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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想著，榮嬤嬤便走了上去，殷勤地對芳洲笑道:“外邊天冷，芳洲姑娘去奴才屋內坐坐，烤烤火？”
芳洲見她眼神閃爍，欲言又止，懶懶地點頭，與榮嬤嬤一道去了。
一進屋內，榮嬤嬤就把辛者庫安平侯與漪蘭的事都說與了芳洲。
這不正合皇后娘娘的心意麼，安平侯肏了一個宮奴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可這事要是被捅開，再有漪蘭在中間牽線，孟曉棠那個賤人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還能叫皇上厭惡，指不定都不需旁人動手，皇上自己就會命人將她杖斃！
芳洲在榮嬤嬤屋內烤了一會兒火，又打聽了皇上這些日子是否還來著藏書閣，榮嬤嬤搖搖頭:“沒來，都好些日子了，後宮妃嬪佳麗三千，臨幸這賤奴就是討個新鮮。”
芳洲極滿意地點點頭，這般，她對皇后也能有所交代了，芳雅那個死丫頭，趁著皇后疏離她的這些日子，萬般討好，是要取代她在景鳳宮的位置呢！
坐了一會兒，內務府的太監就跑來了，敲敲門，喚道:“芳洲姐姐，藏書閣沒搜出金絲炭來，咱們該回了。”
想也是，藏書閣這種地方，會有哪個不要命的東西敢與景鳳宮作對，於是起身要離開。
又見榮嬤嬤搓著手笑得格外諂媚，冷笑一聲:“先把事兒辦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上次那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內務府的人走了，全才卻愣在院內好一會兒，忙抬頭去看孟曉棠，只見她依舊如常地打掃著院子，低眉順眼，安靜本分。
全才愈發不安了，他分明把好炭都倒進了她屋裡的炭火盆……他心煩意亂，又不敢上前去問。
孟曉棠掃了雪，抬起頭看看，衝全才喊道:“給我遞一下簸箕。”
全才回過神，連聲應著，去取了簸箕過來，又搶過她手中的活計，垂眼瞥見她通紅的手指:“孟曉棠姑娘您回殿裡烤會兒火去吧，這裡全才一人做就行。”
孟曉棠未攔著，放下了手中的掃帚，突然小聲對全才說道:“我送了一樣東西去你屋裡，你記得看看。”
全才點點頭，想著許是又給他些糖果點心之類的，想到這裡，他心中更是不安和愧疚。
孟曉棠在正殿內收拾著，她隨意翻了翻那本《吳子》，小時候偶爾翻到這書，兄長便將它拿走，說吳起為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為了功成名就棄母殺妻，最終變法失敗，屍身被處五馬分屍車裂之刑。
死有餘辜，死不足惜。
他們孟氏是忠孝仁義之家，這種貪將殺妻之人的兵法，看了也是亂性。
可為什麼忠孝仁義的孟氏，最後也落得這般下場呢？
“凡兵戰之場，立屍之地，必死則生，幸生則死。”
戰場本就是橫屍遍野的地方，抱著必死的決心就會闖出生路，貪生怕死則必死無疑。
孟曉棠將書合上，塞回了書架上。
必死的決心……
鎮國公府內昏暗的密室內，垂幔晃盪，李熾摁住孟許國的腰，狠狠地頂撞:“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
“擷芳……”身下瘦削蒼白的男子回著，眼神有些渙散。
李熾激動地一把將他拉起抱住:“你早些聽話，就不必受這麼多苦了，快過年了，我帶你出去逛逛。”
孟許國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就這一次出府的機會也足夠了，要麼生，要麼死……他不會再回到這汙濁的屈辱的囚籠裡。
紫禁城的藏書閣內，孟曉棠正將書放回去，殿門突然被撞開，全才手裡拎著一個布袋，蒼白臉站在門口，對孟曉棠說道: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孟曉棠繼續低頭撣著層層疊疊上的灰塵。
全才差點脫口而出“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皇上派來的？”，想了想，就這麼痛快地將皇上“出賣”怕是會被秋後算賬……
他握緊手中的布袋，急道:“孟曉棠姑娘，我真不知道這金絲炭是供景鳳宮的！”
孟曉棠點點頭，又笑了一聲:“那你把這炭火放到我屋裡，又是為何？”
“這……”全才結結巴巴，總不能說是因著皇上的面兒，才對她好一些吧，“您挺好的，想多照顧你一些……”
孟曉棠放下手中的撣子，笑顏淡淡:“你才來藏書閣幾天就說我好？”
全才忙走上去:“你給我吃的芝麻糕，全才心裡一直都記著呢！沒想到這次好心辦了壞事，幸虧孟曉棠姑娘您心細，這金絲炭我馬上去扔了。”
見他說著就要轉身出去，孟曉棠輕聲道:“犯了這樣的大事，要是被人曉得了，你有幾顆腦袋？”
“我、我記住了，下次絕不再犯！”
“你還不懂我的意思嗎？”孟曉棠緩緩走過去，在他身後停住，“你就不怕我去和別人說了這事？”
全才來藏書閣不過數日，又是皇上委派， 梅公公親自揀選的他，來之前梅公公特特交待孟曉棠姑娘膽小又懦弱，在日常吃穿上務必仔細著，不能叫人欺負了。
可他現在卻覺著，這孟曉棠姑娘不似梅公公說的那般懦弱……她會說這話，就表明了她揪住了他的小辮子。
全才想了想，皇上和梅公公是派他過來看著人，卻沒許他在內務府換炭火，這又是招惹的景鳳宮，他一個宮人與皇后娘娘，自然是要舍了他的。
思前想後，全才轉過身，神色十分為難:“孟曉棠姑娘，您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必用這來要挾，生分了不是？只要您說，我就能替您辦妥了！”
孟曉棠嘴角含著淺淺的笑，她要全才做的事，若是沒有要挾，不定轉身就跑去告訴皇上了。
全才剛來沒多久她就曉得此人是李雲奕派來的，對著她一介賤籍口口聲聲自稱“奴才”，他發現了那本《春閨秘戲》，數日不造訪藏書閣的李雲奕就來了，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
她曉得全才內務府偷換金絲炭是好意，沒成想弄巧成拙，落了一個把柄在她手上。
“我要你做的不是什麼大事，去太醫院幫我取幾樣東西。”
全才一聽，暗暗地舒了口氣，太醫院他熟啊，可孟曉棠接下來說的方子叫他渾身一顫，以為自己聽錯了，好一會兒沒緩過神來。
紅花、碎骨子、硃砂……這些可都是後宮裡尤其要謹慎的藥材，而且，這這不是避子湯麼？
孟曉棠也未想到皇上還未派人送避子湯過來，她怕，要真是懷上了龍子，單憑如今她的賤籍身份就能被賜死。
指望著皇上的庇護？不，她不敢冒這個風險，這是破壞祖宗規矩，皇上會為了一個新鮮玩意兒與朝廷後宮為敵嗎？
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