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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維看起來是處於一個閣樓之上,而這閣樓的內飾環境,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她覺得自己正一遍又一遍地被那從胸腔中萌生的寒意覆蓋,四肢也隨之發顫。
那一排又一排燃燒著的蠟燭,閃著明豔的火光,耳邊時而響起的火花聲,比那意識處於混沌之中的,還要真實,還要令她感到窒息。
閣樓好似被籠罩的結構,幽暗的光線,搖曳的火光,在這三重的影響下,讓剛掙扎著坐起的蘇維,幾近癱軟。
她坐在地上,踉蹌地向身後挪去,卻無暇顧及身後的情況。
只聽咚的一聲,直直地撞上了身後的木門,蘇維才停下了動作。
背部碰撞的痛感,並沒有讓蘇維的恐懼緩解半分。那幼年時分在火光當中,幾近喪命的夢魘再度纏繞而上,緊緊攫住她的脖頸,讓她無法喘息。
蘇維這聲撞上門板的動靜,吸引了那一頭的布蘭德。
布蘭德回過身,只見蘇維的雙臂將自己環抱住,正止不住地顫抖,渾身縮成了一團倚在門板上。
她的腦袋低垂,幾乎要將整張臉埋進膝蓋之間。黑亮的長髮凌亂地散在身側,隨著身體的顫抖而微微搖晃。
布蘭德見狀,鼻間發出了輕蔑的哼聲。
他譏諷地勾了勾唇,見屋內的濃煙有所散去後,便利索地關上了窗戶。
關窗後,布蘭德才回過身,看著蘇維,嘲諷道,
“怎麼?小時候你不是一直都想進來看看嗎?怎麼眼下我帶你來了,你又是這副樣子 ?”
蘇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布蘭德不再自言自語,而是開始對自己說話了。
她緩緩地抬起頭,一眼便撞進了布蘭德如同冰窟一般毫無感情的眼眸當中。
蘇維的眼角還掛著因為恐懼而產生的淚水,圓潤的眼眶紅了一圈。
布蘭德的面容在燭火的映照下,讓蘇維覺得既陌生疏離,又似曾相識。
但,相識的並非那過去日日夜夜中,布蘭德在蘇維面前佯裝出的慈父形象,更多的是相似於那幼年在這個閣樓之上,拉扯責罵、情緒失控的父親。
布蘭德瞧見蘇維這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我過去就是這麼教育你的嗎?是我讓你變得這樣軟弱與無能的嗎?”
在他收養蘇維的這十多年來,布蘭德早早知道了蘇維怕火,但她為何害怕,為何會有這樣過激的反應,作為父親,他從未了解過。
蘇維為什麼對明滅的火光感到如此恐懼,布蘭德不願去了解,也懶得去了解。
在他的心中,佐拉從不怕火,所以自然而然,佐拉的替代品也不該有著與佐拉不同的特性。
如果有,那她就是一件無可辯駁的失敗品。
“失敗品”這個標籤,顯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烙印在了蘇維的身上。
布蘭德看著蘇維通紅的眼眶,不耐煩地開口道,
“既然你這樣懦弱無能,又是怎麼異想天開隻身一人回老宅,想和我見面的?我想,你應該求助那幫警察,派一個更可靠的人來才對。”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慢踱步回過身,落在蘇維身上的視線,在觸及艾莉諾的面容後,變得溫柔了許多。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無用的,終是無法代替我的佐拉。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說罷,他沒好氣地輕哼了一聲,才接著說,
“所以,在結束這一切之前,我需要先解決掉你這個潛藏的禍患才好。”
布蘭德的話語對蘇維的震懾無非就是那樣,但周遭的火光卻不同。
蘇維只覺得冷汗不時地從後背冒出,反覆打溼了她的貼身衣物,空氣中瀰漫的煙霧氣息,讓蘇維覺得一陣窒息。
她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領,試圖解開兩顆襯衫的扣子,讓自己可以呼吸得順暢些。
在過程中,蘇維又聽見布蘭德再度回過身,看向自己,低沉著嗓音,
“比起你,杜恩那小子還算聽話。”
布蘭德的目光隨意又慵懶地掃了一圈屋內,忽地發現在距離自己遠一些的櫃子上,那本該燒著的蠟燭,竟然熄滅了。
他不滿地皺起了眉頭,走到了燭臺邊,順手劃拉起了火柴。
“為什麼……”
但眼見著他面前的燭心剛被點亮,身後就傳來了蘇維沙啞虛弱的聲音。
循聲看去,只見蘇維反手撐在身後的木門上,雙腿彎曲站著,正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微微顫抖。
她的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唇色蒼白,但唯獨那雙圓潤杏眼內嵌著的瞳孔,明亮動人。
布蘭德的腦海中猛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那一年,杜恩求著自己收留這丫頭的時候,他就是在看見她與艾莉諾有那麼幾分相似的眉眼時,才一時心軟。
布蘭德對蘇維的問題,置若罔聞,但蘇維卻並沒有打算罷休。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自己可以倚靠在門板上。
蘇維抬手拭去了自然滑落的汗珠,看向布蘭德的目光炯炯有神。
這下布蘭德才反應過來,冷冷地回應道,“什麼為什麼?”
蘇維頓了頓,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喉結上下一滑,輕聲開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聲音聽起來虛弱無比,因為哪怕現在意識回籠,蘇維還是有些使不上勁,
“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這一切,都與你脫不開干係,是嗎?爸爸。”
蘇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倏地一紅,
“是你,藉著伊維薩報社的影響力,隨意汙衊一個年輕的女孩兒,致使對方不堪其擾跳樓自殺;也是你從中協助林頓·瓦爾特去傷害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們;甚至建立了偌大的杜格爾,將那些無辜的生命囚禁在了無名島上……”
說到這裡,蘇維的時聲音戛然而止。
她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隱忍著情緒的爆發,不讓自己想起蓓姬的模樣。
“你瞭解得還真不少。”
布蘭德輕蔑地嗤笑了一聲,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往身後的椅子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是啊,確實這些都和我脫不開干係。畢竟如果沒有我,諒他們也不敢有這麼大的膽子。”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