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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語云隨意撿了兩根豆芽拎在手裡，並沒有想幫忙的意思，眼神裡全是譏諷。
孫晴吩咐完任務就自顧自忙了起來，嘴上也沒閒著：“今天星期幾？吱吱沒去上學嗎？”
宿語云丟下豆芽，捻了捻手指上的水珠：“星期二，暫時不去上學了。”
“為什麼？”孫晴手上動作不停。
“給她換個學校。”
鍋裡不知道炒著什麼，整個廚房都是辛辣的香氣，孫晴被鍋裡的辣椒嗆得咳嗽了兩聲，緩過勁了才抬頭看了她一眼。
“換什麼學校？她又惹什麼事了？”語氣裡盡顯不滿。
黑眸裡的散漫瞬間變得犀利，宿語云掀起一隻眼看向她：“媽，再怎麼說，吱吱都是你外孫女，有你這樣當外婆的嗎？”
“我怎麼了？”孫晴那絕美的容顏在歲月裡早已被油煙和怨氣淹沒，乾癟削瘦的臉頰，在此刻尤其顯得刻薄。
“我對她不好嗎？市裡的房子我都給你們了。不是我那房子，你現在還有地住？她能在城裡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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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這禮物在作祟，還是剛剛吱吱那番話，宿語云今天尤其的不想忍受。
“你不把房子給我，難不成打算一起送給舅舅嗎？”這些年她沒少給錢孫德，要不是她攔著，房子早就給出去了。
兩人不是第一次吵架，孫晴倒也沒特別意外，依舊是那副老生常談：“你舅舅沒讀多少書，掙錢不容易，我當姐姐的幫他一把怎麼了？再說了，我一個離了婚的女人，還帶著你回孃家住，要遭多少白眼，我這麼做，不也是為了我們能少受點氣嗎？”
“你還真是會腦補，跪舔都得給自已先洗腦出人設。”
宿語云實在不想跟她多說，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當年他倆離婚，宿元正為了能跟自已初戀在一起，很是大方，房子車子全給了孫晴，還給了一半的存款，至少有五十幾萬。
在二十多年前，這算是一筆鉅款了。
孫晴但凡在城裡找個工作，帶著宿語云怎麼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但她做慣了全職太太，又覺得那個房子全是一些不好的回憶，好好的城裡不住非要回鄉下。
回來之後，又怕受人白眼。
她弟弟孫德要什麼給什麼，結婚的彩禮都是找她拿的錢。
等宿語云上高中時，她就把錢揮霍光了。
就開始攛掇宿語云給她爸爸打電話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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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兒？”孫晴腦子沒轉過彎，知道她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但一時不知道怎麼反擊，見宿語云什麼活都沒幹就要走，孫晴趕緊叫住了她，“讓你摘的豆芽，你摘什麼了？”
宿語云斂眉，很是煩躁：“你明知道我毛手毛腳弄不好，你每次非要喊我。等我給你摘好了，切好了，你再來指責我一頓，說我切菜都切不好，摘豆芽也摘不乾淨。你就非得以此來顯擺你的能力嗎？”
“不會你就學啊！不然叫你來幹嘛？這麼大個人了，菜都不會做，你養什麼孩子？”
就因為撫養了吱吱，宿語云沒少聽她這句話。
她懶得跟她吵：“你願意擱這兒當保姆，你自已當，我不攔著你，但你也別瞎折騰我。”
老太太在院子裡聽到動靜走了進來，一人說了幾句，這場每次回家必定上演的母女嘴炮大戰才暫時告了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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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今年76歲，不是整壽，沒有大請。
只有自家人和養豬場的兩個工人。
下午五點過，趕著飯點，孫德和他媳婦周露回來了。
兩口子為了孩子上學，前兩年搬去了縣裡。
一回來就往桌子上去，見老太太抱著吱吱坐在上方，孫德臉色頓時僵了一下。
“媽，吱吱還是個小孩，你讓她坐那幹嘛？”
老太太原本被吱吱逗得樂不可支，一轉眼神色就冷了下來:“用你教我做事？你們兩口子是有多忙，這個點才回來，當自已來做客的啊？”
周露乾笑著解釋：“媽，茶館生意忙。”
“生意忙？那你倆一個月掙得應該不少吧？”老太太毫不客氣指出，“那怎麼沒見往家裡拿點，反而時不時找我老太婆要錢呢？”
孫德瞥了一眼兩個工人：“媽，這有外人在呢，你說什麼呢？”
老太太冷哼一聲：“整個孫家村誰不知道你什麼鬼德行，趕緊去幫你姐端菜，杵在這兒幹嘛？”
孫德看向宿語云：“語云，你怎麼不去幫你媽忙呢？”
宿語云正給吱吱剝著蝦皮，似笑非笑看著孫德，語氣裡透著漫不經心：
“舅舅，我叫你一聲舅舅，是看在外婆的面子上，你還真把自已當個什麼東西了？使喚我媽還不夠，還要使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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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喜歡宿語云不是沒有原因的，就她最像年輕時候的自已。
天大地大自已最大，哪怕是再困難的環境，誰也別想拔了她一身的刺。
只可惜，前幾年運氣不好，遭了大難，稍微收斂了一些。
許久都沒有這麼直白地跟孫德這麼嗆上了。
老太太那有些發黃的雙眸，瞬間迸發出幾絲精光，抬了抬滿是褶皺的額頭，詫異地看著宿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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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德頓時火氣就上來了，胖得幾乎成了正方形的臉，紅得跟喝了酒似的。
“宿語云，你什麼意思？我使喚你媽？你媽在家裡住著，除了會做點吃的，她能幹嘛？讓她做頓飯，還不樂意？”
“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了，你除了會找我媽借錢，找外婆騙錢，你還會幹嘛？”宿語云將剝好的蝦放到吱吱碗裡，扯了張紙仔細擦著手指，不鹹不淡開口。
孫晴端著菜走了出來，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
“吵什麼呢？就一兩道菜了，我還自已端不了嗎？周露，你們大老遠回來，餓了吧？趕緊吃，都別站著了。”
宿語云勾唇笑了笑，發出細微的一聲嗤笑。
有些人跪久了，是真的站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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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老太太的生日，幾人有再大的火氣，都沒敢鬧起來，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孫德跟工人一起喝了幾杯酒。
很快酒精上頭，又記不起大小王來了，嘴上沒把個門。
“宿語云，不是舅舅說你。你說你也一把年紀了，早幾年異想天開要去當明星，現在明星當不了，該到解約的時候了吧？明星是這麼好當的？你以為你長得可以，就能當明星啊？你沒那個好命，還非要去折騰。”
“現在好了，你其他工作也沒有，就你跟你那朋友搗鼓的店，錢掙不了幾個，還真他媽晦氣，整天跟死人打交道。”
宿語云正在陪外婆一起跟吱吱說話，聞言抬起頭來，眼底的笑意悉數褪去。
周露瞥了她一眼，拉了孫德一把，小聲提醒了他一句：“別說了。”
孫德正說得起勁，哪兒聽得進去她的話。
“生意不好，就多想想其他辦法。我聽你媽說，讓你跟你爸打電話，嘴巴甜一點，你還不樂意。你爸那麼有錢，你不哄著他點，以後你能有啥？”
“拿什麼養你這孩子？要我說，你趁早把孩子送走，也不耽誤你結婚。我那，我那茶館有錢人多的很，回頭舅舅給你撮合一下。怎麼樣？”
宿語云捏了捏手指，骨節咔嗞作響。
孫德終於清醒了幾分。
下一瞬，宿語云拉開椅子，緩緩起身，烏黑的杏眼迸射出泛著寒意的神色，彷彿一把刀的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