故去,整日以淚洗面,雙雙病倒,錢已經所剩無幾了,她今夜便是買花燈給老人祈福去病……

婦人和土根兒走後,林玉姻想問周驍撫卹金是不是有點少,但是想到大周如此多的軍隊,還要發官員的俸祿,修馳道,水庫,賑災……

她在心中嘆息,國庫主要靠稅收民脂民膏,進貢,朝廷專賣品,鹽,茶,鐵等維持,增加稅收只會讓更多百姓遭殃。

她在心中嘆氣,最後什麼也沒說,買了兩盞花燈便和他繼續走。

周驍知她心中所想,見她遲遲未出聲,問道:“為何不叫朕提高撫卹金?”

林玉姻看著前面的車水馬龍,緩緩道:“我只是知道,即使是皇帝也救不了所有人。你能讓大周安全太平,百姓們不流離失所,不受戰亂之苦,不必易子而食,已是不易。”

周驍摸摸她柔軟的發頂,道:“我會讓大周更繁榮昌盛的,你信嗎?”

林玉姻看著面具後那雙認真的眼睛,“我相信,因為懷瑰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君王。”

“阿彌陀佛。”

一道蒼老慈和的聲音響起。

只見一髒兮兮的老人家出現在燈火下,身披褪色的普通僧衣,腳上穿著粗糙的草鞋,白色的眉毛下,一雙渾濁的眼睛柔和,寬厚,悲憫的看著林玉姻。

林玉姻見他看著自己,禮貌的回了一個佛禮。

周驍不信鬼神,但是林玉姻不是從前的林玉姻,他並不想讓林玉姻出現在任何異士面前。

正欲帶她離開,老僧上前道:“施主留步。”

林玉姻:“師傅可有什麼事?”

“老衲觀施主面相,攜福而至,不得善終,可悲啊,可悲。”

周驍本該發怒,現在卻是心頭莫名一痛,拉緊了林玉姻的手,冷冷看著老僧,威壓道:

“放肆!”

林玉姻被男人強拉著在人群裡消失。

老僧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從背後傳來:“施主,欲化此劫,遠離權貴。”清晰如耳語。

周驍聽後卻是鬆了口氣,林玉姻本就是尚書嫡女,自出生就在權貴之家,什麼遠離權貴,分明是騙術。

兩人放完祈福的花燈,已是深夜,街上的行人已所剩無幾。

林玉姻也有些睏倦了,周驍在她面前彎下身軀,示意她上去。

林玉姻累了,也沒客氣,撲到他寬闊溫暖的背上,周驍將她穩穩的背起,走過層層疊疊的燈光,林玉姻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心裡安心極了。

周驍忽而問她:“你剛剛許了什麼願?”

林玉姻下巴擱他後脖上,說:“不告訴你,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周驍:“朕許的願是林玉姻永遠留在大周,呆在朕身邊。”

林玉姻掐上他的肉,咬牙切齒:“你真壞,居然不讓我回家!”

“林玉姻,你個沒良心的,偷了朕的心,居然還想跑!”

而不遠處的酒樓上,一個十三四歲的黑袍少年看著那拌嘴的兩人,他的面容隱藏在漆黑的袍中,一雙狹長的狐狸眼似含委屈,只聽見他喃喃喊道:“姐姐……”

而後瑰紅的唇緊抿,吩咐:“走。”

少年身後一個布衣裝扮的少年抱拳,應道:“是。”

抬臉,赫然便是那賣糖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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