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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入夜，霜重霧濃，紅葉半坡連綿，遮蓋下的重華殿四下寂靜，藉著月色，李澤源輕推開那間亮著微弱燭火的房門，房內燭火灰暗，能看清大致的擺設格局，榻上那人盤腿而坐，亮金色袈裟在微光下閃起點點星光，李澤源頓了頓，止住了腳步，他不確定歸辭是睡了還是沒睡。
半晌，兩人均沒有動靜，李澤源嘗試著走了過去，歸辭熟悉的臉龐清晰印入眼簾，那一瞬心裡莫名一震，明明就是那朝思暮想的臉，可見到的那刻依然覺得好久不見，白玉般的臉龐透著溫潤，墨眉長睫，高立鼻樑，柔軟飽滿的唇，帶著笑意的嘴角……
李澤源伸手想去觸控，不見多日，他竟一絲沒變，再大的事，也不會有愁容。
“你終於來了。”歸辭握住李澤源僵在半空的手，貼到臉側，聲音溫和清晰，不似剛醒來。
李澤源微怔，心裡又是一陣自嘲一笑，任著手貼著他的臉，放肆輕撫著闊別已久的臉，這一刻的感覺兩人就似從未有隔閡，不過久別重逢又相互剋制的相思鳥。
燭影搖曳，兩人彷彿都陷入對方深不見底的眼眸裡，無言的對視勝過千言萬語，彼此的牽掛與思念均化在眸色中，不知道誰先主動吻了誰，兩人陷在深吻裡纏綿，李澤源深吸著歸辭身上的檀香，他們燃著一樣的香，但在歸辭身上卻是無比好聞，讓人無法自拔。
李澤源身上披著淡淡的酒氣，酒氣混著清冽的檀香，歸辭貪婪地將人攬入懷裡，肆意掠奪久未觸碰的禁忌。李澤源微垂眸，近在咫尺的臉與氣息讓他痴迷，落在腰間的手逐漸收緊，他緊繃著身子還想保持著一分理智，指尖環在歸辭肩後捏成拳，卻陷在深吻裡不願意推開，他紅著臉將歸辭壓倒在被褥裡。
兩人深情地交頸廝磨，都是抑制不住的相思，歸辭噙住他的耳墜，吻至頸窩，落在鎖骨，逐寸標記喚起這本就屬於他的一切，溫柔的磨蹭最後雙唇覆在那瓣咬著微紅的唇上，由輕深入加重這個包含愛意的吻，也許有恨，也有醋意，恨他不聽解釋，恨他冷漠，醋他與鬼王鴻相顧而笑，翻身將他囚在臂彎之下，吻著變成撕咬……
一絲血腥瀰漫口腔，李澤源蹙眉受著痛，在他懷裡微微顫抖，雙手扒在他背稍手力要奉還這一記疼痛。
衣衫漸褪，歸辭將他抱得更緊，貼在離心最近胸膛，他們能彼此聽見急促的呼吸，慌亂的心跳，歸辭所有的歉意與愛意都在吻裡，吻得專注，吻得深情，想要把李澤源揉碎，撕成沫，吞到肚子裡，他將整個人都只屬於他。
燭火昏暗，歸辭臉上的情緒掩蓋在暗影裡，李澤源看不見他的不安，但能感受他的急促。只覺得渾身每一寸都要捏碎了，也渴望自已能碎在歸辭懷裡，那雙手在他緊繃的神經處遊離，一種震撼冒上心頭，軟麻走遍全身，很沒出息的突然生出想要即刻逃離的恐懼感，可在那吻裡他變得逐漸迷離，漸漸纏綿。
屋外秋風吹過烏桕林，沙沙的葉層發出應和的微響，落葉絮絮飄落，落在庭院中，又是鋪上一層薄薄的紅葉，周圍一切都很安靜，沒有比他們彼此的呼吸更能擾亂方寸的安靜，唇瓣觸碰，過而留痕，紅印佈滿李澤源白晳的面板上，如盛開的桃花，情迷如醉地痴吻著，舔舐撕咬著，久別之後的兩人再也無法剋制，愛慾在兩這間散發越發濃重，歸辭伸手扶住李澤源的臉，細緻端詳著這亂他心神的人，只有此時他才會這樣乖巧，無力與他抵抗，他眼角虔著淚，憂鬱的眼眸裡更顯孤清，讓人心生愛憐，他愛著他很久很久，或許是從第一眼，也或許是成為玄門三仙並肩之時，他曾試過讓自已清醒些，大道無情，便止步於情，但他這個人就這一個弱點，也足以讓他致命，他騙過所有人，也差點騙過自已，什麼絕無情，什麼五縕皆空，菩提境也罷，繁星陣也罷，他不想有任何束縛，只想與他並肩相守，而在這一刻放縱情慾，將他納入心裡緊緊相依，再也無法自制地交纏，愛慾幾乎是坦然又赤誠，粗暴的褫奪，深陷意亂情迷裡。
李澤源緊抱著歸辭，閉眼感受他帶來的愛意，即溫柔，又處處粗暴，窒息的感覺讓他不由得仰起頭，尋找著來自上方氧氣，露出皎潔的長脖，喉結隨著下嚥滑動，吸引著歸辭的目光，不捨吻在唇瓣裡，他表達愛意總是那般狠厲，長驅直入，強佔豪奪的傾襲，兇悍霸道宣示著主權，結實有力的胸膛壓著李澤源無法動彈半分，眼睜看著自已一點點失去自我，被他完全侵略，雙手猛然收緊在他肩上留下長長的指痕，他很想融到他的骨血裡，與他融為一體，這樣，他就不會患得患失，也不會再怨自已憂思多情，歸辭的氣息，歸辭的眼眸，歸辭的心肺，他一點都不想錯過，迎上雙唇咬住他的暴露的動脈，兩人是豁出命的交織纏綿。
燭淚滑下燭臺，堆積成小丘逐漸乾涸，燭火燃盡，爆開一點火星，房內變得黑暗，只有輝柔的月色照著榻上的漣漪，酣暢淋漓的較量在幾個回合後，竭力收場。
歸辭看著李澤源泛紅的眼角，未乾的眼淚，心疼地將他擁在胸膛，抵著他的發頂，輕輕一吻，溫聲道：“你以後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李澤源靠在他胸膛，聽著他有律動的心跳，心也跟著同一個頻率跳動著，上次靜心跟著這顆心跳同頻，已無法透過時間來衡量，心如刀割的痛每過一分他都覺得遠超一個百年。他也在問自已，不是恨歸辭嗎，到底是自已捨不得，也放不下，還是被閻王那幾句無足輕重的話感動？三闖冥王府，那些他不知道的事，因為他在意，所以歸辭在意，閻王當頭棒喝的話，行樂是詩婉婉轉世，代價是以靈血加固法陣，為期三百年……這樣的傻子他不會遇到第二個。
“我……你……”李澤源手指輕覆在歸辭心脈上，重傷初愈，遠比他想象中更為嚴重，內丹裡的靈氣不真，虛隱而緩慢，還能察覺到一絲神農穆的靈力，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回答他問題，還是先關心他的傷情，一直以來，他對歸辭的關心實在過少，他理所應當的接受歸辭的好，也理所當然的認為歸辭就是百年前欠下的，硬說他有錯，就是他藏事太多。
歸辭疑惑低頭，將李澤源的手握在手心裡，避開心脈，淡然笑道：“自知道你是神農穆的弟子，我就不擔心你，但我怕你給我診脈，怕你會擔心我。”
“他與你說的？”李澤源抬眸，目光與歸辭眼光相碰，兩人都在猜，到底哪句話才是重點。
“不重要，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會讓你再受傷了。”歸辭重重將他環在懷裡，親了親他額頭，在他看不見的上方，眼眸裡藏著一抹無法化開的情緒。
“謝謝你。”李澤源知道這句謝謝說得太遲，謝他把詩婉婉轉世，也謝他把行樂照顧那麼好，謝他的事情太多，很多話積在心裡，也只能以這三字代表了所有。
歸辭不明他說的謝謝是什麼，終歸是一些他認為不足以掛齒的事，是李澤源會把任何事都想得細緻才會拿來道謝，當下也沒有問，兩人之間謝謝，對不起最微不足道的客氣詞彙，他不願聽到李澤源對他說，但李澤源太在意虧欠感，雖心裡失落，也就由他說，歸辭從不回應。
“你為了我的事而來吧，不用理他們，我能解決。”歸辭望了眼香壇燃著的香，已燃過半，再過半炷香，天將見曉，迫在眉睫的也就是聲討他的事。
李澤源才想起來目的，不曾想見到歸辭那刻，心魂都交代了個乾淨，在歸辭跟前他從就不能淡定從容，也就在今晚，他還說最遲明晚才會來太行寺，然而也不是不是藉著酒意，他已然到了重華殿，上了歸辭的眠榻。
“你能怎麼解決，你傷才剛好，真讓人抽去你仙骨嗎？”
“仙骨無用，抽去便抽去吧，若是把你從我心裡抽去，我斷然不能答應。”
李澤源無聲嘆息，翻了個身，背面歸辭，若真有術法將人從心裡抽去，他能答應，斷情絕欲無牽無掛，過得兩袖清風，逍遙自在。
***
天微亮，卯時初刻禪聲響過三遍，歸辭一般會在早殿修行時間到佛堂，但李澤源枕在他臂上睡得正香，他不忍吵醒，靜靜凝視著李澤源的睡顏，微蹙的眉頭總是無法舒展，細碎的銀髮落在額前，擾了這份安靜的睡顏，歸辭抬手，想將那縷髮絲順到腦後。
“哎，今天怎麼設了結界……”這時門外砰一聲撞門的輕響，行樂疑惑的聲音隨時響起，平時他端著水盆，雙手不得空，總習慣性用頭去把門頂開，今日頂不開，稍用了點力，頭都撞出了小包，“世尊，你在裡面嗎？”
李澤源猛然驚醒，才發現自已睡在歸辭懷裡，一手還攬著他的腰，翻身就要坐起，全身的痠痛讓他瞬間臉色緋紅。
“放門外吧，先去早修，我稍後就來。”歸辭揚聲回應了行樂，手扶著李澤源助他坐起，示意他慢些。
“世尊是怎麼了，就一步，讓我送進去吧，要叫無嚴長老過來嗎？”行樂側耳貼在門上，聽著房內動靜，擔心歸辭又有什麼不適。
“我沒事。”歸辭下了地，想著行樂肯定還會繼續探個究竟，還沒等他想法，行樂果然又道：“世尊，你當真沒事嗎，你讓我看一眼。”
歸辭回頭看了眼李澤源，這個時候行樂真不方便進來，“放著吧，等會小寧過來，再送進來。”
木小寧負責餐食，前後也過差一刻鐘，行樂聽罷，哦了聲，水盆放落在地，腳步聲便走遠。
李澤源鬆了口氣，整理衣服，鬆散的頭髮隨意挽在腦後，抬眼正巧歸辭也在看著他，“怎麼了？”
歸辭伸出手，掌中亮出那枚古樹髮簪，“用這個吧。”
李澤源目光落在那支髮簪上，心裡一陣酸楚，他猶豫了許久，也掙扎了許久才將這支髮簪還回去，還回去那刻，心的地方也像被掏空，一種無法填充的落空感，所以他找了一支桃枝代替。
“我幫你別上。”歸辭走到他身邊，李澤源偏過頭，躲開歸辭要重新幫他整理頭髮的手，下了床，推開窗扇，深吸一口迎面而來的清新。
“你留著吧，你什麼時候把你心裡的事吐乾淨了，再把它給我。”
歸辭收緊了手指，從未覺得那支髮簪會這般燙手，心裡的事又怎麼能吐乾淨呢，其實那些真的都不重要。
“小寧來了。”李澤源看向上來那處階梯，木小寧步伐匆匆，應是收到行樂打的小報告才會來得如此及時。
歸辭在他說話時已開了門，將門外那盆水取了進來，擰了帕子遞了過去，道：“小寧這孩子心思細膩，像你愛多想這點就不好。”
李澤源無所謂地瞟了他一眼，多想不是與生俱來的，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無法控制會多想，然他的多想全都拜歸辭所賜。
“師父。”木小寧在門外輕喚了聲，才抬步跨入房內，當看到李澤源那刻顯然愣住，又道了聲“李前輩。”
李澤源笑著點了點頭，將帕子自然交回到歸辭手裡，自然到木小寧懷疑自已出現了幻覺。
“李、李前輩什麼時候過來的。”木小寧呆然的臉上浮現出開心，他離開南陽就再也沒有勇氣回去，事態的發展對歸辭越來越不利，他想得最多就李澤源能來東亭，哪怕一次。
“剛到。”李澤源接過木小寧拿來的餐食放下，拉著他坐在身邊，摸了摸他的頭，“不要把事憋心裡，這你得跟詔陽那小子學學。”
木小寧抿了抿嘴，瞥了眼歸辭，雖說明天才到那令人揪心的日子，可有些人早已守在山門，生怕歸辭會為了躲避莫須有的罪引來的懲罰而脫逃，他看不慣，但他不能動手。
“他們也沒錯，若犯了錯，捆上縛仙索丟入地牢，還得審上些時日，我這個世尊到今天都還自由自在，他們算是留了情面。”歸辭坐了下來，他話平時也不多，因為李澤源在，他多說幾句也只是為了讓他安心，只想說，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
“我不會讓他們抽你仙骨。你用他救過我命是吧。”李澤源將手覆在歸辭手上按了按。
歸辭也就怔了一剎，這件事李澤源不應該知道，神農穆答應過這事不會透露半分，況且這具仙骨已不打算再留，也不不能任他人毀去。“仙骨還有這作用嗎？”
李澤源看著歸辭眼中茫然不像假的，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仙人引當真不是來自歸辭？藍安之時已知奕星已死，如果是來自奕星，他心裡也許就能少些負擔。
“澤源。”
“嗯？”
“不管發生什麼，你能平安，才是我最大的所求，倘若……倘若我不堪只留一絲氣息尚存，有勞你救了我一救，我只想多看你一眼。”歸辭聲音溫和說得動情，卻又極力剋制，就算木小寧在，但他只想將這個祈願宣示，木小寧要理解的是，李澤源在歸辭心裡無比重要，若萬一師父不在了，他要替師父護李澤源平安，因為那是他師父最大的所求，他遵循師願。
“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歸辭世尊修為了得，無人能傷你。”李澤源心裡莫名的不安，各大門派明顯衝著歸辭的命而來，這一劫歸辭能安然跨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