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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林業低著身子輕聲喚著袁逐月。
陸流照遠遠看見兩人距離如此親暱後便抬步走來：“夫子，公主睡熟後不好叫醒，讓卑職來吧。”
林業雙目有神，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陸流照，微微抬起嘴角向後退了幾步。
陸流照從衣裳裡拿出一個小瓶子，在袁逐月鼻尖輕輕的扇了扇，不多時，她便醒了過來。
“陸流照？夫子，不好意思，我一時睡了過去。”
“無妨，公主定要多加歇息，不可累壞身體。”
“多謝夫子關心，不知我們接下來是要怎麼上課？”
林業意味深長的看著遠處：“接下來還請公主隨我去一個地方，公主可叫陸侍衛近身護衛。”
林業此言一出，袁逐月兩人都打起精神，害怕他心懷不軌。
袁逐月與陸流照相視，見陸流照微微點頭，她這才同意道：“請夫子帶路。”
兩人隨著林業一路走出公主府，沒有乘坐馬車，只是步行前往。
走了許久也不見林業叫停。
“夫子，我們大約要走多久？”袁逐月看著行徑的方向，是一個自己從未去過的陌生地帶。
“大約…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沒有搞錯吧，半個時辰等於一個小時。袁逐月沒有繼續回話，只是喪著臉跟在後面。
陸流照看見袁逐月耷拉下來的興致，再聯想到也走了許久，自己和林業都是男子且有內力護體，走上一兩個時辰自然算不得什麼。
於是便慢慢走近袁逐月，用手貼在她的後背，袁逐月感到他溫熱的大手貼在自己的後背，隨即便有源源不斷的一種能量傳進自己的身體。
是陸流照的內力。
她轉過頭看著陸流照，面色動容。
“得罪了公主。”陸流照為自己的不合時宜的舉動而道歉，也是為自己的…私心。
袁逐月才不在意這個，自己本來就累得要死了，再加上，這個人是自己一點也不討厭一點也不反感甚至還有一點好感的陸流照。
“沒事啊陸流照，你是在關心我，為什麼要和我道歉。”袁逐月滿臉洋溢著歡欣。
陸流照聽見此話，因為不好意思頭也低了下去，但心裡卻總是暖洋洋的。
林業聽著兩人的動靜，總感覺陸流照似乎搶了自己的位置，在自己先一步做出了動作，明明是自己帶著公主出門，自己又是她的夫子，明明應該是自己關心她的。
心裡雖不滿，卻也沒有說什麼。
走了一段時間後。
映入眼簾的滿目瘡痍，餓殍遍地。
這是東城郊的一塊廢地，拔地而起的是一座廢棄的古寺廟，寺廟的牌匾將落未落，搖晃在空中發出吱呀聲，像是一個人乾涸的喉嚨許久未沾溼開口的第一句話。
哪怕古寺廟破敗不堪，卻是許多乞兒賴以遮風避雨的絕佳場所。
正值秋夏交替之際，涼涼一陣風吹起滿地落葉與枯枝，風聲中雜夾著抽泣聲、咳嗽聲...
“夫子，這是？”袁逐月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景象，或許她能想到這個世界上有一部分在受苦，但她始終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苦，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在受苦。
“這裡很多都是白日裡在中京城內乞討的乞兒，中京城內人流量大，所以他們會早早過去，等到天色漸暗，又會回來。”林業解釋道。
“他們總是要來回每日這樣來回嗎？”袁逐月不解道，“中京城內也有許多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啊。”
“大袁朝很早就頒佈了禁令，城中護衛宵禁巡邏時，也會查有沒有什麼乞兒在城內過夜。”陸流照接過袁逐月的話，“為了住戶們的安全，怕這些人會為了錢財趁著夜色打劫他人以致傷人性命。”
袁逐月聽到這裡，也大致瞭然，想來一定是從前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任何一條規則的建立看似毫無厘頭卻都不是空穴來風。
一個人的錯誤，讓一群人為他買單。
林業：“這不是他們唯一的棲所，像這樣的地方，中京城郊應該有若干個。公主，這是一堂血淋淋、眼見為實的民生課。”
袁逐月不得不讚嘆林業的教學方式，若是放到現代，想必也是深得學生喜歡。他這一堂課未說一句話卻已然叫人震撼。
“公主我們進去吧。”
三人走進破廟內，才發現他們中不少人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而那些僥倖得一床棉被的人，被子也是破破爛爛，等到入冬，起不了任何禦寒的作用。
那些乞兒看見有貴人，有幾個膽大的便又像在城中一樣在三人跟前乞討，袁逐月看著面前跪著的幾人，還有旁邊其他人虎視眈眈的盯著這邊的一舉一動。
“娘子行行好行行好吧，好幾天沒吃飯了...”
兩人看著袁逐月，似乎在等她作出下一步舉動。
袁逐月沒有散銀，而是冷眼走過。她心裡比誰都想幫助他們，可是不行，若是自己幫了這一個人，這裡有那麼多人，他們絕不會放過願意散銀的大善人，而自己身上的對於這裡的人也只是杯水車薪，更嚴重的是一定會造成區域性的暴亂。
林業好奇問出自己的疑惑：“公主剛剛為何沒有出手相助。”
袁逐月說出自己的顧慮，她明白林業是想看自己具不具備一點腦子，而自己作為他的學生，也正是需要拿出自己的答案，才能得到更好的指導。
陸流照聽完袁逐月的解釋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似乎她在自己眼裡就是這麼聰慧的女子。
林業很意外的袁逐月的回答，這個女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再聰明一些。
“是，公主果然思慮周全，若是在中京城內的街上還能幫上一二，但在這裡，你只會變成待宰的肥羊。”
林業又讓袁逐月四處走動，多觀察這裡的一舉一動。
陸流照寸步不離的跟在袁逐月身後，他熾熱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再用餘光去關注身周的安全與否。
袁逐月走到院後，發現有幾個小孩正嬉戲打鬧，他們衣衫襤褸，手中的風車也早已轉不起來，但他們還是樂此不疲。
他們或許還不明白自己的苦難，只知道此刻當下有玩具、有同伴，於他們而言，此刻已然夠歡愉。
袁逐月眉頭皺的厲害，心底泛出疼惜，陸流照看見這樣的袁逐月便安慰道：“公主不必過於擔心，這些小孩還能有力氣追逐打鬧想必近來有幾頓溫飽，若公主不放心明日卑職再安排人過來。”
袁逐月輕輕搖了搖頭，她低著眸子，陸流照看不清她的情緒，卻只聽見她說：“陸流照，你當年是不是也是這樣呀。”
陸流照心中一顫，深邃的瞳孔泛著波光，他沒想到，她居然想到的是自己當年是不是也經歷過這些痛楚。他逆行於黑夜，寒風捲冰雨，心也枯敗無望，可她熱氣騰騰走過來，帶他走去溫暖微潮，黎明乍現。
“公主，卑職...都過去了，多謝公主的關心。”
袁逐月，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怕我忍不住...
陸流照有些模糊，他的心裡是不是早已愛意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