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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也小時候見過謝滄州三次。
都是在杜家老宅，那時她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無論誰來家裡，都會牽著她的手跟她介紹，這是哪位叔叔或者阿姨。
她是家裡的小主人，大大方方跟客人打招呼，然後再去玩。
那時的謝滄州要精神得多，不像現在花白了頭髮，話也少了。
想來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杜謝兩家還能在錦城平分秋色。
後來父母漸漸斷了跟謝滄州的來往，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生活中少了一個偶爾會出現的長輩，她並沒有在意。
一直面無表情的謝滄州，頭一次將目光聚焦到別人身上，仔仔細細地瞧了青也許久。
“你是杜希的孩子？”
青也微笑著與他對視，“是的，謝伯伯。失禮了，本來進屋就該主動跟您打招呼，但又怕您不記得我了。”
謝滄州緩緩放下筷子，看向半空，彷彿陷入了回憶中。
飯桌的氣氛也隨他冷了下來，無人多語。
良久，謝滄州喃喃問：“你爸爸媽媽，都去世十年了吧？”
青也深深地看著他，“是啊，十年了。感謝謝伯伯還記掛著。”
謝滄州重新拿起筷子，神情漸漸恢復了平靜。
吃了幾口菜後，他抬頭看著卓夫人問：“趙醫生呢？”
桌夫人立刻提高音量喊，“王媽，不是說叫趙醫生嗎？快點！”
不到一分鐘，趙醫生揹著藥箱來了。
他坐到青也身邊，撩開她的右手衣袖。
傷口本就恢復得不好，那一下又撞得不輕，消毒藥水淋上去的時候，青也疼得渾身一顫。
她的左手藏在桌下，緊緊掐著自已的大腿，轉移手臂上鑽心的痛。
突然另一隻大手從桌下伸了過來，按到她手上，每根手指依次插進她的指縫中。
疼痛侵蝕著青也的意志，又伴著難以名狀的心跳，她握住了那隻手。
在桌下沒有人看到的地方，與他十指相扣。
“包好了。”趙醫生說：“小姐，記得三天換一次藥，半個月就能痊癒。”
“謝謝趙醫生。”
三天換藥，謝思淵也是這樣說的。
連消毒、抹藥、包紮的處置流程都一樣。
青也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依舊面無表情，那隻藏在桌下的手，緩緩地鬆開了她。
另一個關注青也的傷的人，是謝滄州。他凝眸看著她的手臂問：“怎麼劃了這麼大條口子？”
青也並不想講得太詳細，只說在夜店兼職時被客人弄傷了。
但是王妤如為她抱不平，將那晚在紅磨坊的事情繪聲繪色講了一遍，還指名道姓的將徐添罵了一頓。
謝滄州不怒自威，說：“徐家那個孩子，太沒有分寸了。”
王妤如說：“是啊！謝伯伯，不過還好他已經得到報應了！”
“嗯？”
“我聽那晚一起在紅磨坊玩的朋友說，他回家的路上摔斷了一隻手，又被街上的流浪漢揍了一頓，現在還在醫院裡躺著呢！”
謝思淵思索片刻，“查出來是誰幹的了嗎？”
“那個地方沒監控，徐家現在暴跳如雷也沒有辦法！”
飯桌的氛圍更冷了。
王妤如想得簡單，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但其他人都有各自的揣測。
錦城由謝家獨領風騷，再往下是王、徐、杜、程四大家族。徐添作為徐家的大少爺，誰能讓他吃這個悶虧？
青也直覺這個人不會是謝望深。
謝望深當時就給她貼了塊止血貼，根本不懂她的傷有多嚴重。
那隻剩下另一種可能了……
好在謝滄州並沒有深挖下去，轉頭問青也，“你平時還要去夜店兼職？”
“其實去得很少。”青也淡淡那應對，看了看謝望深，“學長已經安排了我進謝氏集團實習，以後都不打算再去夜店兼職了。”
“是啊爸。”謝望深說，“我和妤如都勸青也別去了，她也答應我們了。”
謝滄州點點頭，放下筷子，看著青也嘆了口氣，“杜崇估計沒怎麼管你，既然這樣，你就在我這裡住下，先把傷養好。”
青也大吃一驚，“謝伯伯，可是這樣太麻煩了。”
“不必客氣，你儘管住。”
謝滄州不容拒絕的說，隨即起身離席。
桌夫人立刻隨他站了起來，“老爺子，你慢點，我陪著你！”
離開前，她還不忘囑咐謝望深送王妤如回家，給他們製造機會。
青也看著謝滄州的背影道謝，他並不在意，但她的禮節得做周到。
長輩們都走了，飯桌上只剩下他們幾個小輩。
但是氣氛並沒有緩和多少。
謝思淵不發一言，謝子禹暗中觀察，青也覺得，此刻連謝望深她都看不透了。
因為他還在跟王妤如討論，“徐添的現世報怎麼來得這麼快？青也傷了手臂，他便斷了一隻手？”
“那也是他活該，誰叫他這麼對我們青也。”王妤如直抒胸臆。
謝望深又看向了謝思淵，“聽說大哥平時跟徐添交情不錯，徐家又跟咱們合作了這麼多年，大哥有去看看他嗎？”
謝思淵，終於放下了筷子。
他擦了擦嘴，將紙巾捏成一團，“天快黑了，你先送王小姐回去吧。”
謝望深笑了笑，“大哥說的是，差點忽略了咱們王大小姐！”
王妤如被他說得臉頰一紅，跟青也打了招呼後便隨他離去。
晚宴散場，謝思淵作為謝家長子，叫來王媽，讓她帶青也去客房。
他全程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哪怕此刻沒剩幾個人了，也沒有多看青也一眼。
當真跟從未認識過一樣。
青也這次同樣住的是二樓端頭的臥室。
一進屋，她就到落地窗處好好檢查了一番。原來窗外還有陽臺，連著二樓大廳外碩大的露臺。
怪不得上次謝思淵能夠出入自由。
午夜，萬籟俱寂，窗外只有北花園的蛙吟鳥叫。
青也換上了睡裙，躺在床上。
她居然住進了謝家，不是靠謝思淵或者謝望深，而是靠當家的謝老爺子。有他發話，即使卓夫人也不敢說個不字。
但她直覺這個夜晚不會這麼簡單過去，時不時瞟向露臺，一直沒見動靜，反而是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她長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
謝思淵。
正神情肅穆的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