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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擊的源頭來自於天穹。
從天而降的打擊是衝著血獸群去的。
他很想轉頭看看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某種莫名的力量引導著他不顧傷痛繼續攀爬倒伏後還有三層樓高的殘骸。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此龐大，又不是星艦。
攀爬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非常困難。
左手臂從手肘處斷開，他就用斷口當做柺杖，拄著爬。
每爬一步都會有碎骨和濃稠的黑血流淌出來，在他身後形成一條黑紅色的溪流。
他對於泰坦的軀體很陌生，完全是依靠“直覺”向上。
一處被塵土和碎石蓋滿的地方鬆動了一下，隨後彈出個像是救命莢的，僅供一個人進入的圓筒形裝置。
讓楊森詫異的是，他的身體不用指揮，直接就倒了上去。
救命莢的艙門恰好開啟。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順暢。
跌入漆黑的圓柱體內部，意外地掉進了“水”裡。
結果是淹死？電子腦內楊森真想大笑一場，但笑不出來。
他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更確切的說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承擔生命的重任了。
一片昏暗。
水的聲音、電流的擾動、鐵鏽味道。
漸漸地，他發現自己處於數字化的虛擬狀態。
同平時不一樣的是，並不存在於虛擬空間，而是漂浮在一片橙色的，沒有邊際的汪洋中。
彷彿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渾身上下都很舒坦，腦袋昏沉沉得，什麼都不願去想。
要形容現在的狀態，彷彿回到了出生之前，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那個應該早已忘卻，卻又深深印刻在記憶最深處的階段。
什麼危機、汙染、變異、存亡等等，一應煩惱都失去了意義。
他只想維持現在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永遠。
“植入體正常，電子腦正常，奈米機械群受損率75%，原生腦正常，眼球受損45%，聽力系統全損，面板灼傷88%，呼吸道以及粘膜系統受損37%，內臟衰竭率60%，肌肉溶解率43%...”什麼人在耳邊呱噪，讓他響起了討厭的蚊子。
那年夏天非常熱。
驅蚊器壞了，即使有蚊帳，每天晚上少說會被叮上十幾個，甚至是幾十個包。
那是楊森第一次面臨生死的考驗，整個臉都腫得不成樣子。
媽媽一直守在身邊，還哭了。
我不是很好嘛，別哭啊！你知道自己以及死了嗎？“全身組織壞死率超過70%，細胞活性化手段已失效，奈米機械啟用效果有限，建議廢棄原有身體組織，採用除原生腦組織外全部義體化方案.”
冰冷沒有情緒起伏的女聲在耳邊迴響。
不是媽媽，她總是很熱情。
不是幽靈，她比正常人類還要情緒化。
“就這麼做吧，立刻進行艙內義體化改造，廢棄的身體組織用生命原液溶解掉！”
男聲果斷道。
“拒絕，下令物件許可權不夠，要求更高許可權執行改造指令，搜尋更高許可權者，向更高許可權者提出身體改造申請。
申請已提出？”
“該死的許可權.”
男聲咬著牙啐道。
楊森被某種類似聖歌的奇怪響動吵醒了。
他不確定那是不是聲音，橙色海洋中寂靜無聲。
自從獲得電子腦，有了融合感官後，單一的感官就不再單純，包括影象、聲音、嗅覺、味覺、觸覺已經不再是身為原生人類時的樣子和功能。
電子腦賦予他某種感官體驗有時候存粹是為了便於理解，或者讓他擁有某種更加精確的體驗。
原生人類時，看見便是看見，聽見就是聽到，所見所聽即所感。
直觀的比喻就是，原生人類的感官好比平鋪直敘的描述句。
改造人的融合感官，看見不再僅僅是看到，聽見也不僅僅是聽到，所見所聽所感是綜合的。
相比於原生人類，改造人的感官不再是描述句而是比喻句，能夠讓改造人對周圍的世界有更加精彩的體會。
不管是不是真的聲音，楊森在空靈的聖歌中甦醒過來。
首先迎接他的是死亡的冰冷。
腐敗、寂寥還有刺入骨髓的冰寒。
這種冷不是普通的，因為低溫給身體造成的那種會讓人發抖的冷，而是更加深刻的，因為失去了正常新陳代謝而導致的能夠凍結靈魂的冰，是不需要真正感官去驗證，只有生靈的意識能夠感受到的寒，是死人在其意識永久消逝之前的幾秒鐘才有的體會。
以正常醫學標準判斷，楊森是個死人了。
他的身體停止一切除思維外的機能和代謝。
放在自然環境中，他應該已經像一坨臭肉般開始腐爛，成為“清道夫”們的盛宴，化作廢棄物被排出體外後將重新加入物質代謝的自然迴圈。
可這個過程並未開始。
他處於一種類似急凍後才會有的機能停止，腐敗過程並未開始的特殊狀態。
究其原因在於他所浸泡的這種淡黃色的液體。
這是種極為特殊的液體，仔細聞有股淡淡的鐵鏽味道。
液體的侵蝕性很強，只是浸泡其中便自然地佔據主導地位把楊森體內的組織液、血清都置換了出來，似乎血液中的細胞物質也能在這種液體中繼續存在下去，因此楊森“屍體”未見腐敗，而是維持了一種被“凍結”的狀態。
得益於此，楊森的意識便能持續感受到只有瀕死者才有的體驗。
他的感官並非來自於原生的五感，而是從外界某種難以名狀的龐大存在那裡獲得的。
此刻他正“凝視”著漂浮在橙色液體中自己的屍體，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感覺就好像靈魂離體，又好像是透過某種手段觀察自己身體內部一個更小的自己。
“修斯中校，請您確認是否對身體進行全義體化改造。
這裡有必要提醒您，如果不對身體進行改造，一旦脫離泰坦的融合狀態，您將迎來必然的死亡.”
平直的女聲用刻板無感情的音調提醒道。
“修斯？”
“是我的名字，你個黑戶！”
先前聽到的那個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回頭，看到一個虛擬形象漂浮在身邊。
這是個身體線條凌厲、五官俊朗的魁梧中年軍官。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