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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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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將修義坊的火勢連成了一片,周圍百姓紛紛出動汲水救火,竟無人發現陽平君府邸內的生死搏鬥。

齊王楊鑑與少年天樞搶奪兵刃,二人忍著劇痛又交戰了兩合。

天樞背上的傷口如同衣領一樣翻卷著,火光之下隱約可見嶙峋的骨頭。

齊王襟下的衣服被鮮血染透。

不可再戰了,天樞艱難地呼吸著,於是果斷用長劍挑起數根燃燒的木頭朝齊王投去。

齊王揮刀格擋,因體力不支朝後坐倒。

“畫師,撤退!”天樞留下這句話後便消失在火光闌珊處。

崔玉還未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而尼姑阿靜卻隱隱猜到崔玉此來目的了。

“快走!”阿靜拉住崔玉的袖子便往門外跑。

齊王楊鑑因流血過多幾近昏厥,再也無力去追捕刺客,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兩人跑遠。

阿靜先帶著崔玉混進了救火的人群當中,而後藉著火光繞過夜巡的兵士,逃出了修義坊。

直到喧鬧聲遠去,崔玉才中夢境般的恍惚中清醒過來。

錯愕、驚喜、膽怯、懷疑……

無數滋味湧上崔玉心頭。

好像那把鎖住心門的大鎖瞬間被開啟了,積蓄已久的情緒像洪水般地爆發出來。

“海音!”崔玉一把將阿靜扯進懷中。

旋即少年時熟悉的擁抱感在懷中復生,但阿靜卻頗為抗拒地望著眼前入魔般的崔玉。

“崔郎君……”

阿靜不知為何,忽然想說出“自重”二字。

坎坷的經歷與幾年吃齋唸佛的生活,早就讓海音看透了世事,其中囊括了許多年前的這段不幸的戀愛。

沙洲敦煌城的少年宛如上輩子見過的人,再次面對崔玉時,已經變成了阿靜的海音竟不知如何應對。

把他當成來洛的香客更好吧,帶著這樣的想法,阿靜臉上流露出一種令對方難以捉摸的陌生感。

但崔玉卻沒有發現這種微妙的變化。

“海音,跟我走吧!”崔玉顫抖著說。

阿靜沉默。

“一起回敦煌,像當年一樣,現在沒有人能阻止我們相愛了。”

阿靜咬著下唇,心裡湧出一股愧疚感,她並不知道崔郎君竟如此地深愛著自已。

“崔郎君。”良久,阿靜終於開口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崔玉一怔,這句話像一隻大手將崔玉拉回了現實。

謀殺司隸大員、偷繪王朝甲冑圖、刺殺聖人胞弟……

相逢的喜悅迅速冷卻下來,崔玉鬆開尼姑阿靜,警惕地望向四周。

“海音,帶我去波斯胡寺,我慢慢告訴你。”

約摸後半夜時,雷第那邊傳來訊息,稱已經聯絡上收發黑市加急線報的候官了。

衛已身上的箭頭已被拔出,傷口不斷擴散著難以名狀的疼痛。

“阿熊,孔牛,你們還能動嗎?”衛已問。

“能!”兩人異口同聲道。

“去雷第吧,查清楚那封信是從哪兒來的,這是天亮前的最後一件事了。”

衛已說罷深吸一口氣從塌上坐了起來,旋即氣血空虛,就此昏厥過去。

裴正只好喊來執勤候官將衛已抬到雷第,喂送了幾口熱水後,衛已沉重的眼皮才勉強睜開。

埋在黑市做暗樁的候官化名葉可,著灰色開襟衫袍,腦袋上斜扣著一頂破舊的吏卒帽,身份是漕幫小哨,平常負責攔截商船索要保錢。

穿著雖然江湖氣,但一進雷第,葉可立馬就顯露出候官本色,如旗杆一樣直挺挺地站著,隨時等候差遣。

葉可說訊息是從黑市藥鋪處打聽來的,藥鋪的訊息又是從洛南獨眼龍刺青鋪那兒傳來的。

黑市的加急線報不能亂傳,於是葉可親自走了一趟獨眼龍刺青鋪,用三斤阿芙蓉換來了可靠情報。

刺殺陽平君的訊息最開始是從洛陽龍門與波斯胡寺兩處傳出來的,而刺客則是從波斯胡寺的地下水道出發的。

葉可得知訊息後不敢怠慢,立即手書加急線報傳遞至雷第,雷第少掌令曹功在天明時分收到密件,緊急派人趕往陽平君府,結果在半途遇見了陽平君。

當時曹功以為訊息出現了訛誤,但後來的事情印證了訊息的真實性。

衛已用食指輕輕敲擊著膝蓋,此前已推測出刺客的身份極有可能是賀若氏後人,這條推測已被證實。

民部沒有找到賀若氏回流人員的檔案,也就是說這群人現在還以無籍浪人的身份活動在世上。

加上葉可帶來的情報,基本可以敲定刺客的身份與活動軌跡。

“龍門、波斯胡寺的訊息是誰抖給刺青鋪的呢?”衛已再次確認。

“沒有不透風的牆,洛陽城有不少包打聽,全靠訊息吃飯。”葉可道,“只要錯一次,就沒人討訊息了。”

衛已點點頭。

“阿熊,能調查波斯胡寺嗎?”

裴正嘶了一聲:“聖人恩寵外邦人,雷第又群龍無首,這個關頭察波斯胡寺恐怕難度不小。”

(洛陽諸市皆有外邦人聚居處,因風俗習慣不同,非緊急情況朝官不輕易涉足波斯胡寺等區域,以防發生邦交事故。)

葉可:“交給我吧。”

裴正:“葉哨有辦法?”

“胡寺的香料、伙食等一應雜物由將作寺下轄的莫官人一手經辦,此人是漕幫老主顧了,明早我聯絡他,將槓夫換上我的人,出入幾次就查清楚了。”

“此人叫莫百吧,膽子好大啊!”裴正拍案而起,“春天擴建四方館,打死百姓的事情也與此人有關。”

孔牛哼了一聲:“將作寺油水多,像莫百這種人恐怕數都數不清。”

“最好能確認刺客的身份。”衛已思路仍舊停留在焦點上,“大概是賀若氏族人,不知葉哨是否有辦法查清楚。”

葉可面露難色。

“恐怕只有捉到刺客本人才能確認了。”

短暫沉默,此環難解,衛已只能作罷。

交代完這些後衛已要求裴正差人將自已送回小郎君處。

“衛某與小郎君還有除夕之約,不可食言。”

衛已嘴唇發白,額頭上冒著冷汗。

“先生就呆在此處,我命人將小郎君帶來。”

“不,雷第氛圍太緊張,不適合應約。”

衛已眼神中透露出少有的固執。

約摸四更天,衛已被帶回了客館,裴正親自率十名候官在客館落塌。

隊伍在穿行時不斷遇見夜巡的武侯,因對方是帶械的候官,武侯們也不敢隨便阻攔,簡單核對身份、詢問因由後便放行了。

近水樓械鬥、夜間任行皆屬雷第濫用職權,加上陽平君的事情,曹功與裴正的烏紗帽定然是留不住了,不僅如此,兩人都做好了身陷囹圄的打算。

小郎君看見受傷的衛已又不免哭了一番。

“走在懸崖邊,難免會失足的。”衛已微笑,說話的語氣像兄長。

“子休哥哥不是料事如神嗎?”

“受傷的事情也在預料之中,這證明對手坐不住了。”

“嘴硬。”小郎君露出妻子才有的關切眼神,“當時害怕嗎?”

“想聽實話還是場面話。”

小郎君微微側著腦袋,圓圓的眼睛裡滿是星光。

“都說說吧,先聽場面話。”

衛已用一貫慵懶的語調說:“鎮定是衛某人最擅長的事情,即便害怕也要裝做若無其事。”

小郎君哼了一聲,這個回答果然相當場面。

“實話呢?”

衛已長舒了一口氣,心有餘悸道:“說實話當時驚慌失措,根本來不及害怕,腦子都亂了。”

小郎君眼睛裡含著亮晶晶的淚水,此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想象著太湖先生四處躲避的樣子。

“答應我,不要再冒險了。”

“可博弈還沒結束啊。”

衛已神色變得嚴肅,他回想起出現在近水樓的神秘道士。

是河間王,這位傳奇親王還活著,一股巨大的壓力落在了衛已肩頭。

如果此事屬實,神秘代號“上六陰陽老爺”的真實身份就不疑有他了。

河間王楊寬與先聖是同母兄弟,族內排行分別是三和六,河間王的年紀比先聖小整整一輪。

顯然“上六陰陽老爺”這個稱呼中的“六”取自河間王的輩次。

“這是一個化名,上六為《易經》用詞,這是你最擅長的領域了,不妨做個大膽的推斷。”

衛已聯想到了衛玄大公的提示。

“上六”一詞出現在《易經》坤卦第六爻,卦辭為“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這句話的字面意思是群龍於荒野大戰,黑黃色的血液四處流淌。

內涵就不言而喻了,自古便有將天子比喻成龍的習慣,群龍之戰即是帝位之爭。

透過這個神秘代號,衛已彷彿看見了河間王威嚴的宣誓。

一股不祥之感遍及全身,從來不怕冷的衛已竟然打了一計寒顫,眉頭隨即擰在了一起,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河間王往暴卒的訊息傳到太湖竹裡館時已是大業元年的春夏之交了。

當時手持金匱密旨的衛已大吃一驚。

河間王絕無暴斃之可能!衛已當時做出瞭如是判斷。

旋即衛已想到了河間王有可能是為了躲避聖人楊廣的鋒芒,才出此下策的,

楊廣以法家自居,方登極時便豪邁地宣誓要與秦始皇、漢武帝看齊。

其手段堪稱雷厲風行,殺機畢露,朝貴百官無人不怕這位高大健壯的年輕皇帝。

戰功赫赫的河間王無疑是楊廣最為忌憚之人,只有他從世上消失,他才能做到真正的高枕無憂。

出於這個猜測,衛已寫信告知朱雀七宿發動宜官吉糾官們尋找河間王下落。

但此事沒有結果,又值朝廷下派的候官潛伏到了竹裡館附近,衛已乾脆與朱雀七宿斷了聯絡。

一連幾年過去了,仍舊沒有傳來半點關於河間王的訊息,衛已也只好接受了河間王已死的事實。

河間王既然不在人世,宜官吉也不必履行先聖的囑託了,那時候衛已將身心徹底放歸山野,準備隱居終老。

直到辯僧法喜的出現,衛已才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年輕的僧人似有意似無意地挑起衛已的好勝心。

但那時衛已也絕難想到有人在暗中佈下了天下之局。

更難料想的是,佈局之人竟可能是死去已久的河間王。

“青龍先生就是他吧。”衛已極不情願地吐出這句話,語氣相當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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