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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利威爾卻輕飄飄地挑了挑眉，調侃道，
“這就知道痛了？”
說著，他纖長的手指點了點蘇維打著石膏的右臂，“爆炸後被壓的時候，不痛嗎？”
利威爾的眼底好似一汪澄澈的泉水，平靜且毫無波瀾，一向緊蹙的眉心此刻竟意外地舒展開來。
但他越是平靜的表現，與自然的神情，越是能讓蘇維察覺到他的不滿。
他不滿於蘇維總是擅自行動，總是在他無法保護到的地方受傷。
而他的心思，蘇維又怎麼會不知道。
可有些事，是她的因果，也只能她一人面對。
但眼下，倒是可以先哄哄。
想到這裡，蘇維索性服軟，她藉著打哈欠的勁兒，讓眼眶泛紅，隨後從病床上挪動起來，也不管身上的傷口是否會因為自己的動作牽扯，而有所疼痛，整個人往利威爾的懷裡栽去。
蘇維一邊用那打著石膏的右臂去夠利威爾的腰腹，一邊小聲嘀咕道，
“利威爾，我錯了……”
她特意放軟了聲調，聽起來顯得軟乎乎的。
“嘖”利威爾微微垂眸，看見蘇維那不管不顧掰扯自己骨折手的動作，終是沒忍住，抬手止住了她的小動作，但語氣仍是有些生硬，“錯哪兒了？”
眼見利威爾有了鬆口的跡象，蘇維順勢低下頭，醞釀了好半晌，愣是在眼尾擠出了幾滴眼淚，佯裝哽咽道，“單獨行動……”
利威爾冷冷地頂著蘇維眼尾的淚光，面上竟是不為所動。
見狀，蘇維只好輕嘆了口氣，用打著吊瓶的手，勾了勾利威爾的指尖，語氣誠懇了不少，
“對不起，我不該擅自行動……”
那場與吉莉安一同發生的車禍後，在蘇維昏迷不醒的時間內，利威爾究竟忍受了什麼樣的煎熬，兩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自出院以後，便約法三章，不再單獨行動。
只是…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想到這裡，蘇維咬了咬唇，“對不起，利威爾，以後我再也不會擅自行動了。”
利威爾俯視著蘇維低垂的腦袋，她渾身都散發著一股不可忽視的失落，連帶著頭頂的髮旋都透露出悲傷，她的悲傷，看在眼裡，他只覺得胸口處悶堵著，有些喘不上氣。
兩人沉默了片刻，利威爾才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蘇維的腦袋，輕聲道，
“都結束了。”
只一句，蘇維的眼眶再度泛紅。
是啊，都結束了。
利威爾走到一旁，將方才倒好的溫水塞進了蘇維的手中，順手替她掖好了被角，眸中漾著柔意，“再多休息兩天吧，你的傷不嚴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先前在門外，聽見了蘇維與塞繆爾的對話，也瞭解蘇維並不願意長時間地待在醫院當中。
但利威爾的話語，並沒有立即得到蘇維的回覆，換來的卻是她罕見的沉默。
良久，才聽見蘇維有些沉悶的聲音傳來，
“利威爾，我想見見他。”
利威爾眉心微蹙，卻在瞧見蘇維泛紅的眼眶後，做出了讓步，“布蘭德·亞塔爾因為處在爆炸的中心，受了重傷，眼下剛脫離危險轉入普通病房，還在昏迷。等到他醒來，第一時間也需要配合調查……”
利威爾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知道。”
這一回，蘇維回覆得卻格外快，“不是他，我想見見杜恩。”
在閣樓的那一夜，她早已與布蘭德談了個透徹，那些紛紛擾擾、新仇舊恨也會隨著法律的審判得以終結。
而她與杜恩，卻仍有一根不明不白的刺橫亙心尖，如果可能，這根刺的真實模樣，蘇維還是想要知曉的。
利威爾循聲看去，剛好對上蘇維黑亮的眼眸，他點了點頭，輕聲道，
“好，我會安排的。”
————
會面室內，杜恩靜悄悄地坐在屋內中間的鐵皮椅上。
他金燦的髮絲，此刻鬆鬆垮垮地搭在頭皮之上，全然沒有造型可言。一向清俊的面龐滿是疲倦，那戴在鼻樑之上用以裝飾的金絲鏡框也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的雙手被扣在金屬環內，自然地置於雙膝之上，下顎處的胡茬多日沒有清理，顯得整個人灰撲撲的。
杜恩湛藍色的瞳孔當中沒有一絲的光亮，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什麼。
秋末的朝陽透過會面室的窗框灑進屋內，照亮杜恩眼前的一隅之地。
杜恩被安排待在這裡，沒有人告訴他守在這裡是要做些什麼。
但無非是接受那些來自調查局或市局警察的盤問罷了，自布蘭德落網之後，他見過太多太多了。
想到這裡，杜恩輕蔑地勾唇笑了笑。
但昔日意氣風發的笑容，此時難掩疲倦，也難掩心中空落落的空虛感。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會面室的門被從外開啟，他循聲望去，一眼就撞進了蘇維平靜的黑眸當中。
蘇維此刻披散著頭髮，黑亮的長髮微卷著垂在腰際，臉色看起來紅潤自然，若是能夠忽略她右手被吊起的模樣，是和往日杜恩眼中沒有太大分別的。
蘇維面色坦然，她看向杜恩的眼光平靜又疏離。
但饒是面上再怎麼風輕雲淡，心中卻是翻湧不止，而在這間不大的屋內，還有一人與她處於同一心境。
杜恩坐在與她一鏡之隔的另一邊，他怔怔地與蘇維對視，唇瓣微啟，但乾澀的雙唇也只是無聲地動彈了兩下，沒有發出聲響。
蘇維抿著唇，緩慢踱步來到杜恩的面前，靜靜地望著他。
見狀，杜恩的喉結上下一滑，好半晌才艱澀開口，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他頓了頓，湛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侷促，“你現在……應該儘量避開我們才好。”
杜恩被手銬銬住的雙手，忐忑地置於雙膝之上，十指在蘇維瞧不見的桌底，糾纏在了一處，
“這樣對你……不太好。”
聞言，蘇維卻沒有什麼反應，她默不作聲地與杜恩對視著，時間隨著沉默的對視越拉長一分，杜恩的心便越焦灼一分。
是為了自己在老宅的時候將她迷暈？還是為了過去數十年間，瞞著她為虎作倀？
又或是為了別的什麼而來，杜恩一時摸不著，也猜不透。
他的臉上快速閃過一絲的窘迫，藏於桌下的十指也糾纏得更頻繁了些。
良久，只聽蘇維輕嘆了一口氣，溫聲道，
“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