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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牆壁上掛鐘的時針轉過羅馬數字十二。
飯桌上已經齊刷刷放滿了空酒瓶，小林扶了下自己的眼鏡框，隔著度數不低的鏡片凝望池本詞音。
池本詞音喝得最多，但是看起來好像最清醒。
小林把手裡的酒瓶子放上飯桌，開口：“我啊，每天看見老闆那張臉，都要在心裡默背刑法，才能阻止自己做出錯事.”
瀧谷真：“這很正常，沒有人能對自己的老闆有好感.”
池本詞音想了想咒術界的掌權者們，點頭，深有體會：“完全是這樣沒錯啊.”
小林拍著桌子，嘴巴一張，正要繼續放話——她抬頭時眼角餘光掃到牆壁上的掛鐘，在看清楚時間的一瞬間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
“十二點了！我得回家了！”
“啊？”
池本詞音和瀧谷真同時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又異口同聲，“才十二點就要走了？”
他們三個人都是單身社畜。
單身社畜在不加班的夜晚，要麼宅家，要麼加班——若是有人約出門喝酒，自然是想喝到幾點就喝到幾點。
畢竟都給社會當畜生了，也不太在意自己是否會醉倒街頭矇頭大睡。
小林單手撓了撓臉，乾咳一聲：“最近家裡……嗯……”
停頓片刻，她被酒精浸泡的腦子飛速轉動，找出藉口：“最近家裡養了貓，總把她一個人——貓——放在家裡，大概會覺得很孤獨，所以想早點回家.”
池本詞音和瀧谷真恍然大悟，池本詞音起身：“養了貓確實不方便，那今天就聚到這吧，你們要怎麼回去？”
小林：“我坐地鐵回去.”
瀧谷真：“我也坐地鐵.”
三人在居酒屋門口告別，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回家。
雖然三個人都坐地鐵，但因為住處的位置不同，三人都不在一個站搭車。
深夜的地鐵上連學生都看不見，只有幾個和池本詞音一樣晚歸的社會人士，坐在休息椅上雙目無神的發呆。
車廂入口有個穿著青蛙服的年輕人在跳桑巴舞，池本詞音目不斜視越過他，找到空位坐下，抱著公文包開始發呆，表情和旁邊發呆的社會人士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堪稱一比一還原。
旁邊社畜的肩膀上慢慢爬上黑色霧氣，哀怨的咒靈碎碎念著為什麼要上班為什麼要上班，一邊拼命重複著這樣的話一邊將細長到不正常的胳膊環繞到對方脖頸上，緩慢收緊。
原本在打瞌睡補覺的上班族猛然睜開眼，臉頰被憋得通紅並逐漸翻紫。
當他想張開嘴巴呼救時，黑色霧氣又捂住了他的嘴巴——在普通人眼裡，他只是微微張開唇，拼命呼吸而已。
青蛙服邊跳舞邊給自己唱歌配樂，旁邊的社會人困得直接睡在地面。
池本詞音摸了摸自己肩膀，抬手拍蚊子，一巴掌拍到旁邊社畜肩膀上。
低階咒靈轉瞬間被他拍飛，啪嘰一聲貼在了對面窗戶上，濺開大片血液，像一朵炸開的蒲公英。
暗紫色血液順著玻璃淌下來，留下魚鱗紋的水痕。
乍然得救的社畜終於得到呼吸空間，艱難呼吸的同時下意識轉頭去看池本詞音——池本詞音若無其事又在空中拍了兩下，收回手時小聲嘀咕：“這地鐵上怎麼這麼多蚊子？”
車廂昏黃光線自上往下籠著池本詞音發頂，他垂下手臂抱著公文包，除了那張臉格外好看外，略顯呆滯的表情和所有上班族沒有任何區別。
車廂報站，池本詞音起身下車，出車門時拿起手機看了眼社交軟體，果然在三人群裡看見另外兩人發來到家資訊。
他也在群裡發了個回覆，退出時瞥見朋友的簡訊，問他新工作適應得怎麼樣。
池本詞音的朋友全都是對咒術界一無所知的人。
他高專畢業後有段時間完全脫離了咒術界在生活，現在還在聯絡的，稱得上是朋友的幾個人，也都是普通人。
所以重新回到咒術界當輔助監督——池本詞音對朋友們的統一說辭，是說他回母校當健康老師，報答母校去了。
夜風拂過臉頰，池本詞音臉上發燙，酒精泡得他腦袋有點發暈，但仍舊看得清手機螢幕，打字回覆朋友。
【還行吧，就是有個學生很麻煩。
】
【高中生嘛，是這樣的，會比較叛逆。
只要不是提前懷孕，你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
【倒不是早戀……該怎麼說呢】
打字到一半，池本詞音的手指懸在手機螢幕上方，遲疑的停下。
思索了好一會兒，他被酒精泡發的腦子緩慢運轉，拼湊邏輯打出一連串完整的句子傳送出去。
【有個孩子很喜歡找我幫忙一些瑣事，但他找我的次數太多了，經常在我下班之後繼續給我發訊息。
我倒也不討厭他，但實在不想下班之後還要幫學生處理生活煩惱。
】
發完資訊，剛好走到家門口。
池本詞音關了手機去開門，在玄關處換鞋。
屋子裡沒開燈，唯一的光源是落地窗外面無數寫字樓和商業街彩色燈牌。
隱約能看見東京塔。
這個點的東京塔已經熄燈，黑色剪影立在熱鬧明亮的夜晚之中。
池本詞音在進門的時候摁亮了燈，乾淨的兩室一廳，客廳裝修都是冷色調，吧檯上擺著前天在家裡吃飯剩下的碗。
帶著股單身多年沒有女友也沒有朋友的社畜氣息。
手機振動傳來回信，池本詞音開啟酒櫃給自己倒了酒繼續續攤，同時開啟手機檢視朋友發來的資訊——輕井澤威士忌入嘴的瞬間又被噴出來，池本詞音被嗆得咳嗽，眼睛盯著螢幕，表情像是見鬼。
【你要不要和他告白試試？】
【我還不想被抓進警察局。
】
【又不是讓你真的和他在一起，只是嚇唬他一下。
而且就算嚇不到他，之後他也會因為尷尬，而不好意思繼續私聯你了吧？
我跟你說，我之前那個上司不是特別兇嗎？然後有一天我實在是受不了他了，想以因為喜歡您所以沒辦法在公司呆下去為藉口離職來著，結果他紅著臉拒絕我之後也沒有答應讓我離職。
最近變得很溫柔呢上司，可能是因為尷尬吧，對我幾乎是百依百順的狀態，不僅允許我帶薪休假，還答應了我漲工資的要求。
】
一大串回覆擠佔螢幕，池本詞音抽了面巾紙擦拭手機螢幕，酒精氣味盤繞不散。
他盯著朋友發來的資訊，眨了眨眼，腦子遲鈍轉動——之前就說過，三人組酒會，池本詞音喝得最多。
所以他其實已經醉了半分之八十。
“這個辦法好像可行啊……”
池本詞音喃喃自語，越看朋友的回覆，越覺得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要讓五條悟那樣的人變得乖巧聽話，這無異於天方夜譚。
但能讓對方從此少聯絡自己——至少不要在下班時間聯絡自己，好像真的可行啊！
池本詞音翻身坐起，在聯絡人裡找到五條悟那一長串備註，精神百倍的用一根手指戳著鍵盤，打字給他發去一封簡訊。
*
凌晨兩點，五條悟和夏油傑在打聯機遊戲，超大高畫質螢幕上不知火舞和安迪正在互毆。
雙方血條餘量不相上下，戰況激烈，兩人中間的空地上堆疊碳酸飲料和垃圾食品。
五條悟嘴裡咬著一根棒棒糖，聲音含糊：“我打完遊戲要給詞音發晚安簡訊.”
夏油傑面無表情：“關我屁事.”
五條悟：“你說我要不要在簡訊末尾加個愛心.”
夏油傑本來就小的眼睛，因為嫌棄而眯得更小，手指快出殘影，將遊戲機手柄摁得咔咔響。
他回答：“悟，我是直男，沒辦法理解這個的.”
五條悟：“我也是直男.”
夏油傑：“……開學第一天跟所有人出櫃的直男？”
五條悟抬了抬下巴，倨傲又理所當然：“我那不叫出櫃，那叫宣誓主權.”
夏油傑無語：“池本前輩那時候都不認識你！你宣誓什麼主權？薛定諤的主權嗎？”
五條悟：“但他現在認識我了，而且我正在追他.”
頓了頓，五條悟有些不爽，補上一句：“他本來就應該認識我的——他還說過等我長大就要娶我，渣男.”
夏油傑：“……”
“算了，老子一生行善積德樂於助人，就算去表白也肯定會成功.”
他翹起嘴角笑，露出潔白的牙，牙齒咬著糖塊，糖塊碎裂的聲音混合在遊戲音效裡。
夏油傑深吸了一口氣，幽幽道：“池本前輩也一直很善良的活著啊，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一定要接受你的告白？”
五條悟擱置在腿邊的手機傳來簡訊提醒——這種時候六眼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他一隻眼睛盯著遊戲螢幕，一隻眼睛去看手機，分心處理兩件事情也能處理得很好。
是條簡訊，很簡短的一行，五條悟看完簡訊，愣了愣，六眼因為過載而凝固視線。
遊戲螢幕上跳出ko二字，五條悟操縱的不知火舞倒地。
夏油傑還沒來得及高興，五條悟便放下游戲手柄，同時摘下了自己的墨鏡，開口：“傑……”
夏油傑：“求你，別問我晚安簡訊的事情了，我真的是直男——我不僅是直男，我甚至還沒有女朋友！”
五條悟眨了眨眼：“詞音給我發表白簡訊了.”
夏油傑：“我不關心你給暗戀物件發晚安簡訊到底要加什麼顏色的愛——什麼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