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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正與張由基兩人有意無意將北鎮房內外翻了一個遍，除卻院子西面的一個狗洞之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稱之為密道了。
裴張二人與衙署的惡犬對視良久，那個狗洞就在惡犬背後。
張由基喊來了衛已。
惡犬對衛已尚不熟悉，見他來了立馬就站起來咕嚕咕嚕地低吼著。
衛已：“你們的意思是族兄當時就是從這裡爬出去的？”
裴正：“確切說，是被挾持出去的。”
眼前的狗洞大小能容一隻大狼青出入，過人的話實在太狹窄了。
惡犬見對方指指點點，猛地就狂吠起來，衛已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張由基：“洞口太小了，一般人根本爬不出去。”
“也許當夜兇手將狗洞挖開，事後又填埋了回去。”
“這得多大動靜？”
言訖，兩人將目光投向了衛已。
衛已皺著眉頭思考著，即便如裴正推測的那樣，刺客將衛元挾持出衙署，又是如何避開夜巡官兵的呢？
整個案子所透露出的複雜與弔詭如同霧裡看花，連一貫胸有成竹的衛已也犯起難來。
回到琴治房之後，衛已讓張由基把米長樂帶下去看管，然後將究竟僧人請進來。
是時陽光正好，三人的靜坐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
衛已迅速地翻看著所有的卷宗。
裴正：“先生是有思路了嗎？”
“沒有。”衛已盯著卷宗說，“我們把案子從頭到尾梳理一遍吧，看看有無疏漏之處。”
接著衛已抽出了一張白紙，隨後用毛筆在紙上簡單地梳理起案件來。
七月十五日夜衛元失蹤，次日被人發現陳屍千佛洞三龕窟。
已知的情況：衛元是丑時之後被人挾持走的，兇手是透過城外的大泉河將屍體運送到千佛洞。
未知的情況：兇手是如何將人從公館挾持出去，又是如何將人運送出城的。
這兩點未知在現實當中幾乎不可能做到。
裴正與究竟僧人皺起眉頭看著衛已列出的兩點未知情況，努力思考著兇手是怎麼做到的。
衛已問：“阿熊，當天晚上丑時之後你是否聽見有異常的動靜？”
裴正微微搖頭：“除非喝酒，不然我的睡眠很淺，稍有動靜就會醒過來，就這麼說吧，我感覺丈人是憑空消失的。”
衛已閉上了雙眼，眼睛發澀。
日暮時分，敦煌城外。
夕陽下一眾漢子在沙脊上穿上帶血的衣服，四周散落著數不清的殘肢斷臂。
西風中帶著一股血腥味，駱駝低頭打著響鼻，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來吧！”賀大郎說罷，叼著匕首，背後的商辭已經舉起的尖刀。
噗嗤幾聲，尖刀在賀大郎身上扎出了數個窟窿，鮮血如同泉水一樣奔湧而出。
賀大郎石頭一般的臉上保持著堅毅的神情。
“再來幾刀！”賀大郎補充道。
其餘人亦沒有半分猶豫，讓同伴在自己身上留下刀劍傷痕，只有這樣才能偽裝成被響馬追殺的中原商客。
敦煌城就在十里之外，過了今晚，這群人就會有新的身份。
駝鈴聲起，一道道血腳印朝著敦煌城延伸而去。
衙署琴治房。
衛已正襟危坐，獅子貓捲縮在衛已的身邊，安靜地環視四周。
到目前為止案件進展甚微。
吏廚差人端來飯菜，一股冷風灌了進來，靜坐的裴正捂住嘴巴咳嗽了幾聲。
衛已宛如從夢中醒來，天已經擦黑了。
“千佛洞那邊有訊息了嗎？”衛已問。
張由基：“回使君，因為要逐一登記籍第，篩查完所有人恐怕要到明天早上了。”
究竟僧人：“應該篩查不出什麼有用的資訊來，刺客聽聞訊息肯定早就溜了。”
“先吃飯吧。”衛已面無表情。
碗筷叮鈴鈴地響動著，安靜中聽起來很是悅耳，衛已的心情也好多了。
“阿熊，案發當天你一直都在族兄身邊吧。”衛已問。
裴正：“是的，丈人每日行程安排都很滿，除卻查案巡檢之外，還要負責接洽外邦商旅，七月十五日拜訪過七八個番邦商隊。”
“都做過些什麼呢？”
“與先生的工作相當，代表朝廷慰問外邦人。”
隋朝建立之初將負責外交事宜的鴻臚寺並進了太常寺，而新任皇帝楊廣為了經略西域又重置鴻臚寺，並在京都重建四方館款待外邦人。
新置的鴻臚寺諸多體系尚未完備，缺員是常態。
所以鴻臚寺官吏以兼任為主，衛元能者多勞，在地方巡迴歷練，再回朝廷時職位就能隨意挑選了，衛大公等人一直替衛元盯著鴻臚寺卿的位置。
所以衛元在巡檢工作之餘也要隨同州郡長官慰問外邦商隊與使團。
衛已：“阿熊，吃罷勞煩去府庫把族兄的行程記錄調取出來。”
“調取幾日的？”
“遇刺前七日，多瞭解一點。”
究竟僧人不解：“查這個做什麼？”
“案發那天丑時之後的事情我們一概不知，只能往前多瞭解一些，也許會有所發現。”
裴正：“有道理，我現在就差人去取。”
官員巡檢地方一般都會寫行程札記，如衛已之前所做的記錄一樣，除主官需要自行記錄之外，隨從文官也需記錄，以便敘職時能相互佐證。
其實，分佈在各地的侯官也會在暗中記錄，確保諸員在敘職時不敢說謊。
此前衛已已經在裴正那兒瞭解過衛元的大致行程了，但並無特別的發現，不過文字記錄比口述詳備。
一刻鐘後，幾片履職札記被擺在衛已面前。
衛已親自翻看，發現果如裴正所言，族兄衛元的行程安排的很滿，七月十五日當天光是陪同前往慰問西域各國商幫使團就高達七次。
入夜以後，衛元點燈在房間裡整理捉錢案的相關事宜。
此前裴正也解釋過，捉錢一案涉及的人事深廣，衛元不敢輕易下筆，呈遞到三司的文案反反覆覆修改了許多次。
“一言可殺人，下筆切記謹而慎之。”
這是衛已老師趙綽反覆說的一句話，御史的筆不亞於戰士手中的刀。
衛已眯著雙眼仔細查閱衛元與三位司隸從事留下的札記，結果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阿熊，為什麼族兄少了七月十五日當天的行程記錄？”衛已閱至十四日，記錄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