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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邊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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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順能夠當上錦衣衛指揮使,是因為走了王振的門路,要不然王振憑什麼讓他當錦衣衛指揮使,當然說起馬順看官們可能會不知道這位,但是著名的左順門事件,相信知道明史的各位都不陌生,這位就是被打死的那個。

當時英宗留學,官方稱呼叫做北狩,形式一片危急,留守京城的文武官員以及勳貴那也是恨透了王振,而王振則在土木堡被樊忠一錘砸死,這群留守官員找不到王振出氣,自然是心情不美麗的,然後就聚成一堆,想要進宮,找孫太后要一個說法,最起碼王振這一派系的都得給個罪名吧?起碼這群人一個個都別想跑,於是一群人跟趕羊一樣亂哄哄的就朝著皇宮出發了,孫太后得信兒以後自然是不想見的,這個時候自己心神都亂了,兒子留學了,還有心情安撫你們?可是一群官員午門進不去自然想到了左順門,左順門因為經常性的有官員出入,所以對官員是常開的,一群人順利的走進了皇宮,偏偏這個馬順好死不死的想要表忠心,於是在左順門攔住了這群“文弱書生”,你說你攔住人了,說幾句好話,然後想個法子拖拖時間讓這群人把怒氣值降下來,說不定人冷靜之後就回去了,可是這哥們兒,非要來一句“宮禁要地不得擅闖,爾等是要造反嗎?”好嘛,一句話點到了點上了,這群犯著中二病的文武官員們一下子熱血上頭,也不管是不是皇宮了,直接來了一句“他也是王振黨羽,禍國殃民之徒,與我拿下他!”再然後一群人就衝了上去,生生的把個武力值極高的錦衣衛指揮使給打死了。然後孫太后也被這個訊息嚇傻了,趕緊出面面見這群官員,然後一一安撫,並且保證肯定會清剿皇宮之中的王振餘黨,這一下子就讓官員們看到了此時皇權的虛弱,於是開始了肆無忌憚的侵蝕軍權,為後來明朝以文御武打下了基礎,而左順門也成為了官員們“合理合法”打殺政敵的地方,甚至後來一些知道自己名聲極臭的官員根本就不敢走左順門,寧願想其他辦法,也不走這裡。

當然了,馬順也是有一定的能力的,僅僅過了一日,呂整的事情就已經查的七七八八了。

緊跟著第二日傍晚時分,就來覲見了,而朱祁鎮也唯有這個時間段,才有空閒時間接見。

見禮以後,朱祁鎮直接問“查得怎麼樣了?”

馬順回“已派人去河南了,瓦剌也派人去了。關於草原的情報,正在整理,相信很快就能呈於陛下。”

朱祁鎮點頭“呂整呢?”

馬順道“已經查清楚了,呂整是馬政的部將,並不想要嚴懲,以儆效尤,馬政覺得不公,就寫信求告到了英國公那裡,英國公出面,王兵部只能向楊士奇大人求援,只是楊士奇大人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於英國公有什麼衝突,所以這事才沒能壓下來。”

朱祁鎮聽著馬順的彙報,則有些品出味兒來了。

馬政是大同鎮守將,靖難功臣之一,算是老臣,沒有太大的功勳,但也總算有了資歷,隨後一直在軍中,才有了而今的地位。是一員靠得住的戰將,沒啥大過,鎮守大同也是相安無事,呂整就是他的部下。

至於這個王兵部,名叫王驥,兵部尚書,文官最高階別,僅在內閣大學士之下。他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幹吏,兵部就是在他的手裡幾乎把五軍都督府幹廢了。名義上軍隊管理權在五軍都督府手上,可是不管什麼事兒,兵部都要插手。各級勳貴自然是不滿的,可是卻無力抗衡,一來皇帝站文官這邊,二來勳貴開始青黃不接了,靖難勳貴們幾乎都步入老齡了,而新的勳貴卻還沒成長起來,甚至就是成長起來的也不如靖難功臣太多了,所以大部分武將都屬於矮個裡面拔將軍,比起永樂時期,那是遠遠不如的。反觀文人,經過了長時間的休養生息,人才湧現雖說不如永樂和仁宣年間,可是人家基數大,還要經過層層選拔,一步一步走上來的,那麼水平就不會太差,年輕一輩自然也有代表性的人物,王驥算一個,于謙也算一個。

朱祁鎮繼續問道“呂整殺降這事兒,到底有沒有?”

馬順聽到此問,有些遲疑,正好入了朱祁鎮的眼,問道“難道有些事是朕不能知道的?”

馬順聽罷直冒冷汗“臣不敢,錦衣衛乃是陛下耳目,不敢有絲毫隱瞞,呂整確有冒功之舉,但是要說殺降,卻也過分了”

“你的意思是呂整是清白的?”

“臣不敢為其擔保,但是太宗皇帝雖說也招降蒙古部落,可是招降的一般都是蒙古貴族,而那些貴族投降為了能夠獲得重視,是必然要多拉牧民的,幾十個人太少了。而且幾十個人又有女子,怕是青黃不接,想要投降的,但是這樣的投降,不過是增加幾個軍戶,算不的功勞,所以直接殺了的也絕非呂整一人這麼幹,只是陛下要是想查清楚的話,臣請趕往大同細細查明。”

朱祁鎮想了想“不必了。”然後揮手讓馬順退下了。

如此事情就有些明朗了,一個是邊軍軍紀,呂整殺降應該是真的,他的文書也是做的滴水不漏,而馬順的語氣也是語焉不詳的,想來他自己也有些不堅定。說呂整殺降怕也談不上是冤枉了,武臣都在為其鳴冤,就是馬順話裡話外也是這個態度,可見在他們眼裡這樣的事情已經是常態了。所以軍紀恐怕很成問題。

朱祁鎮先暗暗記下,然後就是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爭權行為了,兵部拿下一個高階將領,而勳貴集團看似反應強烈,卻十分無力。看結果就知道了,內閣的票擬可還在朱祁鎮這裡呢,如果皇帝不推倒,那麼就會照準執行。票擬的結果是,流放廣西。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張輔如今的作為不過是鬧上一鬧,可見武將的待遇雖然還在文官之上,可是已經到了此消彼長的時候了。

不過文官集團想要徹底壓服勳貴和武官集團如今也僅僅是依靠著仁宗宣宗二位先帝的信任,和如今朱祁鎮仍未親政的契機而已,張輔的存在就是明證,皇帝不能親政的大環境之下,張輔仍然能夠佔據內閣一席之地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如今的大明最高權力集團仍然不能少了勳貴這一環的。

到了這裡朱祁鎮算是有一點頭緒了,如今他要思考的就是,什麼樣的真相才是他想要的真相,或者說他想要給這件事一個什麼樣的真相。票擬就在手中,朱祁鎮苦苦思考仍然沒有一個結果,寫上幾個字很容易,但是怎樣行駛皇帝的權力然後寫上幾個字才是最重要的,這個答案對於從未經過的朱祁鎮而言,實在有些困難。如此只能使用現階段最強召喚術了。

慈寧宮御花園,朱祁鎮扶著太皇太后,花園之中充滿了江南氣息,真正的亂花迷人眼。

太皇太后在一個亭子裡坐了下來,然後道“呂整的案子看明白了?”

“孫兒想明白了”隨後朱祁鎮就將自己的所思所得講給了太皇太后聽。

太皇太后把手裡的魚食拋進池水裡,引得一片錦鯉爭搶,然後道“你呀,還是錢了一些火候,王驥為什麼要針對呂整?”

朱祁鎮剛想說爭權之事,卻感覺不對,太皇太后已經下旨“罷一切不急之務,與天下百姓休養生息”了,而張輔這些成名老將仍在,兵部這個時候有那個膽子敢頂風行事?王驥又不是個傻的,必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原則大動干戈,怕是另有緣故。

太皇太后看著沉思的朱祁鎮再次道“最近楊首輔上的奏疏你都沒看?”

朱祁鎮脫口而出“楊士奇要整頓軍務!”

“孺子可教也。”

朱祁鎮一時之間突然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王驥是接了楊士奇的授意,這就是為什麼不重罰而是流放了。這事退二進一之策。他一開始就沒想著殺呂整。”

太皇太后欣慰的點點頭道“楊士奇也不會允許呂整被殺的,他是老成謀國之臣,衛所制度開始敗壞,已然有了苗頭,佔田,佔役這兩大弊病,已經苗頭初現,太祖年間不費百姓一分一毫,可養軍百萬,到了永樂就已經需要貼補了。單是去年,你父皇就下令以邊軍辛苦為名,增加九邊士卒錢糧,這筆錢走的是戶部的賬。要知道天下良田有不少在衛所之中,可卻混到了難以自給的地步,那麼多良田究竟去了什麼地方?還有就是佔役,別的地方就不說了,如今還有幾萬士卒正在修建北京城,還有你父皇的陵寢。這其中佔了多少?我就不敢問,甚至是不敢知道了。這就是楊士奇要整頓軍務的原因。”

朱祁鎮問“既然想要整頓軍務,為什麼又要將呂整輕輕放下?不該用他的頭祭旗嗎?”

太皇太后看看朱祁鎮道“若是按照你這樣想,怕是要天下大亂了,很多事不能急的,越急越錯,比如說,佔役,誰是大頭?京師的工程,你父皇的陵寢,你的陵寢,這些能罷休嗎?還有佔田,有能力在軍中佔田的都是些什麼人?都是些軍中骨幹,你要是清理,他們心甘情願嗎?不會起亂子嗎?該怎麼做,楊士奇心中是有分寸的。”

到此朱祁鎮算是明白了,說白了還是呂整撞槍口上了,呂整流放的下場就是楊士奇在表決心,也暗示了底線。至於說張輔,怕也是知道軍中很多情弊,故而默許了一些事情。說不定流放也是張輔爭取的,不過朱祁鎮內心卻覺得不過是裱糊匠行為罷了,這樣頂多就撐個幾年,幾年後只怕會更差,而不是更好。

朱祁鎮也清楚,楊士奇畢竟不是真正的丞相,只要軍隊能打仗,楊士奇很多事情不打算追究的。

所以有時候真得揣著明白裝糊塗,可以真明白假糊塗,但卻不能真糊塗。不能看人怎麼說,也要看他怎麼做。朱祁鎮想到了這裡也算是頗有所得,於是問道“祖母,您說這封奏疏該怎麼辦?”

太皇太后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臨摹王右軍的字?讓祖母看看你的筆力可有進步?”

朱祁鎮點點頭揮了揮手,接過王振遞過來的硃筆,在這封奏疏上最後一頁空白地方懸腕,說道“祖母,寫什麼?”

“你覺得應當寫什麼?”

朱祁鎮沉思了一下,事已至此,楊士奇是不會更改自己的做法了,太皇太后也不會允許的,現如今自己終究還未長大,很多事情暫時只能是忍著吧。

想到此處,朱祁鎮接著筆尖滴墨的機會,手腕轉動,不多時就寫了三個字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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