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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葵的聲音乍一聽和平時一樣，清清冷冷的，沒什麼情緒起伏，甚至連音量的大小都大差不大。
但白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虛的原因，他總覺得現在的師父其實有點生氣。
不過師父生氣也是應該的，剛才的情況那麼危險，如果不是師父護住他，他就算是沒死透也得死個半透。
師父救了他狗命。
白玄認錯的很快：“師父，我錯了。”
餘葵自然知道白玄在說什麼，聽到白玄道歉她並不意外。
她也知道，這聲道歉裡，所含有的真心不多。
餘葵知道自己對外是什麼樣子。
平天宗掌門，當世大能。
雖然她從來沒有公開過自己的修為，但是在外人眼中，能夠當上平天宗掌門的，沒有一個修為會低於渡劫期。
白玄明知道天衍宗會找上門來，他也知道天衍宗掌門的修為，是渡劫期。
兩個渡劫期大能鬥法是什麼概念？
天崩地裂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會引動天地法則，一個不慎，就會灰飛煙滅。
白玄不知道平天宗外很危險嗎？他當然知道，餘葵從當時白玄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這小子什麼都明白，可他還是跑出來了，這是為什麼？因為他不怕死？
其實不是的。
只是白玄自信自己不會死。
這種自信源於他一直以來的經驗，甚至這已經成了他處事的習慣。
餘葵從白玄在平天宗的入門試煉中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困難就能看出一二。
她雖然從來不會對別人的行為做出什麼評價，也不會干涉，但她會一直對一個人的所作所為進行評估。
而現在，她已經知道了白玄的問題，這個問題以前她的師兄師姐們也遇見過。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白玄身上的臭毛病也挺讓餘葵懷念的。
“白玄。”餘葵稍微改變了語調喚白玄的名字，除了原本的清冷更多了一絲嚴厲。
白玄的腦袋埋的更低了：“師父。”
“你錯在哪。”
白玄沒有猶豫，說道：“徒弟錯在不該明知危險還離開平天宗，以後定不會再如此莽撞。”
聽到這個答案，餘葵毫不意外，她看著白玄，眸色漸深，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肯定道，：“下次，你還會如此。”
白玄聽到這話驚訝地抬頭，不明白餘葵為什麼這麼說，他為自己辯解：“師父，白玄保證，下次定會遠離危險的地方！”
餘葵沒有回答，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自己一招萬劍歸宗清理乾淨了髒東西後安靜又祥和的宗門口，在心中感嘆：不愧是大師兄的法器，八師兄的陣法還有二師兄的招式。
我們可真強啊。
白玄你小子，若不是你身上的狗屎運，現在那群躺著的人邊上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餘葵想罵白玄，但她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言簡意賅直截了當又不失掌門風度地罵人，腦子裡閃過無數二師兄罵人的語言沒有一句適合掌門說出口的，於是餘葵沉默了。
在沉默中思考並組織語言。
優雅而不失風度地罵人，也是身為掌門的職責。
煩。
白玄看著餘葵，只覺得時間似乎在自己眼前靜止了。
那一身紅衣如烈焰，血色袖袍翻飛，與周圍還未散盡的火焰相得益彰。墨髮如綢，隨意散落。淡淡地漠然於血色之中，彷彿沐浴於驕陽之下，卻又彷彿隱在月色之中。
白玄一直覺得紅色是熱烈又張揚的顏色，直到見到餘葵，他才知道，原來有些人就算穿著紅色，也無法驅那股從骨子裡透出的淡漠。
仿若空谷幽蘭，清冷孤傲，又像跌落凡間的神，沾一身血腥，仍不會被染上顏色。
餘葵還不知道自己尋思怎麼罵人的功夫就被人腦補了，只能說大師兄當初這個面癱咒施的確實很有水平，直接從根源上強制了她裝高手。
好一會兒，餘葵終於組織好了語言，看著白玄道：“你，在自尋死路。”
餘葵說完，在心中驚歎，好罵！不愧是她！舒服了！
白玄聽見餘葵的話，似乎備受打擊，從剛才看見餘葵後便一直明亮的眼神也暗了下去。
餘葵沒有一點心軟，甚至繼續訓話：“白玄，你自認是大氣運者，但吾問你，你可能感知你身上的氣運，甚至是，控制它。”
白玄心中一驚，隱隱有些明白了餘葵方才那樣說的原因，他搖搖頭，漂亮的眉眼低垂下去，說道：“不能感知。”
連感知都不能，又如何控制。
“修煉，是修道。若是心中無道，只會迷失在沒有意義的力量之中。你很強，但你的強大沒有意義，你的道是被無法控制的氣運推著走出來的道，而不是你自己一步一步開拓出來的道。”
“白玄，修士能夠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道，若是連腳底的道都無法掌控，你便是走在死路上。”
“你可曾想過，你身上的氣運在帶著你前往何處？若是吾方才不護你，你身上的氣運又能護你到何種程度。”
“你是人，還是氣運的傀儡？”
餘葵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指責的意思，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可就是這樣平淡的語氣才更加讓白玄覺得驚心動魄。
是啊，這麼簡單的事情，他為什麼一直沒有想過呢？
甚至，他身邊沒有一個人這樣想過，只覺得他的氣運理所當然，並且，讓他不要浪費自己氣運。
他有道嗎？沒有。
他只有氣運。
為什麼修煉，因為別人修煉很難，他修煉起來卻很輕鬆，既然不難，那就修煉，是劍修是錘修都沒關係，反正他的運氣不差，做什麼都會順利。
而現在餘葵問他了，他是人還是傀儡。
那一刻，白玄其實已經有了答案，他是傀儡。
他想當人，可其實他已經習慣了成為傀儡，也會無意識地這樣做。
他何嘗不知道平天宗外危險，只是這個念頭一出，他立刻便覺得，就算危險他也不會出什麼事，畢竟每一次都是這樣。
他的運氣一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