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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瑞雪未必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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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雲生進大理寺探訪侯君集的事並沒有引起多少風浪,可以說,連一點小小的漣漪都沒漾起來。

他的料想沒錯,對長安城的皇帝和權貴來說,如今的羅雲生雖貴為縣侯,但在他們眼裡仍舊只是個小人物。

而且還是個弱冠的孩子,羅雲生的任何舉動僅僅只是個人的意願,並不代表任何的政治傾向,所以也沒人放在心上。

新年元旦,關中第三次飄起了鵝毛大雪。

大清早,老孃和羅雲生母子便站在家裡的田梗邊,田猛一臉酷相環臂而立,靜靜站在母子二人的身後。

雪很大,鵝毛般飄飄灑灑,天地間一片蒼茫皚皚。

羅雲生高舉著油傘,給老孃遮雪,老孃蹲在田邊,一臉憂心忡忡。

“這雪下的,要壞事,明年的收成怕是不大順了……”

羅雲生眨眨眼:“娘您放心,咱家不缺錢,顆粒無收也餓不著……”

老孃扭頭瞪了他一眼:“整個關中沒收成,你都能管麼?”

“瑞雪兆豐年”是一句好話,非常的吉祥如意,類似於人與人見面時互相說的“恭喜發財”。

只不過今年的瑞雪似乎太瑞了些,入冬到元旦,一連下了三場大雪,雪量很大。

看起來比先前的雪災還要過分。

老孃是有經驗的老農。

自知過猶不及的道理,雪下多了對來年的播種收成來說,就不是好事,而是一樁禍事,因為雪多了就不能稱它為“瑞雪”,而應該叫它“雪災”。

看著自家田地裡尺餘厚的積雪,老孃蹲在田邊,眉頭的愁意如大雪般久積不化。

“天造孽咧!明年的日子可不好過,整個關中都不好過,到年中時,北方怕是會遷來一大批難民來長安,好容易盼到的太平年景,又被天災壞了事,唉!”老孃憂心忡忡地嘆氣。

羅雲生凝視地裡厚厚的積雪,也嘆了口氣:“娘,天災我們沒法管的,今年的雪下得更邪性,咱家的莊戶怕是已經人心不穩了,孩兒這就叫田管家吩咐下去,羅家明年免糧租,若是地裡絕收,羅家給莊戶們發糧食,絕不讓一個人餓肚子,誰不想欠主家人情的,開春後來地裡挖溝渠,上山種果樹換工錢。”

聽羅雲生這麼一說,老孃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不錯,做得好,貧賤不移心志,富貴不失良心,這才是做人的根本。”

羅雲生眼睛一亮,笑道:“娘,難得聽您老人家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嘖,居然還是排比呢,娘您當年讀過書嗎?”

老孃老臉一紅,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有些羞怒地起身朝兒子的屁股踹了一腳:“老孃生下來肚裡就管帶墨水的,咋地?敢笑話老子!”

羅雲生扶著老孃,母子二人沿著狹窄的田埂緩緩朝家裡走去,田猛和一眾老兵緊隨其後。

半月休沐之期過得飛快,轉眼便是上元節,太極宮發出旨意,上元節當夜,長安城取消宵禁,臣民同慶。

上元之夜,長安城燈火達旦,徹夜未眠,百姓們瘋湧上街頭,逛集市賞花燈,權貴人家的女眷們也難得出了一回門,在家僕們的簇擁保護下,擠進熙熙攘攘的東西兩市,像一隻只粉色的穿花蝴蝶般飛來飛去,時有士子文人混雜於人群中,眼露痴色看著那些大戶人家的溫婉女子與他們擦肩而過,士子們有的高聲談論國事,有的低聲吟哦詩句,只求吸引閨秀們回眸嫣然一笑。

冰化了,天晴了,花開了,男人該交*配了……

上元節嗨了一整晚後,第二天,三省朝臣入太極宮太極殿開朝會。

君臣回首過去,展望未來,大唐帝國的巨輪再次運轉,朝會散去以後,朝臣們各歸衙署,恢復以往上班打卡的日子。

羅雲生也參加了朝會,散朝後非常低調地跟在諸朝臣身後,一聲不吭地回到尚書省的署衙應差。

說是應差,其實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羅雲生的官職是尚書省都事,說是五品官,但在這大唐帝國權力中樞部門裡,他的品級屬於末級,除了主動行禮招呼。

當然,羅雲生還有一個職權,那就是“參知政事”,只要他用心,並且足夠勤奮,有一顆蓬勃向上不斷進取的上進心的話,那麼他有權一邊送還奏疏的來回間翻看奏疏上的每一個字,這是職權範圍內完全允許的。

可惜的是,羅雲生的上進心實在太微弱了,送來送去的奏疏他很少翻看,偶爾有心情翻一翻,也是大略地看幾件國家大事,思索一下房玄齡處置國事的大致思路和目的。

日子很無聊,但還得過下去,每次羅雲生穿上嶄新的官袍,老兵們打著儀仗隨著馬車,天還沒亮便浩蕩從村裡進城時,玉兒的臉上總會露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興奮和自豪,彷彿自家夫君做的每件事都關乎大唐帝國的生死存亡,大唐少了自家夫君很有可能大廈將傾,社稷搖搖欲墜,百姓死一大片一樣。

玉兒每天看救世主一樣看羅雲生的眼神令他心頭髮毛,每次自己犯懶找藉口不想應差,玉兒便會默默地充滿譴責地看著他,不時憂鬱地嘆口氣,沉浸在因為夫君不上班而導致大唐百姓猛地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的情緒裡不可自拔……

很多次羅雲生都試圖想告訴她,其實你夫君在尚書省就是個跑腿的,類似於“XX尚書,有你家快遞,馬上下來拿!”的那種。可是每次一看到玉兒那期盼夫君早日解放全人類的殷切目光,羅雲生滿肚子欲辯解的話只好生生掐死在腹中。

尚書省位於太極宮內,入承天門和太極門後轉右,夾雜在舍人院和弘文館之間,而中書和門下兩省則位於太極門內左側。

這裡屬於太極宮的外圍,來往的差役和官員較多,宦官宮女相對比較少,真正的禁宮範圍指的是從太極殿開始,經過位於子午線的兩儀,甘露,承香等殿,那才是李世民的私人居所,除了李世民,但凡帶把兒的男人敢擅闖,下場大抵是先割掉再問斬。

過了上元節,貞觀十五年算是正式開始,羅雲生又開始新的一年的掰著手指虛度光陰的日子。

大清早散了朝,羅雲生施施然走進尚書省,路遇許多朝臣,從六部尚書到司官郎官,羅雲生皆一一含笑拱手行禮,別人也很客氣地還禮,氣氛和諧友愛得一塌糊塗。

走進尚書省,按慣例羅雲生先進了房玄齡辦公的立政殿,先向這位大唐的名相問了安,房玄齡擱下公務,拉著羅雲生笑談了幾句家常,話裡話外透出一股親熱勁,不停唸叨要羅雲生多往房家走動走動,順便與他家那個不爭氣的慫貨二小子也多來往來往,指望二小子從羅雲生身上沾點靈氣,也不至於成了親還讓二老鬧心……

閒話一番後,羅雲生回到立政殿的偏閣之中,那裡是他的位置,一張兩尺餘長的矮腳桌,案上疏牘盈尺,筆墨俱備,這個位置恰好在房玄齡辦公的偏殿外,取快遞比較快捷方便。

剛坐下來,便有服侍朝臣的宮人奉上茶水,是羅雲生獨家創出的炒茶,這種沸水直接沖泡的法子剛開始時被房玄齡等人不恥,認為太過粗鄙庸俗,失之雅趣毫無內涵,只不過茶水沖泡出來滿室飄香,房玄齡等人忍了幾日後終於忍不住,試著從羅雲生這裡要了點茶葉沖泡,漸漸的,如今整個尚書省的朝臣們都開始習慣於喝這種粗鄙庸俗的茶,而且樂在其中。

端著茶杯淺淺地啜了兩口,羅雲生不慌不忙開啟案牘上的奏疏,還沒來得及分類,便見有一名宦官急步走進殿來,先朝羅雲生點頭招呼了一下,然後徑自去見了房玄齡。

沒過多久,宦官匆忙離開,房玄齡一臉複雜地走出殿來。

羅雲生急忙起身行禮,房玄齡淡淡點頭,然後嘆了口氣。

指了指匆忙離去的宦官的背影,房玄齡道:“剛才太極宮來了旨意,陛下要處置侯君集了……”

羅雲生心一緊,但還是忍著沒出聲。

房玄齡接著嘆道:“算算時日,差不多也該處置了,再拖下去,不但番邦使節的動靜越鬧越大,連朝臣們心中也著實不安吶。”

羅雲生終於忍不住道:“房相,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侯大將軍?”

房玄齡沉默片刻,方才緩緩地道:“削爵,罷官,流二千里。”

羅雲生有些吃驚:“這個……不至於如此嚴重吧?”

這倒不是羅雲生冷血,實在是如今大唐的軍隊就是這種風氣,就如侯君集在大獄裡發的牢騷,大唐的將軍們攻城拔寨,流血拼命,攻下城池後幾乎都有屠城搶掠的事情發生,而領軍的主帥們通常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班師回朝後還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封賞和百姓的歡呼,所謂“非我族類”,這四個字在大唐君臣和百姓心中銘刻得非常清楚。

別的將軍能幹的事,侯君集幹了卻落得如此下場,也難怪羅雲生吃驚了。

房玄齡的神情有些複雜,相對侯君集在朝中不算太好的人緣,羅雲生大致明白房玄齡此刻為何是這樣一副表情。

長嘆了口氣,房玄齡搖搖頭,道:“畢竟是大唐的一員虎將,陛下的責罰委實重了些,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高昌屠城一事太惡劣了,那麼多番邦使節盯著陛下,陛下若不重重責罰侯君集,西域諸國怕是會亂,說到底,這是陛下做給他們看的呢。”

羅雲生眼皮直跳。

他發現如今的現狀與原本的歷史軌跡脫了節,歷史上的侯君集雖然也因高昌屠城搶掠受了責罰,但絕沒有這麼嚴重,或許這一世因為自己戍守隴右的關係,打亂了某種冥冥中的平衡……

“房相,咱們能懇求陛下收回成命嗎?或者……輕一點也行,為了區區幾個番邦使節而毀我大唐一員大將,未免令親者痛而仇者快,下官以為不大妥當。”

房玄齡苦笑搖頭:“陛下乾綱獨斷,決定了的事,斷難更改,雲生還是莫去觸黴頭了。”

羅雲生猶豫了一陣,最終也嘆了口氣。

對侯君集,羅雲生說不上同情還是鄙視,高昌屠城是事實,三天三夜殺戮高昌臣民無數,造下滔天的殺孽,說同情,大抵還是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慨,不僅是羅雲生本人,他相信包括房玄齡,程咬金,李靖這些名臣名將心裡多少都有一點這樣的感慨。

在不把自己牽連進去的前提下,羅雲生願意為侯君集做點什麼,比如上疏勸諫,面君求情等等,不管怎麼說,羅雲生已是大唐的臣子,便只能站在大唐社稷的角度說話做事,把侯君集削爵罷官流放,等於一員虎將折損在大唐自己手裡。

可是房玄齡的話令羅雲生暫時打消了主意,李世民既然派宦官來尚書省,通知諸臣他的決定,那便代表著此事不可更改了,羅雲生想救侯君集,但救也有個底線,若把自己搭進去,學魏徵那樣犯顏直諫,挑戰生存極限,這個……羅雲生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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