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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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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朵大朵的淡灰色的雲湧在天幕,向四方伸展開,又在天際線處斷開,掀開蔚藍色的底畫。

龍泉寺的偏殿裡,俞舒雲一人跪在佛祖跟前,雙眼閉著,口中念著佛經。方丈站在她身旁,對上方的佛祖對視。無喜無悲,眉眼裡染了佛光。

良久,俞舒雲睜開眼,朝佛祖拜三拜,然後偏頭望向方丈。

玄空也低頭看她,伸出手讓俞舒雲扶著起身來。

待俞舒雲站穩,兩人又都上前,正對佛像,雙手執香。

頭微垂,雙目平視佛像。雙手將香舉高,與眉頭齊平。

祈禱時,俞舒雲的心中其實沒有想什麼,她很享受這久違的心中的安寧。

最後,插好香,玄空問她:

“施主,抽個籤?”

俞舒雲頷首,跟著他走到一旁。

偏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晨光從關著的門上透進來,照在佛像金身上,又映在他們身上。

玄空拿起籤筒,轉身遞給俞舒雲。俞舒雲不接,只是看著他問了一句:

“還是你幫我解嗎?”

“是啊。”這句話更有感慨的口吻,方丈淺笑著。

“唰,唰。”玄空搖了搖手裡的籤。木簽在竹筒撞擊的聲音帶著林子裡草木的低語和時歲的流淌。

俞舒雲抬起手,隨便取了一支。她什麼也沒看,如以往一樣遞給玄空,同之前做的數百次一樣。

身上仍是僧袍袈裟的方丈笑著將籤扔會筒裡:

“上上籤,平安喜樂,得償所願。”

他看著俞舒雲眼睛,就這麼說著。這是他們之間玩不膩的把戲。

俞舒雲還是被逗笑了。

他們就在偏殿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這倒有些沒面子,前幾天剛說不來擾你佛門清淨的,還是沒忍住。”

“老衲還以為你是聽進去我的話,所以才來的。”方丈在旁悠悠地說。

俞舒雲漫無目的地聊著:“一半吧,別自稱老衲了。”

“好。”玄空沒什麼誠意地應了她。

“算了,反正顯老的又不是我。”

“那我儘量吧,總要慢慢來才該得過來的。”

俞舒雲不可否置。

天際線上頂著的大片雲不知何時分成塊,不規則的往下墜或是攪在天幕。從山頭剛升起的金烏扇動羽翼,在雲縫裡再現破曉之景。

俞舒雲偏頭過去,用肩膀撞方丈:

“你怎麼不問問我有什麼煩心的,為何又來了?”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玄空姑作老成,看著她認真地答,但下一刻便破了功,“太直接問的話比較沒架子。”

俞舒雲微微一笑,帶風的拳頭眼見就要落在玄空臉上

“破執!”

玄空歪頭繞過中間舉著手對俞舒雲笑:

“修佛修心最重要的莫過於破執。破執,即為破執念。執念心中放不下的東西。”

俞舒雲放下手,靜靜聽著。

“有執變會迷,所以要修佛,便要破執,便是放下心中的執念。而一心執著於破執,便又是執,那就是要破執執。執與不執,就是迷。”

“是啊,我有執念,我看見的總在加深和推翻。”俞舒云何曾不知道,她也何曾知道。

“悟與迷本就在一念之間,有時候覺得自己悟了,反是迷了。有時覺得迷了,反是悟了。”

“所以不若告訴自己,自己沒有悟。”這句話像是玩笑,卻擾了她許久。

玄空抬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按著寬袖,在俞舒雲頭上輕敲了一下:

“覺得悟了,為什麼不是真的悟了;迷了,為什麼不是真的迷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無從評判,不過是順心而為罷了。”

“順心而為,可世上最難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心。不想看,也不敢看。”俞舒雲乾脆靠在玄空肩上,懶懶地望著天際。“所以你才不跪的吧。”

這麼多年,在佛前。玄空遠不像求佛的信徒一般,表現的那樣虔誠。他有時跪著誦經,有時就這麼站著看,沒有規律,就是看哪樣方便了。

“眾生皆有佛性,為此才可渡世人,跪與不跪,不過為己。”方丈聽見了寺中小沙彌做早課的聲音,由俞舒雲搭在他肩上。

“你怎麼還沒成佛?”

“覺悟的人成佛,不覺悟的人就還是人。不是說佛要看破紅塵,普度眾生嗎?老衲偏心你,做不到眾生平等,失了佛性。”

這話說的平淡,俞舒雲聽著有些心驚,就像將顆石頭扔在了水裡,但也像漣漪會漸漸平息。

“你又說了老衲。”

“嗯”

兩個人沉默一會。

良久。

“這話我第一次聽,卻覺得的確如此。”清晨的光不刺眼,但看久了眼睛還是有些酸,俞舒雲眯著眼。“可方丈啊,我不信在你眼中,佛是被你們框起來定的標準。你要是不偏心我,不偏心別人,你還有人性嗎?”

玄空低聲笑了笑來,也不和她掙:“是啊,多謝娃娃。”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了,陽烏慢吞吞地移著,日頭有些大了。

又坐了一會。

“我要走了。”

“嗯。”玄空答應一聲。

“你記得送我。”俞舒雲起身,影子蓋了方丈大半個身子。

“嗯。”

聽了這聲應,俞舒雲理了理衣服,轉身往寺門走去。

簡單素色衣裙,披風的顏色是無心綠,只用簡單的髮飾編好的頭髮。隨走動,衣袖不時露出的白皙皓腕上帶著的佛珠……玄空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知道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長大了。不同於兒時那個穿得嬌俏,走那都叮叮噹噹的女孩。

“別怕,”方丈在心裡說著,“該留下的東西,都幫你鎖著呢。”

等人走得遠了,玄空起身,拍拍身上沾的灰,跟著過去。

本來前兩日就該回京的,但俞舒雲看著二哥的樣子,怕是放心不下陸辭顏,就又多留了些時日。

其實她想過叫謝佑寧一同回去,有他一起,省得二哥多走這些路。但又知道,俞即明大概是放心不下的,謝佑寧……她還是有些心結,怕自己不知何時,再自以為是的越了線。

幾年前。

謝佑寧站在街角,靠著牆,手裡攥著只釵子。那釵子沒什麼特別的,也不貴重,通體為銀,上邊就鑲了顆珠子,簡單的很。

“佑寧!”

聽見聲音的謝小侯爺立馬抬頭看去,站直了身體。眼睛裡滿是那個跑過來的女孩。

“舒雲。”謝佑寧接住她,扶著她的手臂,“怎麼跑這麼快,我會等你的。”

俞舒雲跑得有些急,額上出了些汗:

“佑寧,我有事想和你說。”

“怎麼了,不著急。”

“我長姐出了事,我不放心她,想去看看,你的生辰……我怕是不能陪你過了。”女孩的聲音有些低落,這本來是約定好了的,可她卻要失約了。

謝佑寧一愣,隨即有安慰起人:“這有什麼,不過是個生辰,不過就不過了,我們還可以等下次。”

聽了這話,俞舒雲更加愧疚,將手上的佛珠褪了下來按在謝佑寧手裡。謝佑寧有些詫異,這是她自小不離手的東西……

兩人的臉都有些紅,俞舒雲兇巴巴地說:“我沒給你準備生辰禮……這算是賠給你的,不許不要。”

謝佑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手裡的東西好像還有這女孩的溫度,只是待著說:“好。”

不遠處有車水馬龍,市井喧鬧,都不如那時少年的心撞得響亮。

待分開時,謝佑寧才猛地想起,自己的釵子沒送出去。他轉身往回跑,過了轉角已經不見了人。謝佑寧一拍腦袋:

“怎麼又忘了。”

到了快入冬的時候,江南地區少有落葉,庭中高樹仍是濃綠。

走廊上,俞舒雲步履匆匆,忽然,想感覺到什麼,抬頭往遠處一望。果然,一個熟悉的影子趴在牆頭。

謝佑寧四下張望,見暫時無人,手腳麻利地翻上牆頭,還沒等鬆口氣,就聽了有人叫他。

“佑寧,你怎麼來了?”

謝佑寧兩隻手扒著牆,身子往上撐,低頭見到俞舒雲,滿眼都是笑。

“我來找你。有些日子沒見過你了,聽說你從榕城回來了,就過來了。”

“快下來,不要摔了。”俞舒雲有些焦急,走得遠些,好叫他有下來的位置。

本是晚秋,少年身上穿的少,確實熱騰騰的。

“好,舒雲,你先再讓開些,莫要讓帶起的泥濺了你的衣服。”

謝佑寧正要下來,突然又躲了回去。俞舒雲要開口叫他,餘光就看見二哥走來了。

“小妹,長姐先前的藥方呢?”俞即明的神情有遮不住的擔憂。“朱大夫臨時要。”

俞舒雲知道事關自己長姐,也不敢猶豫,跟上二哥去取方子。離開時,她趁俞即明沒有回頭,朝牆頭看了一眼,發現謝佑寧正對著她笑,還給她比了手勢,意思是叫她要安心。

那段時間,俞舒雲多陪著長姐。俞聲陌的高燒不退,反覆多次。有幾次,她差點以為要天人訣別,她真的好怕,卻發覺身旁的人更焦急。有日午夜驚醒,淚掛滿了臉,甚至找不出理由。

寂靜的屋子裡響著壓抑抽涕聲,一旁的桌子上無聲地放著被拆開的信件,落款的時間越隔越遠。

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數字,下人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和催著她拿主意的嘈雜幾乎使她喘不過氣來。她有一次已經打好腹稿想叫母親教教她,而不是一下全權給了她。但一看到父母親守在長姐房前,眼下烏青地問她累不累,她便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次年春,正是一年春好早處,折花戲柳踏青遊。

安陽郡主的春日宴上,俞舒雲看見謝佑寧,帶著下人去找他。兩人已經好久沒好好說會話了。

“佑寧。”俞舒雲拿了支花敲了敲他的肩。

謝佑寧轉身,對她笑笑:

“舒雲,你怎麼來了。”

“我看你在這,來尋你。”

謝佑寧剛要說些什麼,幾個錦衣男子過來拉他。

“謝小侯爺,你可不知道,就李二那傢伙,可欺負人了。不就是投壺勝了,叫他得意的,快、快、快叫他知道知道厲害。”

“舒雲……”謝佑寧被人拉著走,回頭看她。

俞舒雲想跟上去,可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幾個交好的貴門女子,被拖了腳步。

她衝謝佑寧笑,要他跟著去。

其實從那時起,他們之間便已經有了裂痕了吧。若是真的想要些獨處的時候,那裡會被攔住呢,又那裡會只有在一個春日宴上有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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