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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永平三年 四月初五 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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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三年 四月初五(農曆三月初八) 清明 陰天

四月初八清晨我在房內整理書本,將以往的舊書搬出來曬曬。

房門口響起小天璣的聲音:“朗月,你快出來。”

我起身開門:“怎麼了?”

她拉起我的手,悄悄:“於大夫來看你啦。”

於大夫?於原松麼?我不解的問:“於大夫來做什麼?”

頭上的步搖晃動,小天璣回頭道:“八成是覺得你瘋了吧,看在小敏姐的份上,就好心替你治治唄。”

我伸手要彈她腦瓜崩,被靈活躲過。我無奈的哼了一聲,又被她拽住手,拖去前廳。

我見於大夫揹著藥箱站在前廳,來回踱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焦急我瘋了這一事。

“於大夫您好呀。”我拱手問候。

於大夫見著我,像是鬆了一口氣,也回禮道:“朗月姑娘好。老夫此一來是助你一臂之力的。”

我攤開手轉一圈,無奈道:“您看看,我沒瘋,真的。”

於大夫搖搖頭,小聲道:“老夫知你不瘋,但那是我知,其他人不知。若是聖上開罪,你可如何是好?老夫父女二人幸得大家照拂,現在朗月姑娘出事,老夫也是斷然不會作壁上觀袖手旁觀的。”

說罷,他將藥箱卸下,我見他那藥箱沉重,便立刻去幫,於大夫卻摁住我的手:“朗月姑娘,這都是給你的,我的坐騎就在門外,今夜你只管背上這藥箱出得城門去,一路向北,小敏會在沿路接你。”

於大夫說完,將手邊的藥箱開啟,一陣金光晃人眼。我與小天璣睜大雙眼,看著那滿滿一箱子的黃金。

於大夫拍著我肩膀,講:“這些都是老朽攢給小敏的嫁妝,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你都拿上。”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更何況是這種觸犯天顏的事情。我感動道:“謝謝於大夫,但是錢我不缺,再者陛下也不一定會治罪於我,多的我不好說,您知道的多了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但是你信我,這月中,至多是月末,陛下便會放我離開梁都。”

於大夫皺眉,將信將疑:“當真?”

我一臉真誠:“您信我。”

於大夫道:“好,朗月姑娘我信你,但是這些錢財你留下,其他需要用的上老夫的地方只管開口便是。”

我拗不過於大夫,只好各退一步,留下一半小敏的嫁妝錢。

小天璣摸著金子,雙眼發光,她咂吧咂吧嘴,她說行善積德有福報,世上還是好人多。

四月初八,有人在府門前敲了許久的門,家裡一直只有我一個,總是聽不見大門的聲響。所以好幾次都錯過了人敲門,午後我睡醒至前廳尋個水喝,慕的聽見我那才修好沒多久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水潑了我一臉,我驚掉下巴,往柱子後面躲:“誰啊!青天白日的還敢明搶不成?”

幾個大漢闖進門,身後跟著幾個姑娘。為首的那個年歲不大,約莫十八。我見那姑娘眉清目秀,卻從未見過的生人,她揚起一抹笑,將身後站的一排郎中請出來:“朗月姐姐,我是花柳河畔暢音閣的月姝,姑娘們叫我來給你請郎中診治的。”

我指著那些人大叫著:“我沒病,沒病,都給我撤了撤了。”

月姝身後的姑娘道:“我見姐姐也不像病了,那,要不然請諸位回吧。”

我道:“他們走,你不走?”

月姝道:“月姝是帶著諸位姐姐們的託付來的,還不能走。”

託付?咋,還抓我不成?

月姝站至我眼前,我連退幾步,她不動了,就這麼隔著幾步說道:“朗月姐姐是花柳河畔走出去的第一個女官,是大家的驕傲,姐姐們說了,你要是瘋了就帶回去治,多少錢也得給你治好,治不好就養著;咱們不多一張嘴吃飯。要是沒瘋是別有苦衷,被治罪了,那你也別怕。”

“你給咱們長臉的時候是驕傲,就算是落魄了也是驕傲,萬事有她們呢。”

許是年歲大了,眼窩子淺,總被人幾句話感動到泣涕漣漣。我不爭氣的紅了眼睛,我上前幾步說:“有這心意就行,別惹事了,再說了她們能做什麼啊。”

小姑娘眨眨眼,上前幾步附身在我耳邊道:“別的本事沒有,吹吹枕頭風還是輕鬆的。姐姐們都想好了,那幫子大臣們不是一直反對皇上,也沒什麼突破口嗎。你可是陛下欽點的人,現在保住你策反你不就是要了陛下的命嗎?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這道理他們不會不懂。”

“這還沒完,等將這水攪渾了,你就趕緊逃命去,喏,這是城裡許夫人給你的。”

我問:“許夫人?那個許通判的夫人?”

她點頭。

我接過東西一看,趕緊合上。驚的不行:“城防圖!?”

她點頭笑:“美人計,張良梯,反間連環,計中計。讓陛下也知道下紅顏禍水的魅力。”

我詫異不已:“你們什麼時候還讀起兵書了?”

月姝攤開手道:“多虧朗月姐姐,現在花柳河畔門檻都拔高了。”

永平三年 四月二十 (農曆三月廿三) 穀雨 晴朗

我在梁都生活了六七年時光,今日終於等來陛下一張聖旨,準我告老還鄉。

陛下派人宣旨的內侍也唏噓的說:“大人這履歷不管放哪朝哪代也是獨一份的,奴才活這麼大也是頭回見過,第一個二十歲便能享受“告老還鄉”待遇的榜眼。”

小天璣在哪裡說,她這樣的不一定是榜眼,也有可能是顯眼。

我跪地叩謝,接過聖旨,繼而哈哈大笑。

小天璣難過的說道:“以往都是你送別人,這次該我們送你了。你是不是高興的很。”

我點點頭說:“自然,自然是。”

因為是告老,陛下照例將我這翰林編修的七品官升到跟狀元一個檔次,即翰林院修撰。賞了尚方劍,三位婢女。還派了禮部一眾,敲鑼打鼓恭恭敬敬的將我送出城門。

跟著我的三位姑娘年紀與小天璣一般大小,分別叫:桃花、茉莉、牡丹。看得出是宮裡待過的,做事說話都很有分寸。不會讓人感到僭越也不會過於疏離。

梁都離平江很近,水路三四日。陸路遠些要五六日。因我怕水,故而選擇了遠一些的陸路,其實也不好說是因為怕水,因為我自己清楚,我還是抗拒回去的。

畢竟我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還會回這偏僻的小地方。我本以為此生算是絕了和此地的關聯,也搞不清自己為什麼想要回這裡。

這裡沒什麼變化,依舊與我記憶中相差無二。

我下了馬車站在城門口,見縣令帶著一眾大小官員卑躬屈膝的候著我。當初那個被莫須有罪名弄死的小寡婦榮歸故里,壞女人成了六品的女官,他們笑臉相迎我,甚至不敢提“寡婦”、“淹死”、哪怕是哪王字都不敢說。全然戰戰兢兢的模樣。

我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一時間竟有種一覺歸來還似夢中的感覺,縣令老爺佝著腰:“為了迎接大人,微臣將寒舍翻新,只待大人落腳。”

我沒有理解發話,還在思考究竟是按照規矩去驛站還是去他那寒舍,他卻馬上一跪,汗流浹背,誠惶誠恐道:“大人既然不喜歡,那城內還有另外一處下官府邸,空置已久,不知大人可願?或者大人喜歡什麼,您說。”

我道:“不需要為了我大費周章,說到底我也是這裡走出去的。”

我不說還好,一說這縣令更是抖如糠篩,他連滾帶爬的勾著腰起身,碎步挪動到我跟前說:“大人,大人。小的已經將王家上下打入地牢就等您發落,至於其他人,下官還等您指示。”

縣令點頭哈腰,討好之色溢於言表。

這一刻我明白了,我之所以想回來,不就是想看到這一幕嗎?

我以為我會有功成名就的快感,會有返鄉後的揚眉吐氣,會直接奔著王家去會狠狠地出一口惡氣,哪怕那王夫人入了土也要掘地三尺暴屍三日,然後一股腦直接殺去縣令府邸,拿著御賜的寶劍劈他個半死不活,報仇雪恨。

可時至今日,我才發現自己已然能平和的面對他們,確是一點也不想報仇,一點也不想發怒。

我已經不屑與他們計較了。

於是我漠然道:“本官無父無母……只是個孤兒,大人怕是都忘了。”

永平三年 五月初五(農曆四月初八) 立夏 陰

我最終還是選擇在城中的驛站落了腳。

五月初十,我在驛站和三位姑娘正在清洗衣物。

我在院內撐起三排竹竿,將衣物搭上去,大大的被罩鋪開,我只見一雙鞋停在了後面。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好久不見了。”

我探頭看去,是董十七。我拍拍手,將水甩幹。

董十七笑問你:“怎麼,不歡迎?”

我搖搖頭:“沒有,我知道你會來的。”

“這麼肯定?”

“嗯。”

我問他:“梁都得事情都處理好了?”

董十七背過手跟上我:“是啊,都處理好了。”

我與他緩緩走到前廳坐下,我問:“準備住多久?”

他說:“那就要看你讓我住多久了。”

一朵雲飄過暫時遮住烈日,我喚茉莉進來叫她帶董十七去廂房。

桃花也一併進來了,她替我打扇沒忍住問道:“這位公子與大人是舊相識?”

我明白她想問什麼:“是朋友,就像我和你一樣。”

她端著水的手微微一晃,接著她惶恐道:“男女之間、奴婢與大人之間怎麼可以是朋友。”

我想起董十七的話,就對她說:“論尊卑,男女來分情誼二字,這人的路子豈不是走窄了。古往今來多少故事都講的是,不論男女,不論階級的友誼,雖然難得,但是也有,你多看看書上寫的就知道了。”

桃花低下頭,惴惴不安:“奴婢大字不識一個,不像大人學問高,奴婢……看不懂。”

我道:“那你問我啊,不會你就多問我,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

桃花笑了起來,她嘴邊有兩個梨旋,笑起來很甜:“謝謝先生。”

我道:“也謝謝你。”

她問:“先生謝謝我什麼?

“你讓我想起了我的老師。”

桃花歪歪頭:“您的老師?”

我見今日無事,就放下筆墨,開始跟她講了姚大家的故事,講到一半,茉莉和牡丹也溜進來聽。我以為,他們也會像我和小天璣曾經那樣,聽完後嘲諷姚大家。

沒想到她們只是安安靜靜的聽完了。

我問:“你們不覺得她有什麼問題嗎?”

茉莉蹲在我旁邊畫圈圈:“沒有啊。”

我耐心詢問:“為什麼呢。”

茉莉捧著頭道:“您不也是這樣的嘛?”

牡丹講:“是啊,您和那些女官都這樣的,奴婢不覺得有問題,倒是覺得自己有問題。”

我很開心能聽到這番話,她彷彿在鼓勵我堅持下去,總能見到成效。

於是我站起身,開心道:“故事講完了,今晚我請客,上街吃好的!”

五月十二日,天氣晴朗。在這住了兩天的董十七忽然在吃飯時問我,想不想去看看故人。

我早已猜到一二,只是一直忍耐住想要問他的心情,因為我覺得他不告訴我,自然是有他的打算和道理,我應該相信他。

我說:“想去。”

董十七就放下碗筷讓牡丹去牽馬來,牡丹說:“咱們這就一匹馬了。您得等我上街租或借一匹。”

我卻道:“不用,一匹馬就行。”

我和董十七一起走到前門,牡丹將馬兒牽來。我翻身而上,董十七也自然而然的躋身而上。

茉莉站在門口看著我們走遠,稀奇的要命,瞪圓眼珠子:“他們一匹馬?”

牡丹指著馬兒,結巴道:“當真一匹馬?”

桃花笑著說:“他們是朋友。”

馬兒出了城門,左右無人,我這才問出口:“是金蓮還活著對嗎?”

他反問我:“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蠢,比較晚,大概是那塊玉璽。”

“嗯,陛下動手之前,董得隆應該有提醒過你,後來我將計就計,在金蓮大婚給了她訊息。還好金蓮沒那麼蠢。只是可惜了墨蓮我沒來得及救。”

我嘆氣,不願多講此事。馬兒晃了半日到了最近的一處鄉間,這裡山清水秀風景秀麗,街道上人來人往還算熱鬧。

董十七在街道對面找了一家麵館坐下,過了一會,他朝我身後點了一下頭,我順勢看去。

大郎揹著孩子和金蓮一起經營著一間鋪子,金蓮還是那個老樣子穿著素衣不愛紅裝,只是面色紅潤總是帶笑。看的出大郎將她呵護的極其好。

董十七小聲道:“那年冬天金蓮生產,我怕這的產婆郎中醫術有限,就帶著人趕來幫忙,三月的時候生了個女兒,小名是你取的,叫花明。”

我心中百感交集,一時無法言喻。

董十七在身後問我:“不去見一見?”

我搖頭道:“不見了,他們不會因為見我一面就過得更好,只會平白惹更多是非,這樣就很好。”

我轉頭看向董十七,明白是不需要說謝謝的,就像當初我救過他,他也從未對我道過謝。

我問:“接下來呢,去哪裡?你不會真就留在平江了吧。”

董十七的聲音平穩的從眼前傳來:“你要是想我留下來,我也可以留下來。”

我想都不想就說:“可我想出去看看,你幫我去看看,好嗎?”

他挑眉:“朗月你現在越來越……”

“越來越懂你嗎?”

“不是你說的,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遠,攜手共進者不問來自西東嗎?我有好好記住。”

“你在不在這裡都可以,只要我們的目標一致,終點相同,總會再見的。”

他沒有說話,但是我知道我說的,正是他所想的。

“留不留的都隨你,但是我這,永遠給你留一間屋子。”

董十七笑道:“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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