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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竄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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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執搬進了志願者宿舍二樓靠窗的一間房間裡。在樓下吃完飯,他上樓整理房間。

這房間只有近十來平方米大小,窗戶朝向水西小學的方向,裡面的陳設不多,僅一張床和一張木製雙人課桌。因為久無人住,牆皮大多都碎裂脫落了,空氣中飄浮著潮溼的黴味兒,牆角蛛網密結。林執將行李箱拖進房間裡靠著牆角放著,幾隻蟑螂從底下竄出來從他的腳背上爬過去,沒嚇到他,倒把幫他一起安置東西的黃傑嚇了一跳。

“啊啊啊啊啊最討厭蟑螂了!噁心玩意兒!”黃傑用力跺了兩下腳,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就是說,當你在陽光下看到一隻蟑螂的時候,說明暗處的蟑螂已經多到擠不下了。”

林執誠實回答:“沒聽說過,但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回頭我就給房間噴點殺蟲劑。”

“這兒沒有殺蟲劑。”

“沒事兒,我自費去買。”

黃傑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他。

林執愕然:“不會……”

黃傑點點頭。

“沒有超市嗎?”林執仍是不死心地問,“最普通的百貨超市?小賣鋪?”

黃傑同情地看著他,搖搖頭。

林執這才回想起來,昨天他被王遠之帶著從村頭走到了村尾,確實沒見到什麼商鋪。

“那要是想買東西的話,該去哪裡啊?”

黃傑道:“你知道趕場嗎?”

“哦!”林執恍然大悟,“我知道!小時候跟我外婆去趕過場!一星期去一次,挺好玩的。”

“你也見到了,咱這兒啊交通不行,山多路陡,和鎮裡的場子離得賊遠不說,連條能騎車開車的路都沒有,全靠兩條腿。所以這裡的人啊都是個把月去趕一次場,有什麼急買急用的,一背篼裝著就回來了。所以啊你要是需要買什麼東西,要麼告訴蘇念姐,叫她去縣城裡的時候順道幫你帶,要麼就跟著村民一起去趕場咯。”

林執點點頭:“明白了。”

林執和黃傑將行李箱裡的東西翻出來一一整理好,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黃傑感慨道:“有一技之長就是好啊,要是像蘇念姐一樣能騎馬,那我也可以實現出行自由了,還可以幫她分擔一點採購物資的辛苦。”

“騎馬不難的黃傑兄。”林執有些小得意,“我也會騎馬,大學裡面學的!”

“林老弟啊。”黃傑拍了拍林執的肩膀道,“別說哥潑你冷水,你那點技術,絕對幹不過蘇念姐,也扛不住水西村這九曲十八彎的近乎垂直的山路,更別提去往小鎮的路上還有一段鑿進崖壁的險路。”

“好吧,這我是承認的。”

說到水西村的路,林執又想起一件算不上趣事的小事。

他來水西村的途中,原本有幾十個狗仔和私生一路跟隨。從重慶到水西縣,這群人那叫一個鍥而不捨、堅持不懈,如此之執著,令林執十分無奈。

在水西縣的一家小破旅館裡修整了一晚,走了十來個狗仔和私生。據說是因為半夜的時候旅館裡爬進了一條蛇,又闖進一個醉鬼流氓,將人給嚇跑了。

第二天,林執整裝繼續出發,乘坐一輛在鄉鎮間來往的班車去往水西村。這個時候,還是有不少人開車跟著。

直到……

一行人來到了一條坑坑窪窪滿是積水的黃泥路前。

此路夾在兩排連綿的高山之間,僅有一米多寬,開車肯定是開不進去的,周圍也找不到其他路可以走。

一個穿灰白色背心兒的老漢坐在路口的牛板車上。這是志願隊請來接林執的人,他一早就等在那兒了。

林執下了班車,又坐上了牛板車。老漢兒揚鞭大喝,那老黃牛吭哧吭哧一步一步地走起來,板車左右搖晃,車軲轆陷進泥潭之中。

跟著的一群人傻了眼,但還是咬咬牙,靠著兩條腿趟過了這條長達四里的泥水路。之後,幾個人來到了一條從崖壁之中開鑿出來的窄路前。

這懸崖有多高呢?

抬頭可見遠處山巔,伸手可撫指尖流雲,目之所及,皆是霧濛濛的一片。蒼山雲海,美如仙境,但也艱險萬分。就這麼說吧,李白來看了這路,都得連夜回去刪掉《蜀道難》。

不知這路是何時鑿出來的,又不知道沿途的崖底,古往今來,多少白骨堆積。

行程中,林執的眼睛死死盯著板車,一眼都不敢往邊上看,更別說再瞧瞧四周風景。那牛板車的輪子到崖沿也就尺把距離,再多一厘也沒有了。林執的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牛車每次拐彎或顛簸的時候,他的手心都捏滿了冷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葬身崖底。

倒是趕車的老漢兒一臉平靜,甚至還有些怡然自得,似乎對於林執的驚恐感到十分有趣,不知道是不是存心逗他,慢悠悠地道:“不要怕嘛小夥兒,人活在這世上啊,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好好活過一場,就算馬上一跟頭栽下去死咯,也算一個痛快嘛對不對。”

林執哪兒敢說什麼不對啊,他死死抓住板車的邊緣,茫然地點頭:“嗯嗯嗯對對對您說的都對。”

內心卻在咆哮:求求您好好兒趕車少說幾句吧!

老漢兒瞧見他這慫樣兒,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

那群跟了林執一路的人,終於是一個也沒繼續跟了。

林執想起來這事兒,將它講給黃傑聽,黃傑聽得捧腹大笑倒地不起,錘著床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誒,那群人回去的時候,豈不是還要趟一次泥水?活該啊哈哈哈哈哈哈!”

林執笑不出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收拾完房間,黃傑補覺去了。文婭下了課回來,上樓同林執打了個招呼,給他送了一盤水果,也回了自己房間。

昨夜所有人幾乎通宵未眠,是以下午這段時間人人都在睡覺,宿舍樓格外安靜。

到了晚上,黃傑做好了飯,眾人下樓吃過,圍坐在辦公桌前開了個小會議。

現在是八月初,離水西小學正式開學還有近四個周左右的時間,所以這段時間,只有週一到週五會安排學生們每天來學校補習一節課,其他時間都是空閒。

蘇念重新安排了學校的值班工作,五個人一人值一天,工作內容就是守在學校裡,若有學生前來請教問題,或村民前來尋求幫助,都要一一幫忙解決。

本來,沒有固定的教學內容,誰得空誰就去上課。但是王遠之擅長數學,文婭擅長語文,因此這兩門課的內容基本都是他倆承包了,這是幾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約定。

黃傑更多時候教英語,也教一些科學知識,主要是給學生補習一些主科之外的知識,為他們小升初打一點基礎,令他們以後能更好地適應中學課程。蘇唸的課餘工作太多,時常需要外出,所以基本上是碰著什麼課就去上什麼課。

林執暫時沒有領到教學任務,是一個“實習老師”。按照安排,他得先在開學之前做一段時間的旁聽老師,熟悉上課方式,透過考核後才能取得上課資格。

除此之外,蘇念還給他佈置了一項體量頗大的任務——幫助水西村村民辦理社保卡。

社保卡全稱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保障卡,是指由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統一規劃,由各地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面向社會發行,用於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各項業務領域的積體電路卡,用來進行醫療保險個人賬戶實時結算、辦理養老保險事務、辦理求職登記和失業登記手續等。

簡單來講就是說——這卡很重要,得辦。

在哪兒辦?縣裡的銀行。

然而,水西村的地理位置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偏僻二字來形容,何況交通不暢,出行艱難,叫村民全都去縣銀行裡辦卡實在是行不通。

所以縣裡銀行同村委商量後,派出了下鄉辦卡的銀行工作人員,利用行動式的辦卡機器,專門進水西村來幫助村民辦理或啟用社保卡。

而作為一條連線水西村與水西縣的紐帶,志願者隊伍——這群年輕的、有知識有文化的大學生,毋庸置疑,成了協助銀行工作人員辦事的第一人選。

其他人都負擔著教學任務與農活,於是這一工作就落到了暫時一身輕鬆的林執身上。

林執搓搓小手,認真地保證道:“好的組長,我一定會把任務完成的!”

蘇念沒說話,黃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同志,組織相信你!”

第二天,銀行的工作人員來了村裡。林執去村口迎接,見面客套了幾句之後,展開了工作。

來的兩個人,一個叫鄭清,是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一個叫趙秋雨,是個長髮闊臉的女人,相比另一個,看起來更年輕些。

林執不是很擅長和人談天活躍氛圍,尤其是在年齡差距那麼大的兩個大人面前,天塹似的代溝實在令他有些手足無措,便主動接過了兩人手中提著的口袋,默默地走在前面帶路。

幸而來的兩個人都比較健談,況且在銀行工作,也算是知識分子,見到來接他們的是林執這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孩子,還是個在網路上小有名氣的帥哥,一時新奇,便同他拉扯起了家常,聊聊大學、教育、就業和個人發展,因此一路上氣氛並不尷尬。

鄭清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吶,想當初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哪裡懂得那麼多東西,大學都快畢業了,連要幹什麼工作都沒想清楚。現在的娃娃兒些,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厲害!”

“是啊。我家小孩兒和小林一個年紀,去年剛上大學,軍訓完的時候和我打影片電話,說他當上了團支書,之後要如何如何,要入黨、考研,也是從來不需要我操心他的事情,省心多咯。”趙秋雨講起了自己的兒子,臉上笑容更深,“他啊,可惜就是長得一般般,哎呀沒遺傳到我,全都遺傳他老者咯。”

“你家小江算是很可以咯,一米八的個頭,你還要他怎樣喲?”鄭清道,“又不是個個都能長的像小林一樣。”

林執聽得耳朵發紅,直道:“不是,我長得挺普通的,沒那麼誇張。”

鄭清又道:“你這還叫普通,那其他人叫什麼了?又帥又有才,怕是在學校都有好多小姑娘追哦?”

趙秋雨也跟著打趣道:“是誒,不曉得小林談過戀愛沒有啊?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突然拐到這個話題上,林執更加不知如何應答,連連解釋:“沒有,我沒談過戀愛,也沒什麼人追我的,學習要緊,工作重要,真沒有……”

兩人見他話都快說不利索了,又笑著逗了他幾句,終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走了十來分鐘,繞過一棵碩果滿枝的李子樹,三人來到一戶人家的門前。

這戶人家的房子是水西村裡最常見的土牆青瓦房,中間為堂屋,左右各一間廂房,三間屋子之間是瓦簷下的空地。硃紅的堂屋大門上貼著兩張殘破的門神像,兩邊的對聯已經褪色到看不清字。

門前用青石板鋪成院壩,西面用乾枯竹條圍了個雞圈,東邊的核桃樹下用鐵鏈栓了一條正在打盹的黑狗。

三人剛到院壩門口,那大黑狗耳朵尖兒一動,從地上站起來,眼露兇光,喉中發出低沉的呼嚕聲,張大嘴巴,衝他們大聲吠叫起來。

林執不怕狗,但農村這種看家的大狗性子烈,極為兇險,跟城裡的寵物狗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小時候在村裡,見識過烈狗追著人咬的樣子,因此見著這尖牙利爪的狗,他的心中難免有些發怵。幸好這狗被拴住了。

狗叫聲引出了房屋的主人——一個背部佝僂、頭髮花白的老者拄著拐從左廂房裡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他走到院裡來,抬頭用一雙渾濁的眼睛望向三個年輕人。

林執走上去同他講話:“老人家,你好啊!”

“嗯?”老者偏頭囁嚅一聲,沒剩幾顆牙的嘴巴癟著嘴唇,含糊不清地道,“你……”

“老人家,我是新來的志願者!這是銀行的工作人員,我們來給你辦社保卡。”林執已經盡力放大自己的聲音了,可那老者神情木楞,像一截乾枯的柴棒杵在那裡,毫無反應。

鄭清上前去,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晃夠三四次,老者才遲緩地將眼神挪到他的身上,恍若一臺隨時可能報廢的舊機器。

鄭清道:“不成,他年紀大了,已經聽不懂我們講話了。”

趙秋雨道:“不曉得家裡有其他人沒有,要是有個年輕人就好了。”

正好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和核桃樹旁的小路上走過來。

是個看起來約莫十來歲年紀的小姑娘,身穿棕黑色的短袖和長褲,腳下踩著一雙滿是黃土的髒布鞋,面板黝黑,臉頰微凹,但眼睛明亮如燈,瞧著很是精神。

她揹著比她人還高的滿滿一背篼的豬草,見到林執三人,愣在核桃樹下。

林執走過去,彎腰同她講話:“小朋友,你是這戶人家裡的嗎?”

小姑娘瞪著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看,卻不說話。

林執蹲下來,平視著她,問道:“你是不是水西小學的學生啊?”

小姑娘點點頭。

林執笑道:“我是新來的志願老師。你叫什麼名字?這兒是不是你家?”

聽到“老師”兩個字,小姑娘眼睛動了動,看向鄭、趙二人,又轉回林執的臉上。

林執幫她將背篼放到地上靠牆,聽見一句低聲的“謝謝老師”,他笑了起來。

林執問:“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道:“打工。在浙江打工。”

林執又問了幾個問題,方才知曉,這小姑娘名叫吳瑩瑩,今年剛上五年級,同村裡面其他的很多孩子一樣是留守兒童。林執他們剛進院門時見到的那個老人,是她的爺爺。

瞭解了情況,鄭、趙二人也上前來,同吳瑩瑩表明了來意。但小姑娘聽得半懂不懂,彷彿是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茫然,時不時往林執那邊看。鄭清講到比較專業的地方時,林執便微笑著用更通俗的語言再跟她解釋一遍,到最後小姑娘也就只明白了一件事:要給爺爺辦一張很重要的銀行卡,以後可以領到養老金。

這邊,三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兒達成了共識,唯有站在一旁的老人依然在狀況外。

吳瑩瑩跑進屋裡抱來幾張長板凳給林執他們坐下,拉著老人跟她坐在一張上,湊近他的耳邊大聲跟他講話,老人神色依舊木訥,好半天也反應不過來。小姑娘便放大了聲音,在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幾句話不知反覆講了多少次,才終於問到了老人的身份證放在哪兒。

吳瑩瑩找來老人的身份證後,鄭清拿出制卡機器掃描身份證資訊,趙秋雨開啟手機填寫資料、採集照片,等到了採集指紋的時候,又出現了新的問題:老人家的手因為常年勞作磨損和面板老化褶皺,已經沒有指紋了。

趙秋雨把著老人那雙關節粗大、指節彎曲變形的手,眉心擰成了“川”字。四根長指的指紋都被磨沒了,唯獨剩一根小指尚有“倖存”,卻又因為骨頭僵硬張不開手,這可難倒了眾人。他們將能試的手指都試了個遍,採集到的指紋仍然不合格。

趙秋雨道:“指紋不行,換成簽名。”

鄭清道:“……你看他像是能簽名的樣子嗎?”

趙秋雨又道:“叫小姑娘籤咯。”

鄭清嘆了口氣道:“行。只能這樣了。”

林執問:“非要本人的簽名不可嗎?”

鄭清道:“這個,原則上來講是這樣的。但是你曉得的嘛,鄉下老人家些,有幾個是能寫字簽名的啊。我們上班的時候,經常遇到孫子帶老人來櫃檯取錢,確認資訊的時候,如果老人的指紋採集不上,就只能叫小孩兒幫忙簽字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畢竟這種事情,如果不變通,只按死規矩辦,根本就辦不成對不對?只要過程不出錯,簽名其實都是小事情,不需要太在意……”

林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鄭、趙二人還在核對資料之際,他重新摸看了老人的十個指腹,叫來吳瑩瑩,要了一盆熱水和一塊舊毛巾,將毛巾打溼後,細細地擦洗老人左手的大拇指,然後用溫熱的毛巾將其捂住。過了五分鐘,林執道:“鄭叔,再試試能不能採集到指紋?”

鄭清聞言看過來,拿出機器重新試了一次,竟然真的採集到了一枚指紋,雖然並不太完整,但已經足夠了。

“喲,可以嘛小林!”

趙秋雨忍不住誇讚道:“聰明,有出息!還是你們年輕人點子多,腦殼精得很。”

林執笑了笑,把毛巾洗疊好遞給吳瑩瑩叫她收回去。

如此,第一個老人的社保卡總算是辦完了。三個人離開的時候,小姑娘從屋裡跑出來,攔在他們的面前,手裡抬著個圓篩子,裡面裝滿了黃綠的新鮮李子。

她將篩子抵在胸膛,騰出一隻手來,從裡面拿出個又大又亮的,在自己身上一處乾淨衣角上擦了又擦,遞給林執。

林執已經很久沒吃到過這玩意兒了。蹲下來和她說了謝謝之後,他開心地接過來塞進嘴裡,一口咬下去汁水滿腔、酸甜可口,正是童年記憶裡的味道。

離開吳瑩瑩家,三個人帶著裝備來到其背後的一戶人家裡面。

這家沒有院牆院門,只有兩間並排的平房,門窗緊閉。林執敲了半天的門仍不見有人,以為是沒人在家,三人剛要離開,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從平房的西側拐了過來。

林執見狀迎了上去,男人醉醺醺地側靠在牆上,眯著眼睛打量他。

萬萬沒想到,他走過去以後,還沒開口說話,對方竟一把抱住了他,在他的臉上結結實實地親了一口!親完一口還不算,那男的還不撒手,“嘿嘿”笑了一聲,看樣子是還想再親第二下!

林執嚇得臉都白了,慌亂之中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鄭、趙二人愣在一旁,方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去,掰手的掰手、拉胳膊的拉胳膊,總算將兩個人分了開來。

那男的醉得如同一灘爛泥,沒了支撐他站立的東西,立馬滑坐在地上,抬頭見到趙秋雨,眼神又變味兒了,笑得更加噁心,三個人大駭,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這……這是什麼人啊!”

三個人跑到了村中的馬路中間,林執雙手撐在膝上喘氣,想起剛才的遭遇,心中一時又羞又氣,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句來表達當下的心情,臉漲紅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流氓!”

“小,小林啊,那個……”趙秋雨歇夠了氣,回想起方才的情景,心中只覺那男的令人作嘔,滿心厭煩,又想到林執,不禁有些心疼,又甚感好笑,只強忍住笑意,從兜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安慰道,“沒事兒哈,給,擦擦臉。”

林執剛平復了心情,聞言,羞憤之意又湧上了心間,苦笑了一下,接過紙巾將臉上擦了又擦,原本白皙的臉都被搓紅了好大一塊兒。

鄭清本是個藏不住心事的直性子人,在一旁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林執無奈地發聲抗議:“鄭叔……”

趙秋雨佯裝惱怒往他肩上拍了一巴掌。鄭清笑完了,攬住林執的肩膀道:“哎呀大小夥子,又不是姑娘家,不怕得!下次再碰到,直接給他一窩心腳!”

林執只想趕緊揭過這個話題,輕咳一聲道:“額,是啊,我也覺得!誒,這家的門開著,家裡應該有人吧,我們去看看?”

鄭、趙二人怎會看不出他故意轉移話題?只是兩人都不忍心再打趣他,加上工作未完,也就很快將注意力從剛才的事情上轉移開了,聽到林執所說的話,兩人都看向了他指的那戶人家。

鄭清道:“走吧,去看看。”

三人走到門口,見屋裡兩個老人和一個小孩兒正圍坐在火爐旁吃飯,聽見動靜,齊刷刷地轉頭看過來。雖然相看不相識,但水西村人向來待客十分熱情,無論是誰上門來,不管認不認得,都先招呼了再說。

於是,面朝大門坐的那位花髮老人先放下了碗筷,上前來道:“快來快來,快進來坐,過早了沒有啊?小彬去盛飯來!”

林執三人被她請進屋裡,那小孩兒下了桌要去盛飯,被鄭清叫住:“誒誒!別盛別盛,我們吃過早飯了!”

旁邊坐著的還有一個老頭兒,應是方才說話的老人的老伴兒,滿臉花白的短鬚,看起來也是上了年紀。他站起來,從角落裡扯來兩根長凳,同樣圍在火爐旁,給林執他們坐下。

農村人家裡多數都燒這種鐵製的煤火爐,每到冬天,給火爐接好煙囪通向屋外,燃起煤炭,屋裡便暖如春日。燒水、吃火鍋、燒洋芋、晾乾衣服等,全在這上頭。

等到了夏天,熄掉煤炭,蓋上三個火爐圈,有些人家還會尋來地磚或桌布之類的東西將火盤子一起蓋上,便又能繼續當成桌子來用。

總之,一年四季吃飯都是繞著這張火爐,可謂一物多用,方便又簡樸。

三人坐下後,簡單說明了來意,那個叫小彬的小男孩兒像陣風一樣,在廚房與伙房之間跑出跑進,很快端來了三碗飯,還拿來了三雙筷子,三人推脫不過,都端起碗來。

滿桌擺了四盤菜、一鍋白菜湯,還有一碗辣椒水,都是當地的家常菜。林執不太愛吃肉,只夾了幾筷子白菜和清炒土豆絲。

坐在他側面的老人一面同鄭、趙二人交談,一面往林執這邊瞅,見他只吃素菜,還以為是他拘謹,連忙伸手給他夾了一筷子臘肉炒椿菜,熱切地道:“林老師不要客氣哈,嚐嚐這個臘肉,昨天才從柴房裡面提出來洗乾淨炒好嘞!香得很!”

“謝謝謝謝!”

林執扒了口飯,混著那一筷子菜一起吃進嘴裡去。

嚼了兩口,他僵住了。

“是啊,學校裡頭幾個老師我們都認識的,蘇老師來得最早嘛,這幾年給我們村裡頭辦了好多事情,還出錢供好多娃娃些上學讀書,我們個個都感謝她感謝得不得了!我家孫女兒就是蘇老師的學生啊,今年都高中咯,就在縣城裡頭讀書。只是林老師剛來,我們還認不得,今天才曉得……嗯?林老師?”

話音漸悄,桌上所有人都向林執看了去。

只見他身形凝滯,眼神呆愣,手上還保持著端碗拿筷的動作,嘴裡含著的飯菜還沒嚼完,卻是一動不動,彷彿已經靈魂出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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