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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青石以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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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順著水流的方向拂過,枯葉墜落水中激不起一丁點兒漣漪,只能漠然乘水而去。

那抹鵝黃色的窈窕身影款款走來,身形纖薄,似一片兒羽毛。

三步之距時對面的女子突然行禮,聲音顫抖道:“太……太子殿下。”

望著楚楚可憐的女子,月桉也沒有因為身份暴露而對她發怒,反而溫柔道:“起來吧。”

花疏這才起身,卻依然不敢抬頭看月桉,側身頷首而立,像是一隻驚慌失措的小鳥。

月桉:“花疏,我沒記錯吧?”

花疏:“是…是的,太子殿下,奴婢是叫花疏。”

月桉微微一笑,“好。”

“勞煩,帶路。”

花疏:“奴婢斗膽請問,太子殿下是要見程小公子還是……”

月桉:“先去見程姑娘。”

花疏在前面悶聲引路,上下樓梯時月桉道:“煙兒你倒是越發沒有規矩了,走路如此懶散鬆弛像什麼話。”

雲淡煙望著走在前面的花疏,低聲道了句“矯揉造作”,她才不屑這小女兒家的姿態,走得再好看也不如多殺幾個對殿下意圖不軌之徒。

不過話說回來這程家對花疏是名副其實的有再造之恩,街頭的乞丐能變得如此端莊,驚訝之餘也不得不令人感嘆“富養人,貴養氣”這話一點也沒說錯。

程無詩對月桉的突然來訪略微感到驚訝,身為程家的嫡長女早早獨當一面因而讓她練就遇事處變不驚的態度。

“花疏,去將父親前些日子捎來的好茶煮一壺端上來。”程無詩道。

月桉漫不經心地遊園踱步,隨口道:“不必。”

程無詩雖想不到太子殿下突然來訪是何意義,但一定不會是閒來無事隨便逛逛。程府的後花園再稀罕讓堂堂太子殿下親臨觀賞,不是不至於而是沒必要。想到此,程無詩覺得太子殿下此來必定是有什麼要緊事的,便打算將花疏支開。

“花疏,這裡沒什麼事,你先下去吧。”

花疏:“是。”

月桉:“等一下。”

程無詩:“太子殿下是有什麼吩咐嗎?”

月桉望著花疏對程無詩道:“早就聽聞程府有位叫花疏的婢女畫得一手好丹青,是她嗎?”

程無詩:“是她,花疏在這方面確實小有天賦。”

月桉微微一笑,“煙兒,去尋一塊手掌大小且光滑的青石來。”

話落,雲淡煙便沒了影。程無詩感到很是詫異,殿下要青石做什麼?

一盞茶的時間雲淡煙肩扛一大袋石頭回來了,她一骨碌地把石頭全倒出來,氣喘籲道:“殿下,你看哪塊合適?”

月桉用腳隨意撥了幾塊石頭似乎都不甚滿意,最後挑選半天才用腳尖放在稍微中意的石頭上,“就它吧。”

“煙兒將這死魚給花疏姑娘。”

雲淡煙仰起頭,懵然道:“殿下,什麼魚?”

月桉:“對,就是你手中的魚。”

雲淡煙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青石,這是魚?

月桉:“我想請花疏姑娘將這死魚變活,可能辦到?”

花疏愣怔地望著雲淡煙遞向自己的“魚”,清亮的瞳孔顫了顫,而後看向程無詩求助。

程無詩也不明白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雖然怎麼看都像是在故意為難花疏,可堂堂太子殿下與程府小婢女無仇無怨犯不著故意為難她。

“不知殿下此舉何意?恕民女愚鈍,還請殿下明示。”

月桉:“程姑娘不必緊張,我不過是想讓你府中婢女幫我在這青石繪出魚形而已。”

程無詩:“在青石上作畫?”

月桉:“準確來說是‘易容’,將這青石完完全全變成一條鯉魚,放進池中以假亂真。”

程無詩:“這…這怎麼可能?”

花疏噗通一聲跪下,哭得梨花帶雨,“殿…殿下,請饒了奴婢吧,奴婢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平日裡只是隨便塗塗畫畫而已,這…這讓青石變鯉魚奴婢是真的做不到啊。”

程無詩見狀也連忙求情,“太子殿下,青石畫魚,即便是真正的畫師恐怕也並非易事,何況是花疏這樣連可以拜師學藝的人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做到以假亂真。”

月桉:“做不到便罷了……”

就在程無詩以為月桉就此放過花疏時,月桉又道:“既然做不到那便廢了那雙手吧,留著也沒什麼價值。”

“煙兒,動手。”

程無詩完全沒料到月桉會這樣說,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雲淡煙的雁翎刀就要砍下時,花疏聲嘶道:“我可以。”話音剛落,一縷青絲飄下。差一丁點那雙引以為傲的手就不見了。

月桉輕哼一聲,說不清是早有預料的嘲笑還是全然不在意的冷笑。

花疏雙手打顫地接過青石,帶著哭腔道:“花疏謝過太子殿下。”

一塊青石,一條紅鯉,九色採自礦物的石色,一碟固定色彩用的鹿膠,六十二支形態種類不一樣的毛筆…

月桉:“若花疏姑娘還有什麼需要的,儘可提。”

花疏望著一應俱全的工具,即便是這樣的生死關頭心中卻有一股異常強烈的悸動,她遏制住情緒用盡量平穩語氣道:“夠了。”

短短兩個字她的聲音帶著過於激動的顫慄,過於興奮讓她的黑睛猛地收縮,嘴角微微上浮,而這一切都沒能逃過月桉的眼睛。他像個靜候精明妖精露出狐狸尾巴的得道高人,平靜的注視著發生的一切。

花疏將已經死去的鯉魚拿在手中細細觀察,而後問道:“太子殿下要活魚對嗎?”

月桉:“池中活魚。”

花疏:“好。”說罷就往水池邊走去,低著頭看了看,似乎覺得不夠清晰,下一刻竟直接將頭沒進池水中。

雲淡煙見狀以為花疏想要自殺,拎著花疏後脖頸將她提出水面,呵斥道:“你想做什麼?”

月桉:“煙兒放開她,如果我沒猜錯,花疏姑娘是想看清楚魚在水池中的形態對嗎?”

花疏:“回太子殿下,奴婢是這樣想的。”

月桉:“你這樣一頭扎進去,魚不就全被你嚇跑了。”

花疏眼中帶著得意的笑,“一眼就好。”

隨即,她便開始在青石上勾勒出魚的大致線條輪廓,調色、填色…約莫一個時辰過去,那鯉魚那青石竟渾然一體,也可以說是那青石已經變成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鯉魚。

程無詩臉上也露出驚訝之色,她知道花疏有一雙能畫丹青的妙手,卻不知能畫到這般地步。桌上的兩條鯉魚恍惚看竟叫人難辨真假,她不禁覺得這樣厲害的人在程府為奴為婢簡直太屈才了。

花疏:“如今還只是一條死魚,待一個時辰後墨色幹了放入水中便是一條真正的鯉魚。”

月桉:“如此便夠了。”

“夜將至,冷風入骨,花疏姑娘一身溼衫再吹風怕是免不了要遭風寒。”

花疏:“奴婢皮糙肉厚……”

程無詩不待花疏說完便道:“花疏你先下去吧,換一身衣裳不要著涼了。”衣裳也不是才溼,太子殿下這會兒才說,定然是接下來的話花疏已經不能聽了。

花疏:“是。”

花疏離開後,月桉道:“程府還真是臥虎藏龍,人才濟濟。”

程無詩:“太子殿下想說什麼?”

月桉突然側眸睨著程無詩,“花疏真是你從乞丐堆裡帶回來的?”

那凌厲的眼神一下子讓程無詩自己都產生了懷疑,花疏真是自己從乞丐堆裡帶回來的?畢竟她看起來半點沒有當初得落魄了。

程無詩:“太子殿下是在懷疑什麼?”

月桉一笑,雲淡風輕的模樣,“沒什麼。”

程無詩剛鬆一口氣,月桉又道:“程姑娘。”

程無詩緊一口氣,道:“太子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月桉:“程姑娘不必緊張,只是今日怎麼不見程小公子?”

程無詩心上一緊,難道太子殿下此來真正的目的是少師?可少師對他能有什麼用?

“少師貪玩,一天沒個正形,此時連我也不知他在何處。”不管太子殿下找少師是為何事,不見總錯不了。

月桉微微一笑,“程姑娘猜得不錯,我此來確實是為了見程小公子,見不到他我便在此等候。”

程無詩只好一笑應之,她總覺得月桉那雙眼似能窺探人心,不由的感到害怕。

“既然如此還請太子殿下稍坐片刻,我這就派人去尋他回來。”

程無詩離開後,雲淡煙不滿地“切”了一聲,“殿下,我瞧著這程無詩心思未免也太重了,防賊似的防著殿下。”

月桉輕笑道:“我卻覺得並非壞事。”

“程家家大業大,若她也如程少師一般心思清澈純淨,這程家在西洛恐怕也只有遭人覬覦的份。程父程母打下的‘半壁江山’也得有人守得住才行,程無詩絕不是泛泛之輩。有些人光用眼是看不透的,看人要用心。”說罷將桌上的兩條“死魚”扔進池水中,在無人注視的角落一條魚漂浮起來翻了白肚子,而另一條混進了魚群中。

雲淡煙翻了個白眼,許多時候她並不認同自家主子的話,多數時候她都會翻白眼置之。

見別人程少師會走,也可能會跑,但見太子殿下程少師一定是飛奔去的。

程少師驚喜道:“太子殿下你怎麼來了?我姐說你是特意來找我的,真的嗎?”

月桉:“嗯。”

也許是自小就被寵愛長大,禮儀尊卑時常被他拋之腦後。看著拉著太子殿下手不放的程少師,程無詩不由地為他捏了把汗。

月桉推開程少師的手,“我記得你說過你記憶力很好。”

程少師笑道:“沒錯,只要我看過的書,所有皆倒背如流。”

月桉:“那說過的話呢?”

程少師懵然,“啊?”

見月桉面露失望之色,程少師立刻說:“不是的殿下你聽我說,如果是我印象很深刻的一天倒沒問題,可如果是極其平常的一天我是真記不全。”

“你想啊,誰沒事會去記一些無聊的對話或者沒有意義的事情。對……吧?”

見月桉沒說話,生怕他不高興,又接著說:“不過如果是跟殿下待在一起的時間,不論說過的話是什麼我都會記得。”

月桉:“倒算得上是印象深刻的一天。”

程少師:“殿下是指……那一天?”

月桉:“對,就是那天。”

程少師:“哦,那一天啊,我一覺睡醒後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被我姐拉去晨練了,我記得那天我姐是第一個跟我說話的人,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少師,既然醒了就來練習練習師傅教你的劍法,讓姐姐看看你是不是偷懶了。’然後我就被迫拿起劍……”

月桉:“停。”

程少師一臉無辜,“怎麼了?”

月桉無奈清咳兩聲,“從我們見面開始說。”

程少師:“喔。”

“那日我們在你寢殿外相遇,你認出了我並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很驚訝便說‘太子殿下,你是怎麼認出我的?我分明毫無破綻。’然後你說……”

月桉:“不是那日。”

程少師,“我印象深刻的……”

月桉提醒道:“八方客棧,五個人。”

程少師恍然大悟,“原來殿下指的是那一日,殿下放心,我都記得。”而後便開始一人分飾七角,開始扮演起來。他扮演的角色分別是自己、程無詩、月桉、山青雨、雲淡煙、小菜和附身在小菜身上的王大富。

等程少師演完,天色已經安全暗了下來。

月桉走之前輕輕拍了拍程少師的肩,“謝謝。”就這兩個字程少師已經高興壞了,他實在沒有想到平日裡最無用的技能竟然派上了用場,因此還獲得了自己信奉崇敬的人的賞識。

程少師說那日王大富曾留意到牆壁上裝飾用的畫,更加證實了心中的臆測。在面對幾乎完全相同的東西時,人們為了分辨二者就會在相同中找不同來佐證自己辨認沒錯。顯然王大富為了證明自己沒進錯房間找的佐證物就是那幅不倫不類的畫,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他看到的不過是畫中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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