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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永平二年 四月二十 穀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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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二年 四月二十(農曆三月十二) 穀雨後 晴

四月的季節,雨水連日漸多,得個晴朗午後曬太陽變成極美好的一件事,趁著日光我正在走廊邊打盹,墨蓮細聲喚我:“小寡婦別睡了,別睡了。安茜姐帶著金蓮回來了,快出來。”

我充耳不聞,翻個身繼續睡大覺。

小天璣可不慣著我,她仗著自己年輕力壯便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一把將我拽起:“你趕緊起來。”

遠遠的聽見安茜姐的聲音:“別拉她,躺著吧。”我睜眼,見安茜姐掀開面紗,與金蓮一同坐在了我邊上。

我睜眼瞥一眼他們:“你們這是把我當猴看呢,都圍著幹嘛,散了散了。”

安茜姐對我道:“小寡婦,我向陛下提了請求,去北夜和親。”

“什麼?”三人瞬間抬頭看她。

我驚詫,下意識一個起身,即刻反對:“不行。”

安茜居高臨下的瞥我一眼:“為何?”

我道:“憑什麼犧牲你,要你去。”

安茜:“婉兒姐可以,蕭太妃可以,怎麼我就不行了呢?”

“……”我被問的啞口無言。

安茜姐望著我,一本正經道:“現在國家需要休養生息,不能在戰了,我有信心換取二十年的和平,這時間足夠陛下整頓山河,陛下承諾說自我以後,便不會再有女人去和親,一人換萬人,是划算的,對吧。”

小天璣嘟囔:“什麼承諾,你也信。”

墨蓮點頭,也是不同意的。

我握緊拳頭,喉頭幾分哽:“可你不是一筆買賣,你是安茜。”

安茜姐手裡抱著鳳頸琵琶,歪著頭平靜的對我說:“可我也是郡主,這也是我的責任。”

說完她勾起嘴角,坐了下來:“每個人都要選擇自己的路子走,以前我太過順風順水,是不清楚自己該當如何的,後來大起大落,又總覺得過一日算一日,我得謝謝蕭太妃,她讓我知道了我該做什麼。”

她邊說邊調完了琵琶的弦,架起腿唱起了剛來冠群芳時,她和思思姐打擂臺的那首曲子《玉蝴蝶》

我知道,這是她在跟我們告別。

曲子還是那首曲子,人也還是那個人,婉轉的調子裡有了別的不知名的氣息,我只覺得怎麼聽都不對,找不出以前聽的那個滋味。

我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也沒想過要攔住她,我聽完那曲子,小天璣率先帶頭鼓掌喝彩道:“唱得好。”

安茜姐放下琵琶,她故作輕鬆道:“我與陛下約定好了,得讓我先看金蓮出嫁,你高中後,再以公主的身份出嫁。”

得,又是一個先斬後奏的,我低頭苦笑。

十三歲後至今的人生都過得很快,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都相繼離我遠去,我已經學會了體面的分別,理解了人生路只能一人劈頭蓋臉走到頭黑的道理。

我起身,抱住了安茜姐。我說:“你出嫁那日,大家都去送你,是大場面。人多你也看不見我,我就不去送了,今夜全當為你餞行。”

安茜姐摸摸我的頭:“以後常給我寫信,若是忘記了也沒關係,只是不要斷了聯絡,我不想在異國他鄉掉眼淚。平白讓人看不起。”

永平二年 五月五日(農曆三月廿七) 立夏 晴

五月,山腳桃花也落的差不多,這段時間我將姚大家藏的那些書唸了個遍。

今日最後一本也讀完了,我乾巴巴的合上書,發現身邊冷清的可怕。如今也只剩一個小天璣還時不時會嘰嘰喳喳的鬧騰著。

風搖花落,裙邊多了一地的花瓣,我百般聊賴的撿起一片桃花當做了花箋,將姐姐們的名字挨著寫在了上頭,婉兒、思思、媛媛、白蓮花、姚大家。

想了想還有好多人,寫不下了,便隨手一丟入了湖中。那花箋打著旋的墜落,在湖面泛起漣漪,盪開一圈一圈。

小天璣與墨蓮的大腦袋出現在了湖面倒影中,我見小天璣的衣服又短了一截,便問她:“你吃了什麼,怎麼竄的這麼快,比我還高了。”

小天璣摸摸頭,伸手將我拉起來,她拍拍我身上的花瓣,隨口道:“姐姐,我今年可十三虛歲就要十四,這個年紀了。再不長個子你就該心急了好吧。”

我任由她拍著我身上的塵土,眨眨眼。真是快啊,我自己及笄那日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怎麼這傢伙也快十四了?

見著小天璣逐漸長開的臉蛋,沒由來的忽然就想起了東宮裡小殿下蘇蘇。都是花一般的女孩們,她好像也只比蘇蘇大一兩歲。

於是我抱住小天璣的胳膊,試探性的問:“小天璣,你想有人陪你玩嗎?”

小天璣警惕的看看我反問道:“你想幹什麼?想趕我走嘛?”

我忙不迭的抬手起誓:“我可不敢啊,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好事與你。”

小天璣不僅長個頭也長了心眼子,已經不再好忽悠,她嗤之以鼻將我腳邊的書拿在手裡,拉著我往回走:“什麼好事,能輪得上我?”

我笑眯眯的說:“小殿下,做皇太女的伴讀。”

小天璣轉頭看我,皺眉。我甩開他手,竄到她跟前極力遊說:“宮中可是一日吃八頓,那叫一個錦衣玉食。”

小天璣道:“我又不是豬,不稀罕吃那麼多。”

墨蓮也來湊熱鬧,不過她比我更會戳人死穴,她說:“那可是姚大家的弟子,媛媛姐的女兒。蘇蘇很可憐的,孤單的不得了。”

果不其然,聽到兩位姐姐的名字,小天璣表情鬆動了。小天璣看向我:“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要在這等著姚大家回來,她答應了我要看我高中的。”

小天璣表情微妙:“朗月……姚大家她。”

我懶得聽她說什麼,只拍手叫嚷:“這個主我替你做了,改日我便讓安茜姐討個恩寵,那可是天大的榮光啊。”

我攔住小天璣,勒住她的脖子:“咱們要不然就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厲害的那個!”

“我們的口號是,成為繼往開來的第一女官,名留青史!”

“我們的目標是。一品丞相。”

“我們要怎麼做。”

我盯著她,不說不肯罷休,小天璣無奈的接話:“成為皇太女的伴讀,抱緊大腿,升官發財,橫行鄉里,走上人生巔峰,行了吧。”

墨蓮笑出聲來:“你這都是教的什麼。”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看:“這話講不得,咱們心知肚明就好。”

永平二年 五月二十一(農曆四月十四) 小滿 風雨交加

五月二十,大郎登門來尋金蓮,說是現下他全家都知金蓮伴駕公主,不敢催促,只求我問一句何時才能出宮,這婚事還需要往後推嗎?

大郎這些年對金蓮的情誼我們是看在眼裡的,咱們貧窮時不嫌,後來富貴了他也從不攀。一心只在自己的生意和與金蓮的感情上,真真是千里選一的好男人。

我掐指一算還有兩個月便是大暑了,於情於理也的確該接金蓮回家。我便安撫道:“你莫急,我這就進宮去,婚期不變,你且等著我帶她回來便是。”

大郎得了我的保證,將手中的請柬放下,又說:“安茜郡主身份高,這張請柬只是傳個喜,也不求貴人臨門,只要給金蓮一日時間成婚就行。”

我將請柬收下,第二日便進宮,不過不止去見金蓮。我還順路將小天璣帶了進去。小天璣是個不爭氣的,半路跟我嚷嚷肚子疼,我沒轍,只能讓人先帶她去最近東宮,自己去見安茜姐。

幾日不見,安茜姐住的地方卻是大變樣,我看著那堆滿院的金銀珠寶,傻眼了。安茜姐拍拍我說:“回魂了,這是陛下給金蓮添的妝。”

有了陛下的添妝,那便是天大的榮寵,從此金蓮便有了底氣,我不用再擔心她會被欺負。我高興的攬住金蓮:“好端端的陛下怎麼給金蓮添妝?哎,不管了,你家大郎望穿秋水等你,你再不回去,他都要成望妻石啦。”

“你快放人吧。安茜姐。”

安茜姐好笑的彈我額頭,她問:“我放的什麼人?說的好像是我不准她走,金蓮只是和我住一塊,只要她想走隨時可以走啊。”

我奇哉怪也:“不是你一人孤單,讓她來陪伴你的嗎?”

金蓮急忙打手勢止住我倆的話頭,她問:“大郎他還說什麼了?”

我說:“還問你婚期往後推嗎,我說不用,今日便來接你回去,你不會讓我食言吧?”

金蓮看看身邊的賞賜,比劃著說:“不會,今日剛好。我可以回去了。”她說的一板一眼,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才能逃離,我笑她:“你快收拾收拾衣物吧,我們陪安茜姐用過晚飯,就去東宮接小天璣一塊走。”

安茜姐忙問:“你讓小天璣一個人去東宮?你不要命啦?”

我道:“誰叫她半路非說自己肚子疼,我看她臉色煞白不像是騙人,我想著東宮最近,便囑咐了宮女帶著她去了,放心,她機靈著呢。”

東宮城內並不算大,其實只內中外三層十幾間房,不過這裡奇花異草很多,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花草在裝點紅牆黃瓦,倒也不會令人厭倦。

小天璣難得被放風,她覺得看什麼都稀奇,東看看西看看,絲毫不懼各路站崗的侍衛,她記得朗月說過,要是有人為難她就報自己大名。

這裡不愧是皇城,的確是與外頭大不相同的,雕樑畫棟十分奢華。恰巧今日辰時天降微雨,地面溼漉漉的,此刻雨停外面生了一道彩虹,小天璣循著那道彩虹往前,竟然尋到了東宮的小花園,小花園只有一個人背對著她在打理花草。

小天璣主動上前問好:“你好,我叫朗月。”

那人手持一束紅花,向她轉頭。

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奪去人七魄,睫毛煽動便能撞擊人的心臟。

好漂亮的女孩子。

小天璣很聰明,能住在東宮的小孩子,就只有朗月說的小殿下了。她橫豎打量一圈,心念這就是媛媛姐的女兒。

小天璣:“我認得你娘,我叫她媛媛姐。你叫蘇蘇對嗎?”

儘管陛下是不準任何人透露過多關於孃親過往的訊息,但是她還是能憑藉宮人的八卦,拼湊個七七八八:“你,叫她姐姐?”

小天璣雙手一背,準備給自己抬抬輩分:“所以你得叫我姨。姨娘不好聽,姨媽又太老,乾脆叫小姨吧。”

蘇蘇眼睛眯起來,眼珠子一轉:“要是每個人都說認識我娘,我是不是得挨個叫小姨?”

小天璣傻傻的說:“我真的認識她。”

蘇蘇轉身繼續打理花叢:“我不信。”

小天璣急了:“你娘程胥媛原本是淑妃娘娘,你外公家是謀反被滅了九族的,你上頭還有個姐姐死在了湖裡頭,你命倒是大活下來,可惜年紀小就被當年的太后……”

蘇蘇一把捂住小天璣的嘴:“這裡是東宮,你剛剛說的話若是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夠你死十次。你平常胡咧咧慣了,在這裡可不行,小天璣。”

“哎喲,你怎麼知道我叫天璣?”

“猜的,你天生異色瞳,說話的腔調又是和小師姐如出一轍,還知道那麼多事情,還能是誰。”

“哇,你是個聰明人。嗷,好疼。”

“你怎麼了?”

“我肚子疼。你這宮裡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哎喲,好疼。”小天璣彎下腰,捂著小腹就開始嗷嗷的嚎叫,這可讓蘇蘇瞬間慌了神。

蘇蘇單手扶著她,弓下腰看,忽見小天璣身下裙子染了一灘血,發著紫黑色,看起來就像中毒了一般,小天璣自己也發現了,兩人四目相對。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不行,畢竟還是半大的孩子,慌了神不知所措的緊。

小天璣捂著肚子自暴自棄的在地上打滾:“我要是死在這裡該怎麼辦啊,嗚嗚,我是貪生怕死的;你快去叫人啊。”

小天璣捂著肚子,掙扎的往外爬。蘇蘇無奈的扯她腿,喚人:“請御醫來。”

剛叫了一聲,她忽然不敢叫了:“不行,不能叫人。”

小天璣哭著喊:“怎麼不能叫了,我都流了這麼多血了,你沒人性啊,嗚嗚嗚!”

蘇蘇義正言辭:“不能叫,要是被人知道你私闖進東宮,別說你被問責,就連小師姐也逃不過,不能請!”

晚飯後,我與金蓮便準備去東宮接小天璣出宮了,金蓮有些累便準備在門口等我,我一人去接小天璣。

我入眼的便是蘇蘇扯著小天璣腿往後拽,小天璣小臉煞白還滿身是血,我以為他倆打架了,心驚肉跳一個箭步竄過去:“小天璣,你怎麼跟小殿下幹架啊?瘋了你!還給我打輸了?”

我連滾帶爬的去揪她,斷然不曾想僅一炷香多的功夫,就搞成這樣子,我一不小心一腳踩到了小天璣手上,她嚎叫的更大聲了。

蘇蘇捂住她亂叫的嘴巴,哭笑不得,然後看著我講著來龍去脈:“沒打架,她來時沒有任何不妥,只是剛剛突然下身流血,黑紫色不像是中毒。”

我恍然大悟,無奈的在她面前蹲下,無語的看著她說:“我自己來葵水的時候,也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這丟人的事情至今我都不敢回想,生怕被人知道了當做笑話,萬萬沒想到多年以後得今日,丟人現眼也後繼有人了。”

蘇蘇卻說:“為什麼是丟人?今日如果不是小師姐,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說不準日後也會鬧一場笑話,可既然是正常的事情,為什麼從來沒人教這些?反而還要當做笑話。”

小殿下誠懇的發問,讓我對她有了不一樣的認識。你看,地上這個打滾的傢伙就沒這思想境界。蘇蘇果真如姚大家所講,是個適合學習的好苗子。

我滿眼欣賞的說:“你說的對,是該有人教導,沒什麼好笑的。”

然後我拍拍雙手,踹地上打滾的傢伙一腳,轉身背對她罵著:“你可別嚎了。今日命大死不了;不過是來葵水而已。小殿下見笑了,您搭把手把她弄我背上來,抬回屋子裡。”

蘇蘇乖乖的說好,扶起小天璣往我背上送。小天璣看著精瘦,不像是個骨頭裡流油的,她死沉死沉的壓的我滿臉通紅。我不由咒罵:“死丫頭,你吃秤砣長大的啊,重的像豬一樣。”

小天璣哭的亂七八糟:“我都要死了,你還罵我是豬,我討厭你嗚嗚嗚。”

小天璣哭的一抽一抽的,哭的眼淚鼻涕、口水蹭了我一肩膀,我被她哭的心煩,便恐嚇著說:“住嘴,死不了。你要是再哭,我也不介意毒死你,拋屍荒野。”

小天璣被我嚇的收了聲。哼哼唧唧的趴在我背上,一抽一抽的。

我一邊嫌棄著她,一邊將她揹回了屋子裡頭,然後罵罵咧咧的給她換褲子,揉肚子。叫人煮紅糖水來喂她喝,然後回憶著好久前姚大家教我的東西,交代她:“忌生冷,需保暖,生薑和著紅糖喝……”

小天璣哭完鬧完,又累又困,眼皮無比沉重,只一會就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我卻是忙個不停,我叫人去準備了乾淨的衣物,馬車,叫金蓮幫我把小天璣搬上了馬車。

上車前,我對著蘇蘇道謝:“小殿下,小天璣是個沒心腸的,我本想著日後讓她給你做個伴,不想今日還鬧了笑話,今日讓你見笑了,你要是覺得煩……”

蘇蘇回憶著下午的種種,嘴角上揚:“雖然像是個麻煩精,但是很有意思……謝謝小師姐。”

我笑著說:“那你要答應我,日後不管她怎樣,你們總是朋友。要保護好她,像是愛惜自己一樣。”

蘇蘇點頭,無比正式的說:“本宮從不輕易許諾,但今日鄭重向小師姐承諾,我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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