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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停下了步子，再把自己披散下來的頭髮往後一撥，拽了拽身上的襖子，才朝著李遠橋走去。
李遠橋還在讀書，何龍香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其實不用看他也已經嗅到何龍香身上燻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的香味。
他收起課本準備換個呼吸能順暢一點的地方，可何龍香不打算就這麼放他走，柔聲喊了句：“李遠橋同志。”
李遠橋沉著臉，就連語氣都透露出不耐煩：“有什麼事嗎？”
何龍香當然也察覺到了李遠橋的厭惡，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覺得李遠橋跟其他男人不一樣，於是道：“也沒什麼事，看你來這麼早，就問問。呀，你可真厲害，都讀初中的課本了……”
“你有什麼事就直說，沒有的話麻煩讓個路，我還有一大堆事要做。”
何龍香見李遠橋軟硬不吃，乾脆放出殺手鐧：“遠橋同志，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一輩子都窩在這裡的人，你想不想跟我爸一樣當廠長？我覺得以你的聰明才智和擔當，絕對沒問題，只要你想，我跟我爸說一聲，讓他分你一個廠子不是問題。”
恰好來上班的林友亮剛好聽到這句話，妒忌一下子蔓延全身。
他站在不遠處，看著何龍香跟李遠橋說這話，真是撲上去弄死人的心裡都有了。
這小子運氣怎麼這麼好？
“分我一個廠子？”
李遠橋重複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帶了絲絲涼意。
何龍香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只是使勁點頭：“對，分你一個廠子。”
“那也太少了。”
“啊？”
何龍香一時沒反應過來，李遠橋繼續道：“我說，一個廠子太少，就算給我了，我也要辛辛苦苦賺錢，要不這樣，廠子我一個也不要，每個月幾個水泥廠還有別的什麼盈利，全部給我就行。”
這句話說完，何龍香才明白李遠橋的意思，他這是在反諷自己。
“李遠橋，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看上你，那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氣，知不知道跟我結婚讓你少奮鬥多少年？”
李遠橋冷聲道：“就算是少奮鬥幾輩子也無所謂。”
他已經想好了，今天得罪了廠長女兒，等下廠長來了就提辭工一事，大不了他跟他家念一姐一起賣服裝。
林友亮原本還在羨慕妒忌恨，這會兒聽到李遠橋的話，嘴巴張的雞蛋那麼大，久久都合不攏。
眼看何龍香站在那裡哭喪著一張臉，他就知道機會來了。
忙在手上吐了口口水，把頭髮往後捋了捋，隨後輕咳一聲走到何龍香面前，裝模作樣道：“小何同志，你別生氣，李遠橋是我們這裡出了名的傻子，我跟你講，連他爸媽都不拿他當人看，就是個榆木疙瘩，你別生氣，其實我也還沒結婚，我上過學，唸到初中，何廠長還誇過我，說我腦子靈活……”
“廢話說夠了就去上你的班。”
何龍香氣呼呼的說了一句，林友亮立馬閉上嘴巴，然後尷尬道：“行，行，我這就去上班。小何同志你別傷心，好男人多的是。”
何龍香再次拿眼睛瞪他，林友亮見事有不對，立馬拔腿就跑。
李遠橋去別的地方背書，一直盯著門口，打算等廠長來了就說辭工的事。
果然讓他等到了。
廠長開啟門的時候，李遠橋就迎了上去，衝廠長道：“何廠長，我想辭工。”
何貴恩愣了一下：“好好的怎麼想辭工了？”
等他把視線看向不遠處噘著嘴的女兒，立馬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事，於是拍拍他的肩膀道：“行，我知道了，辭工這事先不著急，咱們去我辦公室說。”
李遠橋猶豫了那麼一下，隨後跟在何廠長身後。
等到了辦公室，何貴恩親自把門關上，然後才道：“坐吧，坐下說，今天這裡就我們兩個，別拘謹。”
確認的確只有他們兩個，李遠橋才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何貴恩取出一支香菸遞給李遠橋。
李遠橋忙擺手道：“不會抽。”
何貴恩點點頭，把煙收了回去，而後道：“是不是我女兒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你也知道，我就那一個女兒，所以那丫頭讓我給慣壞了，要是真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你還得擔待著點。”
聽到何廠長這麼說，李遠橋再次重複了一句：“我想辭工，越快越好。”
“辭什麼辭，你在我這裡幹得好好的，不許辭職，我不答應。另外我會回去教訓香香的，一個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這是思想上的問題，我一定會重視，我保證，她以後都不會來這個廠子了，這份工作，你也好好幹著，就這麼定了。”
何廠長不打算放人，李遠橋也算是聽出來了。
他攥緊拳頭，什麼話也沒說，站起來轉身走出去。
何貴恩坐在辦公室，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他這廠子之所以能不經常來，一個是因為有劉師傅，還有一個原因是李遠橋。
這兩個人缺一不可，如今李遠橋要辭職，他肯定不能答應。
何龍香剛剛就在門口偷聽，這會兒推門而入，滿臉的委屈。
“爸，他憑什麼那麼傲氣，不就是個鄉下窮小子嗎？要是跟我結婚，咱們家積蓄都夠他幾輩子奮鬥的。”
何貴恩是過來人，見過的人和事也多，此刻再也不想慣著女兒，呵斥道：“香香，你這回怎麼這麼不懂事？人家窮小子怎麼了？窮小子前途大著呢，要是真的因為你爸我是廠長娶了你，才是有問題。這樣的好青年，你還是離遠一點，甭霍霍了。”
“爸，我是你女兒，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何龍香氣得要哭，何貴恩嘆一口氣道：“香香，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是什麼樣的，現在的你看上的也只是他改變以後的皮相，他之所以改變，那是因為他遇到了對的人，換誰都不行。一個男人成功與否，並不僅僅取決於自己，還取決於他身後的女人，但李遠橋身後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是你。”
“爸爸勸你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