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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們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謝啟洋率先打破了屋子裡的沉寂，謝慶華雙手扶著柺杖，頻頻點頭，“好，好！”
周慧穎也跟著點頭，眼淚又止不住的溢位來，她拿手絹去擦，強做歡顏，“你看我，啟洋回來是高興的事！”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肯回來了呢.”
謝慶華用柺杖敲著地面，即是埋怨兒子不辭而別，一走就是三年，別說音訊全無，而且生死未卜，怎叫兩位老人不擔心。
謝啟洋滿臉羞愧，他自己當然清楚這三年來父親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因為他也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們，這種感情比最烈的酒還要濃厚，即戒不掉，又嗜骨的痛，如果不是二哥，他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回家看一眼，也許等他離開上海，也許等戰爭結束，也許他再沒有機會回到謝家。
“爸，對不起……”忍住不發的淚水終於在父親的嗔責下洶湧澎湃，謝啟洋嘴唇微嘟，靈魂似乎一瞬間又回到了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三少爺身上，受了莫大的委屈可以找父母兄長傾訴。
看到他這個樣子，謝慶華哪裡還捨得繼續責怪，兒子能夠回來，他的心早就樂開了花，只是嘴裡不說而已。
“好了，好了.”
周慧穎忙著出來打圓場，給謝慶華個臺階下，“今天啟洋回來，我們家又團聚了，三姨去做頓好的，犒勞犒勞咱們三少爺！”
周慧穎說著就要起身去廚房，謝啟洋急忙攔住了她。
“三姨，你別忙活了，我就請了半天假，中午就得回去，在家吃不了飯.”
謝啟洋略帶遺憾，覺得對不住父親和三姨，周慧穎看看謝慶華，後者也是一臉的遺憾。
“何況……咱家還算不上團圓……”謝啟洋說到這裡，頹然滑坐在沙發上，謝慶華和周慧穎對視一眼，以為他說的是啟文和啟洋，“逝者已矣，以後不要再提了.”
謝慶華滿目肅容，三年前他一下子失去了四位至親至愛，該是怎樣的痛徹心扉，讓他時至今日仍舊不敢提起，不敢回想。
“不是的，爸！”
謝啟洋知道父親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重又從沙發站起，走到父親面前，屈膝跪下，他緊緊的拉著父親皺紋遍佈的雙手，憐惜的看著父親的眼睛，數十年的商場打拼，換做今日空空蕩蕩，徒有其表的空殼子，不知父親可曾後悔過，還不及尋常百姓來的溫暖。
謝慶華抽出一隻手，替謝啟洋梳著他凌亂的頭髮，戰時條件艱苦，他已有許久沒有剃過頭。
周慧穎看到這一幕，好不容易吞回去的淚水再次滂沱。
“爸，你知道嗎，二哥還活著，他回來，我們謝家才算真正的團聚.”
謝啟洋吐字清晰，眼神真摯，聽在謝慶華耳朵裡如春雷乍響，不知所措。
“啊！”
周慧穎驚撥出聲，江南在三年前死去的訊息傳遍了上海的額大街小巷，隨便一個人都知道謝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在雲小姐的慶功宴上玉石俱焚了，雖然具體的描述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確鑿無疑的，那就是兩個人都死了。
“是真的，爸，二哥還活著，回家之前他還來看我了，也是他勸我回家看看的.”
謝啟洋按住父親顫抖的雙手，他花白的鬢髮反射著銀色的光芒，和他眼睛中的光芒一樣，“啟銘還活著？”
謝慶華顫聲詢問，他說過，這輩子最愧對的人就是謝啟銘母子，無奈上蒼不給他彌補的機會，時隔三年，乍一聽到啟銘還活著的訊息，他混沌的眼眸頓時射出奪目的光亮，眼角似有淚珠滾落，他簡直難以置信，陶野在電話中報信時聲音沉痛，絲毫不像是假的。
“對，二哥還活著.”
謝啟洋握緊了父親的手，父子兩個都已包含熱淚。
“太好了，你二哥還活著！”
謝慶華從沙發上站起來，謝慶華疾步向門口走去，周慧穎急急忙忙上去攙扶，謝慶華因為激動而腳步踉蹌，他走到門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爸！”
啟洋吃驚的看著父親，周慧穎也一臉震撼。
在院子裡玩耍的念親憶親看到跪在地上的父親停止了玩耍，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老天！你總算可憐我謝慶華，給了我一次機會！”
他抬頭仰望，晴空萬里，一隻離群的大雁在天空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