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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一幕 冰雪落幕之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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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9月15日 星期三 陰 札幌市 札幌丘珠機場附近

“所以……你能擋住我那幾招劍法?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叫做破風悲的奧術你從哪兒學來的?那是軍方的奧術的吧?”

“我有在自衛隊服役的朋友,我從他口中打聽到了咒文和術式,自己偷偷學來的——您可千萬別在外面亂說啊,非自衛隊人士掌握軍用級的奧術是違法的。”

——都已經是黑道了,還要在意這種東西麼……

“那你既然能感知到這麼多的東西……觀察力也很強,那你的錢包怎麼會在火車站被人偷走啊?”

“這個……有些難以啟齒;當時我下了火車站,準備打計程車,突然有個人走過來矇住了我的眼睛,讓我猜猜他是誰,我以為是個熱情好客的路人,結果那傢伙矇住我的眼睛只是為了方便同夥順走我的行李——那兩個人就這麼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我根本找不到。”

聽著川崎良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倒黴故事的時候,方欣楠實在是憋不住了,大聲笑了出來,空姐也因此跑過來提醒她讓她的聲音小一點。不過話說回來,這種騙術的確很容易被不熟悉的人中招,自從中國改革開放後,這種騙術就在南方城市興起過一段時間,可未曾想到現在還有人在用這樣的伎倆——一想到能擋住自己奧術的川崎良平,被這麼簡單的騙術搞得行李全丟了,方欣楠就被這強烈的反差感搞得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那麼,錢包被偷了你那五千人民幣咋還在啊?”

“錢包和錢不放在一個口袋,就像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一樣,這是武士們的行事作風——你看,我這裡有一個裡懷。”

川崎良平展示著他那件醜的不能再醜的風衣,風衣裡面有一個小口袋,裡面放著那部老式的翻蓋手機,還有兩張被裁剪過的機票。從南京的祿口機場直飛北海道需要四個多小時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坐著經濟艙的兩人吃了一份航空公司提供的日式鮭魚飯和莎拉,其它時間兩人則是聽歌打發時間。

因為只有一副耳機,坐在靠窗一側的方欣楠和坐在中間位置的川崎良平不得不使用同一副耳機,索性兩人的聽歌口味都差不多,所以沒產生什麼矛盾——當然,要是產生了矛盾,良平肯定會讓著方欣楠。

《12月の雨の日》

水の匂いが(水的味道濃郁的)

眩しい通りに(耀眼的通路上)

雨に憑れた(冒雨前行的)

ひとが行き交う(人們人來人往)

雨あがりの街に(雨後的街道上)

風がふいに立る(風忽然吹起)

流れる人波を(流動的人之波)

ぼくはみている(我正注視著)

ぼくはみている(我正注視著)

雨に病んだ(因雨摧殘)

飢いたこころと(而飢渴的心)

凍てついた空を(與冰凍的天空被)

街翳が縁どる(街影籠罩)

雨あがりの街に(雨後的街道上)

風がふいに立る(風忽然吹起)

流れる人波を(流動的人之波)

ぼくはみている(我正注視著)

ぼくはみている(我正注視著)

二人聽了許多的七八十年代歌曲,不知道為什麼,方欣楠特別喜歡這種老式的歌——現在的歌要麼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情愛愛,要麼就是各種說唱和各種亂七八糟的簽字造句;方欣楠不是說這些新玩兒不好,她只是單純的對這些東西沒感覺。這種感覺是一個玄學,你要喜歡,花多少錢都願意買那些莫名其妙的專輯;你要是不喜歡,白送的她都不會要。

“對了楠大小姐,這個我覺得還是您拿著比較好。”

川崎良平拿出那個章翰海畫的素描畫,看到那副畫,方欣楠像是見了鬼一樣不由自主的向後靠過去。

“你怎麼還拿著這玩意兒,趕緊把它扔了!”

“我……我只是覺得您小時候也沒留下什麼照片,這種有時間膠囊效果的東西多保留一些也好。”川崎良平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了,眼下可不能惹方欣楠生氣,所以他趕忙拆開前排座位下放置的嘔吐袋,把那副畫塞了進去,“那……那我把他丟掉好了,對不起。”

——女生們、先生們,本次航班即將抵達北海道札幌丘珠機場,請您關閉任何可能干擾航行的電子裝置,收起小桌板,調整座椅靠背,開啟遮光板,繫好安全帶……

終於,飛機要降落了,二人繫好安全帶,等待著飛機緩緩停靠在溼潤的跑到。

——機已經降落在札幌丘珠機場,外面溫度7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開啟行李架。等飛機完全停穩後,請你再解開安全,整理好手提物品準備下飛機。從行李架裡取物品時,請注意安全。您交運的行李請到行李提取處領取。需要在本站轉乘飛機到其他地方的旅客請到候機室中轉櫃辦理,感謝您搭乘班機!下次旅途再會!

趁著飛機還在跑道上滑行,方欣楠趕忙開啟手機的聊天軟體,給張雨綺發訊息;九宮格的輸入法讓她的打字效率很快。

哆啦C夢(方欣楠):綺我到日本了,飛機剛剛落地,你在南京還好嗎?

城南徐母(張雨綺):祝旅途順利楠,我在南京還好,我找到了個新工作,當一個私立小學的助教,幫那些小孩子瞭解奧術的基本常識。

哆啦C夢:那挺好的,以後的日子也一定會越來越好。

城南徐母:你在日本要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一定要記得和我說,我是你的避風港。

哆啦C夢:你也一樣^o^/

城南徐母:不聊了,一會我還得和校長見一面,再見咯。

哆啦C夢:祝好。

方欣楠收起手機,望著窗外的絮絮小雨,心想在南京那個魚米之鄉下雨也就算了,怎麼到了更北的地方也在下雨?雖然她本人喜歡雨天,但那也是要看場合的,比如在家中有暖爐、有遊戲機和電視機的時候她就喜歡雨天;而在外面的時候就很討厭雨天——人類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就連對自己的喜好也是如此。

北海道的氣候十分寒冷,哪怕現在正值金秋時節,外面的氣溫也只有五六度的樣子,方欣楠套了一件厚實的羽絨服,外加加了一條秋褲的長褲,再配上棕色的短靴,這樣就構成了她的冬季三件套。她的隨身行李不多:一般的洗漱用品、幾個護膚品、一個簡易化妝盒和幾件秋冬季的衣物。這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來日本旅遊的大學畢業生。

這很正常,因為在她的計劃中,她是打算探望一下母親就準備離開的,壓根就沒有打算在這裡長久住下來的打算——雖在信中母親說她患上的是可怕的癌症,但癌症也分為很多種,有好治的也有不好治的,萬一母親得的是那種好治的也說不定;她應該只是有些杞人憂天,在現代工業社會以及奧能輔佐的醫療條件下,治療那些簡單的癌症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至於“美好生活”的計劃,方欣楠打算在探望完母親後,就乘坐火車一路南下,從北海道一路殺到東京——據說日本奧術師協會正在招攬大批次的人才,無論是戰鬥人員也好還是文職人員也罷,肯定有適合自己和張雨綺的崗位;等再過個把月,張雨綺的日語能夠應付基本的日常社交,她就把張雨綺接過來。

考慮到任何計劃都需要“啟動資金”,方欣楠腦子裡也想到了一個歪主意:她可以先假裝對父親表示自己“想通了”要回來住,騙他給自己一筆錢,然後再玩失蹤逃之夭夭——雖然這麼做有敲詐勒索的嫌疑,但考慮到之前方德鑫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大可以大言不慚的說那是索取正常的生活費,這樣一來心理負擔的問題就解決了。不過話說回來,在方欣楠離家出走的時候,家裡還並不怎麼得勢,當時方欣楠記得自己住的還是一棟看起來十分普通的日式矮房,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哦?你問華北組現在的狀況?那可有的說了,華北組現在是整個北海道最大的幫派,道上的人見了華北組的人都得點頭問好——”

面對方欣楠的疑問,川崎良平一邊從托執行李架上搬下來一個紙箱,一邊難掩笑意的說道。

“不是……什麼情況?來的時候我們沒有這個紙箱啊?這裡面裝的什麼?”

“哦,這是鹽水鴨,臨走的時候在機場買了一些。”

“不是吧?你還真買了?我只是隨口一說的。”

“我打算帶給我老婆嚐嚐,她吃了一輩子的越光米,總得嚐嚐新的玩意兒——人要是一直保持著與舊事物的羈絆,一輩子也不會進步。”

“看來我對你是個純正平成保守男的第一印象得改變一下了,等會……你錢哪來的?”

“我補辦好護照後,就連著電子銀行和賬戶都重新連上了。”

方欣楠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意識到了自己問這個問題很蠢;川崎良平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用右手將那個箱子抱在肩上,左手則拎著方欣楠的行李箱和他自己的行李箱——好嘛,至少自己不用般那個又大又重的箱子了。

“那麼……剛剛說道我們華北組……令尊現在經營著北海道最大的漁業公司,以及室蘭的制鐵業和函館市的造船業,但目前北海道除了札幌以外,剩下地方還是靠賣資源和不算發達的旅遊業來撐著——所以目前組內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現在北海道除了札幌都市圈以外都比較窮。”

“為什麼經濟狀況不好?”一邊朝著機場出口走去的方欣楠,一邊問道;既然已經來到了新的地方生活,那還是先以獲取情報為第一要務。“我不相信方德鑫那傢伙沒有從非法事業中賺錢。”

“是的,除了非法事業,我們還涉足演藝界、房地產投資等多個產業——令尊是一個很擅長把危機轉化為機遇的人,在80年代日本出現泡沫經濟之際,我們開始向房地產、股票、藝術品等領域投資——從中獲得鉅額利潤,泡沫經濟結束後,令尊又迅速投身於新產業,即不良債權整理產業,大規模購買價值暴跌的資產。”

川崎良平說著的時候,彷彿回到了那個開著機車,四處收取保護費的年紀,方欣楠不敢相信那樣的生活是什麼樣的,總而言之,自己還是和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保持距離為好;不過即便是川崎良平這麼說著,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是一個從東北跑出來的農民做出來的,這個故事太離譜了,小說都不敢這麼寫,要真有這部小說,那主角一定是方德鑫和他的龍傲天故事——方欣楠甩了甩腦袋,把這個判斷否決了,黑道根本就是應該掃到垃圾堆裡的東西,她可不能因為物質主義就改變自己的立場。

“但步入新世紀後,日本的經濟就持續低迷——年輕人們不願意買房子,再加上北海道的氣候原因,大批次的年輕人往南方遷移,這裡的老齡化十分嚴重,老人們是消費意願很低的群體,沒有消費就沒有經濟流動,因此我們也只能靠那些基本的支柱產業維持運營。”良平長長嘆了一口氣,“北海道就像是中國的東北,不同的是中國東北還有重工業支撐,而北海道卻只能賣資源為生。”

“我是1987年出生的,也就是說那個時候方德鑫就開始操縱這一切了?”

“是的,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他的。”

“那我小時候怎麼沒見過你?你這麼個刀疤男我不可能沒有映像。”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是令尊的敵人。”

“敵人?”方欣楠咂舌,“這故事肯定很有意思;‘華北組’這個詞就很有中國味兒,幫會里面的人都是中國人麼?”

“四成是中國人,六成是日本人,還有幾個美國人,算上所有組員,人數規模應該在三千名左右——平日裡組員們很少聚集在一起,大多都分散在北海道各地,只要每個月按時‘上供’並且數額正確,本部就不會管你平常幹什麼了,這一點相較於其他地區的幫派而言還算是個好處;自華北組建立以來,令尊只發布過一次召集令,那時是2003年的時候了,我們和當時北海道的另一個幫派發生了戰爭,最後我們慘勝。”

“嗯……那麼,你們現在還有其他的幫派‘敵人’麼?”

“沒有,剩下的都是一些小混混罷了,不足為懼——我們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來自於本州的大家族和合眾國奧術師協會的壓力;北海道有許多美軍的基地,我們和他們有些……不太好說的糾紛。”川崎良平語重心長的說道,“我說這麼多,是希望您明白,您的父親在做著很厲害的事業,他只是因為忙於事業的緣故疏忽了對你的愛,他一定是愛你的。”

“我就不明白了……”方欣楠反問,“你的口氣倒是像一副家長的模樣,是不是每次處理家庭關係的時候,方德鑫就會派你來?”

“並不是,令尊給我的任務只是讓我把您帶回來——至於我說的那些話,完全是出自我本人的意願,我不希望看到……您和您的父親之間有很大的隔閡。”

“為什麼?”

“因為我曾經也有一個和你一樣的女兒,我和她因為很嚴重的矛盾,她離開了家。”

“你有一個女兒?她現在在哪兒?”

“她已經死了。”對方淡淡的回答道。

“抱歉……”

“如果她還活著,應該和你一樣大了吧?我自己犯下了嚴重的錯誤,我不希望身邊的人再重蹈我的覆轍——這就是我的本心,希望您能夠理解,楠大小姐。”

“……”

二人走出了機場,和南京祿口機場外面的繁忙不同,丘珠機場外面只有零零散散的幾輛私人轎車,和兩輛看起來連人度沒有的旅遊大巴。天空被陰沉的烏雲籠罩,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塌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方欣楠的髮梢上,她伸出手,好像試圖接住那些雨滴,但最終因為體溫的緣故很快被蒸發了,她什麼也沒有抓住。

“好了……邊田市在札幌西南面,坐汽車過去的話得花不少時間,我們怎麼過去呢?”

“關於這個,我想——啊,接我們的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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