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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一冷聲道：“你也不看看什麼時候了，說好的出去溜一圈，我看你是不要臉了跑這麼久。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剩下的那八個草簾子不打完就別睡覺！”
黃汝生揉著被打疼的地方，他也想硬氣回去，最終還是忍下去了。
在心裡罵了幾句周扒皮，又從口袋裡掏出來五張大團結拍進沈念一手裡：“給，先還給你五百！潑婦。”
看著這幾張大團結，沈念一還是高興的，果然這男人來錢比她快多了。
很快她又想到什麼似的，揚起棍子問：“你剛才說我什麼？”
“沒說什麼。”
黃汝生是不想再捱打了，忙道：“我剛才說我得趕緊打草簾子。”
沈念一沒再搭理他，轉身準備晚飯去了。
家裡有冬瓜，少了冬瓜湯，裡面打了幾個荷包蛋，再和麵做蔥油餅，油餅烙得金黃酥脆，夜裡這麼吃也美滋滋的。
李遠橋今天沒去水泥廠幹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最後找了個山坡，往草地上一躺，回想著他這麼多年渾渾噩噩的日子。
餓了就去鎮上買點吃的，吃飽再回到山坡上。
直到太陽下山，他才慢吞吞地起身往家裡走。
路過沈念一家裡的時候，又聽到那棟小小的土坯房裡傳來的歡聲笑語。
他也想有個家，有個屬於自己的家。
李遠橋回去的時候，張改芬已經迎了出來。
“遠橋，你去哪兒了？媽操心死了，去水泥廠還有磚廠都問過了，說沒見著你，餓壞了吧？媽把飯都做好了，就等你回來吃呢。”
這一家人的虛偽，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張改芬突然獻殷勤，他同樣心知肚明。
還不都是因為惦記他賺的錢，怕他以後賺錢都不給他們了。
李長海也在這時候站起來，只是臉色依舊很難看，冷聲道：“你媽跟你說話呢，你咋一聲不吭的？老二媳婦，去給你小叔子盛飯。”
桌子上擺了五個菜，豆芽、豆腐、白菜、韭菜雞蛋以及豬肉燉粉條。
豬肉燉粉條裡的肉分量不少。
看樣子晚上吃的是米飯。
然而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道：“不用了，我吃過了。”
“吃過了？”
張改芬一琢磨就知道是下館子去了。
想到到手的工錢被這敗家子拿去胡吃海喝，心裡又是一陣痛卻又無可奈何。
“嗯。”
李遠橋悶悶地應了一聲。
張改芬又看了一眼李長海，李長海手往桌子上一拍道：“老么，你這是幾個意思？飯不在家裡吃，活也不幹，要鬧哪樣？”
“我倒是想知道，你們鬧哪樣？”
他反問了一句，張改芬和李長海相視一望，誰都沒有說話。
隨後他冷笑了一下：“說起來我要的也簡單，給我說個媳婦，然後分家就行。”
他只想離開這個家，離得遠遠的，最好這輩子都不用看他們醜惡的嘴臉。
李長海拿起旱菸袋抽了一口道：“成，給他說個就是。”
其實也不是沒有給李遠橋說媳婦，好歹二十幾的人了，不找媒人給說，村裡人是會說閒話的。
所以前兩年她也找過媒人，然而媒人找來的都要她先看一遍，要踏實能幹，聽她話，孃家人又窩囊的。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樣的兒媳婦嫁進來，她還能當牛使喚還不敢反抗。
可這種媳婦卻不好找，開始是有幾個瞧上李遠橋皮相的，全都被她攪黃了，暗示人家姑娘，她兒子腦子有點問題。
再加上李遠橋也沒看中，對人愛答不理的，一來二去，好點的姑娘全都錯過了。
如今李遠橋主動提起，老頭也發話了，張改芬便道：“那行，我明天再找媒人說說去。”
李長海再次表態：“成親行，分家的事就算了，你看咱們村裡，有幾個分了家的？人人都羨慕四世同堂，分家這事，只要我們老兩口還活著，以後就甭提了。”
李遠橋站著不動，突然地問了句：“你們活著不能提，若我非要分家，還得先把你們都掐死？我今天是想告訴你們，這麼多年給這個家做牛做馬我也做夠了，要是不分家也成，反正以後別想見到一分錢。”
一屋子人都驚住了。
就連張改芬和李長海都沒想到，平時屁都放不出來半個的李遠橋，竟然能說出來這麼駭人的話。
李遠橋身材魁梧，力氣又出了奇的大，這句話還是把他們老兩口嚇到了。
“遠橋，你胡說些什麼，我們是你爸媽，你怎麼能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李遠橋冷笑了一下：“那也得你們這當父母的拿我當兒子看待才行。”
說罷，他又一腳踹開擋住路的凳子，凳子被他踹得‘砰’的一聲，幾個人都嚇得抖了抖。
張改芬險些被嚇尿，憋著嘴哭了句：“真是造孽啊，我怎麼就養活了這麼一個白眼狼，要是知道會有今日，我早就在撿……”
“碎嘴老婆子，你給我閉嘴！”
李長海一時心急，脫下千層底就扔了過去，直接打在張改芬的頭上。
張改芬哎呦一聲，捂著被砸到的腦門，委屈巴巴地看著李長海。
李長海道：“看啥子看，都是你造的孽。老二媳婦，去給你小叔子燒水，讓他洗洗腳，對了，洗腳水給他端屋裡去。”
次日一大早，王木匠就把草簾機送來了。
木頭做的不算重，王木匠雖然已經四五十了，扛起來還是不算困難。
沈念一看著草簾機，心裡滿都是歡喜。
孩子還小，總要帶到身邊，所以能在家裡賺錢固然最好，等小嫻也能去上學，她可以再想別的法子賺錢。
很快王木匠就把草簾機放在了柴房，見黃汝生也在打草簾子，王木匠還順帶誇了一句：“不錯啊，像你這樣知道顧家的男人，我給點這個。”
王木匠豎起了大拇指，沈念一皮笑肉不笑，並沒有解釋太多，客套地說了兩句，才送走王木匠。
等王木匠離開以後，沈念一道：“行了，這下草簾機也送來了，我念你身上還有傷，就不趕你去水泥廠或者磚廠幹活，從今天開始，你在家一天，就得一天至少出五十個草簾。”
“五十個？”
黃汝生不知道用機器打能打多少個，但沈念一這個周扒皮的狠，他不是沒見識過，說五十個，肯定也得他加班加點的。
但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因為沈念一又舉起她手裡的竹條了，於是他道：“行，五十個就五十個，誰怕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