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他們把交換地點選在了一個破舊的倉庫裡,這是日本人定下的。
陶野開車來到倉庫外,這裡已經被多名武士包圍了起來,陶野雖然也帶了人手,可是日本人手中有人質,他們處於被動。
“給!”
陶野把膠捲扔給江南,這是一個假的,真的還在江南手裡,“我們在外面等,有什麼情況就衝進去,你在裡面保證人質安全.”
江南接過膠捲,並沒有多餘的話,他與陶野和清雨之間的默契早已不用語言來重複。
他下得車來,能夠更清楚的觀察這座倉庫的外觀,日本人真槍荷彈,虎視眈眈,江南相信這些人在平日裡不過是街頭浪人,餐館服務生,可一到關鍵時刻,他們就會卸下偽裝,暴露出兇殘嗜血的一面。
“請!”
一名武士生硬而禮貌的請江南進去,他已經看慣了日本人虛偽的禮儀。
倉庫足夠大,只有一層,其中還堆積著遺棄的木箱和腐爛的棉紗,根據陶野的情報,這裡曾經是一家名噪一時的紡織廠的倉庫,早在幾年前就倒閉了,老闆卷著大筆款項逃亡國外,留下一幫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員工度日如年,謝家還收留了其中一部分員工。
“謝先生!”
一個蹩腳的聲音從角落中傳出,江南抬頭看去,是一個身著白色西裝的日本人,留著兩撇小鬍子,與雪白的西裝格格不入,江南沒有關於這個人的印象,也許他平時只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小人物。
“謝啟夏呢!”
江南問,四周除了他們交談的回聲,沒有一點聲響,也沒有一個人影,但是在看不到的陰影,不知有多少暗影蟄伏待發。
“當然.”
白衣人拍拍手,一名武士挾持著謝啟夏走了出來,謝啟夏的嘴被一條黑色的布勒住,嗚嗚的發不出聲音,她的眼角尚掛著兩串明亮的淚珠,白衣黑裙的校服染上了大量的灰塵,在看到江南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閃亮起來,她想喊二哥,可是嘴裡的布條堵住了她的聲音,她用力掙扎,想要擺脫武士的束縛,“老實點!”
武士用的是日本語,啟夏聽不懂,但是頂住太陽穴的黑洞洞的槍口不需要多言。
江南只瞥了啟夏一眼,這樣的情形是可以預料的。
“膠捲我帶來了.”
江南舉起膠捲,在空中搖了搖,“你放人,我給你.”
“不,不,不.”
白衣人傲慢的晃著食指,“你給我,我放人.”
兩個人都瞭然的笑了,誰也不肯率先走出一步。
“好!”
江南攤開雙手,“我把膠捲放到地上,你讓啟夏前走十五米,我後退十五米,我們一起交換.”
白衣人點頭,表示贊同,他對挾持啟夏的武士耳語了些什麼,武士放開了啟夏,把她推出去。
啟夏被嚇破了膽子,她的腿發軟,邁不開步子,她求助的看著江南,希望他能夠給她勇氣。
“過來,啟夏!別害怕!”
江南對她喊話,他伸出手,緩緩蹲下身子,將膠捲放在地上。
“過來.”
他的語氣少有的溫柔,是因為在生死麵前意識到這個稚嫩的女孩子是他的妹妹嗎?他伸出雙臂,似乎等著啟夏跑過來擁抱他。
啟夏看看身後的兩個日本人,她有睫毛都顫抖起來,這兩個人帶給她的是從未經歷過的恐懼,她盯著他們的眼睛,想要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要放了她,但她什麼也看不出來。
她終於鼓足勇氣邁出一步,兩個日本人並沒有什麼反應,她放下心來,接連邁出幾步。
江南隨著她的腳步後退,在啟夏的方向看去,他就如同一個永遠也追逐不到的目標。
“砰!”
倉庫外突然傳來一聲槍響,裡面的三個大人都愣怔了兩秒,只有啟夏還在奔跑,槍聲讓她跑的更快,她飛奔著,渴望早點撲到江南的懷裡去,那是她的哥哥,她現在唯一的依靠。
“啟夏,趴下!”
江南大聲呼喊,他與兩個日本人同時掏出槍來,他的槍口瞄準了白衣人,白衣人的槍口卻瞄準了謝啟夏。
為了不傷到啟夏,江南放棄了開槍的機會,啟夏像只受驚的小貓驚慌失措,一門心思跑到江南身邊,根本沒有看到背後的槍口。
江南縱身一躍,抱住啟夏,只覺右小臂一陣痠麻,接著啟夏痛苦的叫了一聲。
兩人跌落在地上,槍聲變得密集起來,清雨衝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江南抱著啟夏在地上翻滾,兩個日本人的槍口突突冒著火焰,趁著他們還沒有看到自己,清雨毫不猶疑的舉槍射擊,她的槍法不比陶野和江南差,白衣人應聲倒地,一簇血箭從他身體裡噴射出來,染紅了白色的西裝。
武士張皇失措,他來不及考慮江南,想要還擊清雨,但是江南的子彈在瞬間穿透了他的心臟,他吐出一口黑血,倒地氣絕。
倉庫外的槍聲還在作響,可是江南的耳朵卻聽不見,他抱著啟夏十四歲的身體,一顆子彈擦過他的小臂,刺穿了啟夏的胸膛,他還特別用胳膊護住了啟夏的要害,但子彈偏偏射入了那小小的縫隙。
“啟夏!啟夏!”
江南呼喚著,他滿身的塵土,頭髮也凌亂了,他的手掌鮮血淋漓,那是啟夏的血,嫣紅刺目。
“啟夏!啟夏!”
他瘋了一般的搖晃著啟夏的身體,可是懷裡的小人兒已經漸漸發冷,白色的校服上一團殷紅,像火辣辣的花開在女孩兒十四歲的生命上。
清雨從沒見過如此狼狽的江南,他一向風度翩翩,談笑自若,絕不會抱著一具屍體嚎啕。
“江南……”清雨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這是他的妹妹,在他離開家的時候還沒有這個妹妹,可是現在有了,又失去了,他曾幫她扶著腳踏車練習,她熱情的甜甜的叫他二哥,儘管他是為了做給陳翠珠看,可是那一刻他的內心是快樂的。
“江南!”
陶野解決掉外面的人,急急忙忙的跑進來,他一直擔心這裡的情況,而他看見的情景讓他停止了奔跑。
“江南,你別這樣!”
清雨蹲下去,她想要把江南拉開,但是他抱著啟夏紋絲不動,彷彿就要這麼一直抱著。
就在三個人都陷入沉寂時,江南突然冷冷的問,“誰開的槍.”
他語氣平淡,卻透著森森寒意,這樣的江南連清雨都害怕。
“把馮家財帶過來!”
陶野衝著屬下吼道,立刻一個彎腰駝背,瘦骨嶙峋的男人被帶了過來,他撲通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否因為腿軟。
“陶先生,我知道錯了,我求您饒了我吧.”
馮家財不住的磕頭,他狠狠的磕,絲毫不吝惜自己的額頭,比起碰破一層皮總好過丟掉一條命。
“有些錯能犯,有些錯不能犯!”
陶野揪住他的頭髮,逼迫他抬起頭與他對視,他的眼裡盡是憤怒,他向江南保證會平平安安的救出謝啟夏,然而現在江南得到的是冰冷了的屍體,因為馮家財,他對兄弟食言了,這令他怒火沖天,更為嚴重的是他和清雨一樣,從未見過江南這般模樣,眼球赤紅,隨時能夠吞噬所有。
江南不是嗜血的人,但現在他的眼中是嗜血的狠厲。
毫無預兆的,陶野一腳把馮家財踢到在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幾顆要命的子彈已經鑽進了他的身體,他至死也不相信,就是因為早開了一槍會搭上自己的命。
江南跪在地上,抱著謝啟夏,替她擦去臉上的灰塵,她的嘴唇呈現出慘白色,血還在汩汩流著,染溼了江南的黑色風衣,他自己的小臂也淌著血,可他毫無察覺,他悔恨自己為何沒能保護好妹妹,他的妹妹,既然想到護住她的要害為什麼還會留下縫隙讓敵人有隙可乘,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恨不得躺在地上失去呼吸的人是他自己,啟夏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她發光的眸子,信任的眼神。
心裡所有的波濤洶湧表現在身體上只是靜靜的替啟夏擦去灰塵,整理頭髮,她才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愛漂亮,愛乾淨,江南住在謝家時知道她每天都會早早起床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清雨還嘲笑她小小年紀就這麼愛打扮長大可怎麼辦,她理直氣壯的反駁,說就沒有見過清雨這樣隨意的女孩子。
“江南,這件事都怪我,是我沒有看好手下,你別……”陶野不忍再看江南,他走到江南身邊,想要奪過啟夏的屍體,沒有想象中的反抗,江南順從的把啟夏讓給了陶野,他從地上站起來,目光呆滯,啟夏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在他眼前閃過,讓他無法再忍受面對一具冰冷的屍體,他不會自我催眠,那是懦夫的行為,但直面血淋淋的現實就像一把銳利的匕首在心窩上捅了一刀又一刀,他硬挺著,甚至自己主動操控匕首,窒息般的疼痛才能讓他繼續清醒的面對現實。
“把屍體送回去吧.”
清雨感到他的每一個字都在滴血,是他的心頭血。
她想到江南最初回到謝家那一天送給謝慶華的禮物——一塊牌位,上面寫著上海謝家之位,那時的他滿心仇恨,不報不快。
他可曾想到近日真真正正面對謝家人的屍體他會是這般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