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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住得進難民營的,大都是一個宗族,一個村的人,收拾了全部家當,孤注一擲的抱團上路逃難,這才能在人吃人的環境裡獲得最大的生存率。
張大力一家,便是隨宗族遷移的其中之一。
在戰亂下,本就活的夠艱難的了,可偏偏有大旱……
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一路往南,去那些繁華的城鎮找口飯吃。
顯然,張家村這一大群人的運氣不大好。
城內接受難民的數量已經趨於飽和,他們趕到這裡,手上的糧食也已經消耗殆盡,全靠著城裡定時發的救濟糧吊著最後一口命……
人性都是自私的,為了活下去,齷齪事是從來不會少。
好在張大力和他老婆劉氏,足足養育了五口男丁。
張老大是長子,今年二十有五,身形高大,眼光長遠又踏實肯幹。
張老二是次子,今年二十有三,身體結實,是五個兄弟姐妹中腦子動的最快的那個。
張老三是三子,今年二十有一,身姿是所有兄弟中最為魁梧的那個,雖老實,卻容易暴躁憤怒,做事不過腦,但好在知道自己衝動,能聽得進兄弟們的勸。
張老四是四子,今年十七歲,認死理的同時,偏偏性子陰鷙,行事又狠辣,戾氣恒生。
張老五是幼子,今年才剛剛十二歲,但行事已然章程有度。
有這五個兒子一路擺著,倒也沒什麼不長眼的來招惹他們。
只是成也在此,敗也在此。
五個大小夥子,再加上張大力和劉氏,這七個人一天的飯量就算再怎麼節省,也比其他人家大了不少,就城鎮救濟處能領的那些救濟米,當真是活命都夠嗆。
尤其是劉氏,在生育了五個孩子後,本身骨子不好,這一路又這麼遭罪,近些時間只能病歪歪的躺在木板床上,眼看著要活不成了……
可以說,已經餓了兩三天的張家父子六人,之所以會在聽到外邊曦姮搞出來的動靜後那麼快的衝出來檢視,就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打著想要趁亂看看能不能“搞”點糧回來的意圖。
誰知……
這糧是沒搞到,但卻撞上了一條通天活路!
想著曦姮身上穿著的那錦衣華服,佩戴的金銀玉石,張大力那張老實的面容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猙獰,手下的棍棒也揮舞的越發用力。
張大力那幾個兒子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拖老爹的後腿,他們父子六人甚至於拿出了拼命的架勢,直到最後張老五仗著人小,順利的一把將曦姮拽到了自家棚子裡。
棚子不大,破破爛爛的,雖不漏風,但防雨就有些不怎麼現實。
最裡面靠著棚壁架著兩個板床,一個模樣乾瘦的女人蓋著棉服之類拼湊起來的衣服躺著,悄無聲息的。
也沒等曦姮多看幾眼,緊跟著張老五脫身的張大力等人便鑽了進來。
將掛起的簾子垂下,確認阻隔掉其他人的視線,處境安全後,一屋子的人便將視線看向了還被張老五死死拽著手腕的曦姮。
金尊玉貴的小姑娘此時顯然是被嚇懵了。
她愣愣的看了一圈,眼眶一紅,瞧著就要開口大哭時——
“敢哭出來老子拔了你的舌頭!”
張老三瞪了過來,那暴躁的神情,配上兇戾的外貌,再加上因為先前的鬥毆,眉眼出現的大片青紫,當真是怎麼看怎麼惡煞。
只是……
張老三才剛剛把小姑娘唬住——
“砰!”
張大力當場就是一腳踹了過去,狠狠讓張老三向前一跌。
“你他媽是誰老子!你老子我還沒死呢!說話客氣點!”
能在這個環境內,養育下五個兒子,張大力自然有著屬於他的智慧。
和其餘的難民們不同,他能想到更多更深的東西。
小姑娘面板白嫩,養的水靈靈的,嬌嬌氣氣,手上別說是傷痕了,就連繭子都沒見一個,身上穿的,戴的,以張大力的眼界,雖然認不出具體是什麼,但他卻能曉得,就算是先前自己見過的最豪橫的地主家,也沒得過這種稀罕物……
這種小姑娘,一看就是從小當著主子,硬生生用好東西堆著,被人寵著哄著養出來的。
所以……
踹完自己那個虎兒子,張大力對著曦姮,又擺出了一副笑眯眯的老實人模樣。
“小姑娘你別害怕,他不是什麼壞人,現在也就是嘴上嚇嚇你,不要你哭出來,畢竟你哭出來的話,又會有很多人想要搶走你,把你賣掉……他要是真的想害你,之前也不會護著你從其他人那邊來這裡對吧?”
見小姑娘好像是接受了這個說法,自己吭哧吭哧的憋住了眼淚,張大力方才繼續擺著和藹的臉色問了下去。
“方便的話,你能不能說說,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兒啊?別怕,我們都是好人,我們好送你回家。”
這話問的……
是個聰明人啊。
曦姮眸眼無人可見的閃爍了一下,方才像是個小孩子般,囁喏著開口。
“今天早上,孃親不讓我吃桃花酥,我趁奶孃不知道,偷偷去廚房……有隻貓貓,我追貓貓上了車車,然後貓貓不見了,我,我就從車車上下來……然後,然後……嗚,我找不到家了!”
桃花酥?
奶孃?
確實是家境富貴。
又是今天早上追著貓上了車……
看來住的離這不遠,絕對就是住在城裡的大家小姐!
想到這兩點,張大力眼神頓時更和藹了,而也跟著意識到了什麼的張家其他人,眼神亦是亮了起來。
“那,讓我們送你回家好不好?”
只要送這小姑娘回家,看在這救命之恩的份上,這小姑娘的家人,還能不給他們一條活路?
“家?”
小姑娘眼神茫然了一瞬,很是努力的開始描述了起來。
“花花,樹,有山山,有水水,有魚魚,很大很大——”
說得很好,但除了讓人知道這小姑娘出身富貴外,別的什麼都聽不出來。
張大力扯著笑,將曦姮留在棚子裡後,立馬就將自家兒子帶了出去。
小姑娘不記得沒關係,等她的家人派人出來找也是一樣的。
所以在此期間,他得叮囑自家這幾個兒子一些事情,別錯過了這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