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趙治聽了陳跡的話,發現陳跡一點就透。
更加確定心中想法,便愈加滿意。
可他滿意,陳跡卻是不爽的很。
“再明白又能如何,還不是要化為一抔黃土.”
陳跡嘲諷了一句,拿起桌上的肉排來啃。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他也沒反抗的能力,吃好喝好就是了。
“言痕兄言重了,你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該就此埋沒。
我帳下還缺個書記官,言痕兄可願屈就?若是不願也無妨,趙治願意和你交個朋友.”
“校尉此言何意,又不殺在下了?”
“言痕兄可是折煞某了,一時戲言罷了,殺了你又無功勞,還枉造殺孽.”
“校尉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你因何斷定我有本事。
不怕校尉笑話,在下連書都沒讀過多少,怕是有負校尉所期了.”
“只是某心中直覺罷了。
你的一番說辭,細細想來,漏洞頗多。
你說被賊寇要求做活,手上卻無任何做完活留下的痕跡,就算再不濟也應是沾滿汙垢的,但卻是白淨如常。
按你的話說,你是在做活的時候跑出來的,那可沒機會淨手。
光是這點,雖然說來有些牽強,但你可能解釋?故我心中猜測,這大火和你脫不了干係,若是猜測有誤,還請多擔待。
不過你是土匪的肉票,這我倒是信了。
就你身上穿的料子,那群土匪可穿不起。
這樣好的絹帛,就是我家中都少見。
不僅如此,明知自己要死,卻面色依舊,從容淡定,甚至在此愉快地吃肉喝酒,光是這份心性,便是世所罕見。
其實到底發生了何事,我也不在意。
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結識了言痕兄。
到了像我等這般世家的層次,朋友,尤其是有能力的朋友可太重要了。
若是言痕兄不嫌棄我這裡位卑權小,暫且棲身,待日後有機會,定能重振家族。
言痕兄意下如何?”
趙治是好一番言語,當真是振聾發聵。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陳跡聽了趙治的長篇大論,以及他的再三邀請,便想著同意此事。
畢竟一來沒地方去,人生地不熟的,有人養著也不錯;二來誰知道這廝會不會真放他走,萬一他不同意,讓這廝以為不給面子,一怒之下砍了他,那就不美了。
能活,沒人真的會想死。
接不接受死亡,和找不找死是兩碼事。
“哈哈!好!來,言痕再飲此杯!”
“校尉請!恕跡唐突,敢問校尉家中是何家世,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
說來慚愧,跡與校尉年紀相仿,如今還要寄人籬下.”
“也不算啥,家中老父在明陽郡做官罷了.”
“跡冒昧,令尊這官,不小吧?”
“不大不大,明陽太守而已.”
……陳跡坐在搬運軍需的小車上,揉了揉再一次宿醉的腦袋。
這是次日下午,大軍已經啟程回去了。
漢蕩山的火在上午的時候就熄了,方圓數里都成了光禿禿一片,山上的小溪也乾涸了。
這一片兒,要想恢復先前生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官軍上山打掃了一下已經成灰的柳葉寨,看見了幾百具人型黑炭,確信賊寇死得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一下,滿載勝利而歸了。
而他不會騎馬,現學也來不及,只能坐在馱運軍資的馬車上了。
趙治知道陳跡不會騎馬,還愣了一會兒。
騎馬不是世家必修課嗎?難道他猜錯了?陳跡的家世很一般?對此,陳跡解釋他自小憊懶得很,身體也不好,所以未曾學習御、射等技藝。
趙治聽見這番說辭,看了看陳跡的小身板,便也預設了。
回憶起昨晚上的遭遇,不禁腦袋更疼了。
在自己的一番扯皮下,他竟然莫名榜上了明陽郡最大的二代。
而且經過和趙治一晚上的胡吹海喝,再加上他有意的引導,他對這天下的局勢和情況,也摸得差不多了。
天下十三州,大州有郡上百,小州分郡數十。
郡下置縣,多則數十,少則也有十數縣城。
自部落誕生起,數千年來,無數國家興起強盛,打得四方臣服,稱霸一時;又有無數國家走向衰落,湮滅於歷史長河之中。
戰爭、殺戮、權謀,是這片大地永恆的主題,沒有人能一統天下,這萬萬裡河山血泣千年。
而齊國,便是寧州的一大強國,手下小弟一片。
而太守,作為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真可謂是位高權重。
更別說,如今齊國這光景,分分鐘就是藩鎮割據,天下大亂吶。
一想到趙治他老爹能有機會割據一方,稱王稱霸的,更加感嘆人生境遇的美妙。
他陳跡,現在也算是太子黨了。
當然,趙治跟他講那麼多,當然就是要把他死死綁在戰車上,上去了,就沒機會下來了。
現在的齊國,是個大爭之世。
他趙治也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要不然光等著靠他老爹那批人,遲早被弄死。
雖然陳跡現在看起來沒啥用,但是每個人自有其用處,就看怎麼用了。
在趙治想來,陳跡能從山上活了那麼久,還能毫髮無損地逃出來,一定有不凡之處。
招攬一下總沒錯的,明陽太守府家大業大,可不缺這口吃的。
就算真沒用,那就當個跑腿小廝使喚也好的嘛,總能發光發熱不是。
不過陳跡也算是初步對趙治有了個瞭解,別看他一開始老氣橫秋、牛逼哄哄,看起來很有城府,乾坤在握的模樣,喝大了本性一下子露出來了。
說到底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上頭什麼世家禮儀,豪門風度統統沒有了,拉著陳跡就開始大吹當年的風流往事,公子哥兒的派頭一下子就足了。
兩人就這點破事,硬是吹了大半夜。
男人就是這樣,一旦喝酒喝得興起,立馬哥倆好了。
不過陳跡知道,趙治很有可能是故意如此,為的就是拉近兩人的關係。
當然看破不說破,這也是人家表現出的誠意,要是不在意你,誰閒的蛋疼跟個路人扯那麼多。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就不要在意那麼多小細節了,最重要的就是態度與心意。
“你就打算跟著他幹了?”
“為”總是不合時宜地跑出來。
“要不然呢,我有地方去嗎?而且這個世界很有意思啊。
百國林立、王朝更替,無數英雄豪傑、文臣武將在這裡爭輝,如此千年亂局,該是多麼璀璨吶!想想便很激動啊!”
這次陳跡總算是在心中說話,要不然自言自語,又要迎來別人的注目禮。
“要死人的,這裡不停地在死人,死很多很多人。
隨意一場戰爭,便是無數家庭的破碎。
要是滅國之戰,更是人間煉獄。
還會不斷有所謂的農民起義,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鮮血澆灌的!你還很興奮?!”
“為什麼不呢?自古王侯將相,哪個不是踩著皚皚白骨上去的。
要踏上這條路,也是要付出巨大的勇氣的。
一旦進入了這個角逐場,便沒有出來的機會了。
殺人,就要時刻準備被人殺。
即使再普通的人生也是一樣。
就像走在無止盡的隧道一般,盡是黑暗,只有遠處的光亮依稀可見。
每往前踏一步,身後的路便化為虛無,我們只能不斷向前奔跑,去奔向那看似觸手可及,近在咫尺卻始終觸控不到的光亮。
最後,有人能擁抱光明,而更多的人被黑暗湮沒。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兩個世界的人,最相似的,便是安樂死的奢侈。
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拼。
要不然像我這樣的貨色,那趙治揮揮手就能把我碾死。
說起來,我很冷血,也很自私。
他人性命,與我何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我對兼濟天下,悲天憫人沒興趣,能管好我自己就不錯了。
我是人,不是聖人.”
陳跡一番長篇大論。
這是他這幾日逐漸形成的想法,很粗糙,又太過理想化,卻有了個大致的方向。
“別!你是畜生,可別汙了人。
好一番心靈雞湯,好一番自我心理安慰。
咋地,你要打天下?”
“我對這個暫且沒興趣。
角色總要一個一個嘗試。
輔佐明君,從龍之功,蠻有意思的.”
“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能不能別中二了!所以你接下來就準備跟趙家幹了?”
“差不多吧,先去見識一下開國的豪氣!”
“你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又是三分鐘熱度。
你還是先能活下來吧!可別牛皮吹破了天,到頭來,連個蝦兵蟹將都算不上就嗝了,還拉上我.”
“在這裡,於我來說,就是個遊樂場。
要慢慢享受樂趣才是。
我孤身一人,可沒牽掛。
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唄,總得留下點什麼。
就像這車碾過泥路留下的車輪印.”
陳跡指了指馬車一路留下的痕跡。
“可是大雨一下,它就沒了,長久不了!罷了,與我無關,只要你把小命給老子保住就好。
祝你早日成功,達成所願。
慢慢玩你的角色扮演吧,願你青史留名!”
“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