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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衣上了樓仍在絮絮叨叨,不過說些抱怨之語,季明澄由著她講,也不回話,那溫和的笑就沒變過。
上樓迎面就是一少年,面朝著窗戶,似乎是在倚看風景,聽到季青衣的話,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歪頭看過來道:“大小姐啊,您可消停些啊,這兒又不是蜀中錦衣玉食的,怎麼比得來?樓上倒是晃著白花花一堆肉呢,小的給您扒皮拔毛烤了吃唄?”
“嘿!季明修你長本事了!”
季青衣大跨幾步,跳到了少年面前,張牙舞爪地去掐他養的細皮嫩肉的臉。
蜀中是個靈氣聚溢的好地方,養出不少俊男俏女,彷彿土狗在那裡待上幾年也能脫胎換骨。
“出了蜀中,終於不給我裝乖了是不是?”
季明修旋身錯步,繞道季明澄身後,探頭笑吟吟道:“我的本事都是澄哥教的,進步自然快,你有什麼意見嗎?”
他笑時眼睛眯成月牙狀,是個明媚出挑的少年郎。
季青衣盯了他一會兒,對笑著揉季明修腦袋的季明澄道:“澄哥,他把你當老子養呢,什麼時候續個弦?”
季明澄一臉愕然,季明修神色一冷,把臉往袖子後面一藏,恰到好處的擋住了表情,嘴上喊道:“不要臉!女大當嫁,你都二十幾了?”
隨行少年看慣了他們打鬧,早已習以為常。
何況從蜀中到江南,一路曲折,長途奔波的勞累下倒也樂得看熱鬧,只是少了幾盤小食助興。
只見季青衣秀眉一挑,一隻腳“啪”一聲踩上桌,單手搭了腿,桌面震了震,溢起細塵。
她衝窗邊神色淡然地抱琴人擠眉弄眼:“晏禮小子何日成親,我便何日出嫁!”
“那敢情好的,你夫家永遠不用迎你過門了,做夢怕是都要笑死!”
誰不知道季家“琴”字首徒季字晏禮者清心寡慾,生人莫近,哪怕他們入一黑市獵鬼,面前大片女子奇裝暴露齊跳西域舞,這傢伙也是老僧入定,手上琴音泠泠,端的是光風霽月,琴絃一動便是天崩地裂。
季明修哼了一聲,“你也不用發什麼勞什子誓了,少戕害世間男兒郎!就你這樣兇悍的,誰還敢要你!”
莫名捲入二人口角的季晏禮神色淡漠,六根清淨。
他解了琴置於案上,隨手設下音障隔絕喧譁聲響。
只是琴絃無人撥弄卻空自顫動,隱隱傳出嗡聲。
季明澄見狀,放了季明修去同惱羞成怒的季青衣纏鬥,坐至季晏禮面前,凝視嗡鳴不止的琴絃,輕聲道:“琴有嗡聲,此處有魔物,不知是否是我們要找的那個。”
季晏禮不答。
季明澄知他秉性,又道:“探探在何處而已。”
季晏禮沉吟一聲,彈指一撥琴絃,琴聲錚然,弦上靈氣凝出一道微弱的白氣。
那白氣在琴上盤旋幾圈,飄至二樓某張桌上,停留片刻,倏爾彈出窗外,在煙雨間消散。
一旁的人已經轉動目光望來,見狀,皆是眼中一道鋒芒。
季晏禮是他們一堆人中為數不多的琴修,其琴名聞空,可追尋魔氣,凡有魔物出入必會預警。
那白氣在店內轉了一圈方散,可見有與魔物為伍者或者魔物剛剛離開。
那店小二說過,二樓的客人剛剛走。
少年們對視幾眼,眼中有興奮與忌憚。
魔物可不比他們日常除的邪祟,那是各大家族搶破腦袋都要得到的,獵殺一隻夠一個小世家吹噓多年。
魔物稀少而強大,靈智也高過一般邪物。
季明澄望望季晏禮平靜的神色,起身出音障轉頭喚道:“小修!”
“在呢!”
季明修道。
他和季青衣打打鬧鬧,差點站到桌子上,聽到季明澄叫他,立刻放開季青衣,忙不迭湊了上來笑道:“怎麼了哥哥?”
“把樓下店小二叫上來吧,咱們有事要問問人家。”
季明澄揉揉他的腦袋,吩咐道。
季明修得了令,立刻翻下二樓,片刻便將那店小二帶了上來。
季青衣已在季明澄身邊坐下了。
店小二一臉茫然,小心翼翼問道:“幾位爺,可是有什麼吩咐?”
“店家,方才那位客人,你是否可以給我們講講是什麼模樣?”
季明澄溫聲道。
季晏禮極少主動開口打聽訊息,季青衣沒那個耐心細細打聽,這種事往往都是季明澄來做。
“當然!只是……那客人可是得罪了幾位爺?”
店小二心裡打鼓,只覺得自已似乎參與到了大人物的對決裡,刺激的很。
“嘖!你只管說就是了,哪裡來的那麼多話!”
季青衣往桌上拍了一塊碎銀,挑眉道,“仔細說好了!”
店小二見了金,不由得眉開眼笑,便道:“是是是,方才那個客人一身白衣,模樣極好,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格外勾人,嘖嘖嘖!小的活了那麼久,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一雙神采奕奕的眼……”
季明修在一旁聽得眼皮一跳,冷冷道:“我見到過的倒是不少,好好說話!”
店小二忙回過神來,道:“那客人點了酒,便問柳莊在哪兒,我給指了路,還說了莊主近日謝客。那客人似乎不在意啊,眨眼時間就飛出去了,那身姿真如仙人一般……嘖!”
他連連感嘆,感嘆完了很快反應過來,忙道:“當然,幾位爺是有過之無不及,幾位光臨,小店當真是蓬蓽生輝……”
“行了行了。”
季青衣不耐煩地揮揮手,看懂了季明澄的眼色,便抬了抬下巴,道:“拿走這銀子吧,它是你的了。”
“好嘞!”
店小二知沒他什麼事兒了,把那銀子在手裡掂量兩下,一旁少年笑道:“怕什麼?我們季家還會造假不成?”
“不敢不敢!只是習慣了。”
店小二誠惶誠恐,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樂呵呵下樓了。
桌上三人對視一眼,心中已有了自已的猜測。
“會不會是他?”
季青衣湊近季明澄,低聲道。
“他的特徵確實很符合,但親近魔族者也不一定就是那一家,天下眼睛生得好也不止一個。”
季明澄知道她在說什麼。
“可你要相信我的直覺,我覺得十有八九是那個人。”
季青衣憤然道。
“長老們也說了,算出東南方有魔星異動,讓我們前來一探,上回這種說辭,是多年前圍剿的時候了,圍剿十里長街後,傳聞他已身死,天象也許久沒有異動了。”
季明澄搖了搖頭,心中知季青衣所言不無道理,卻仍然存疑。
多年前仙門百家圍剿魔窟,他與季晏禮因為某些原因並不在場,只聽說沈矜言放了一場大火,遠近皆可見那沖天火光,魔獸咆哮震耳。
火勢退後,百家收集殘屍送至季家手中招魂,季家宣佈沈家人俱伏,魂魄已度化,腥風血雨才算過去。
只是季家隱瞞了一個事實,那便是沈矜言的魂和屍身一直沒有找到。
季家招魂陣從無差池,招不到,便是沒死。
可是連石家人也算不出那魔頭的去向,季家怕訊息放出會人心動盪,更會有損季家臉面,故而宣稱沈矜言已死,暗地裡卻尋這人多年,俱無果。
前幾日,石家人突然說東南方有魔星出動,驚動了百家出力搜尋。
季家長老搶先得了石家人通風,猜測極有可能是死遁多年的沈矜言出世復仇,便派遣三字號最出色的弟子前來江南,說是助百家一臂之力,實則是在百家之前找到那魔物,確認身份。
若是沈矜言,格殺勿論。
“把音障解了。”
季明澄想了想,對季晏禮說道。
季晏禮知他有話要說,依言而行。
“小子們,活動活動筋骨,晚上咱們當回採花大盜。”
季青衣把劍往桌上一拍,笑笑道,“搶光柳莊的好酒,再搶回柳美人!”
“不得驚擾旁人。”
季明澄皺了皺眉,“此事本與柳莊主無關。”
“那人指名道姓,明擺著是要去找柳清酒的,怎麼就於他無關了?”
季青衣撇了撇嘴角,不悅道。
“而且到時若是打起來了,指不定要他幫忙呢。”
“畢竟在柳莊地界,若當真鬥了起來,不等他追究,我自會去跟他道不是。”
季明澄嘆了一口氣,喃喃道:“只希望柳莊主正邪分明,不要包庇禍藏才好。”
“那敢情好的。”
季明修低頭用手摩挲著手中一管笛,漫不經心道:“大小姐就可以明目張膽的搶人了。”
“行了,謀劃一下吧,畢竟是魔物,不好對付的,都過來。”
季明澄聚起一干少年,清潤的聲音在二樓響起,傳不進江南飛簷雨花。
季晏禮自始至終不發一言,望著窗外目光空靈。
他信手挑了一根琴絃,弦意肅殺,不知學何人當年琴意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