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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精帶到玉翎宗不出半月，有關當年青龍門滅門的起因流言悄然傳開，豬精深陷情劫難渡，一度控制不住魔性，以至於生靈塗炭，白冰念在他曾是好妖，要親自點化去除魔性，而歸辭竟要他絕情，親手了結心上人，最終白冰聽取了歸辭意見，豬精也只能自救，後又有詔陽替天行道誅殺豬精，演變出一系列的事情。
外面的情況對歸辭不利，事情又牽扯到青龍門，擔心詔陽會不會受到影響，滄沫收到訊息急忙趕到青龍門打探情況。
詔陽沒在，倒是見到木小寧正和李澤源在院裡，滄沫將聽來的情況簡略講了遍，木小寧神色不自然瞥了眼李澤源。
“一隻妖，當然只會挑撥玄門仙修間的關係，把歸辭說得再不堪，終究他也不是什麼不可饒恕過錯。”李澤源垂眼沒有向他們，也感知到他們投來的目光。
滄沫神色變了變，玄門仙宗對妖始終不信任，儘管豬精是隻好妖，在青龍門被剿時與魔族對立，也要守護自已認為正義的一方，可妖終究是妖吧。
“師父不是這樣的人。”木小寧言語蒼白，他信歸辭，也想讓李澤源信。
李澤源看了他一眼，道：“自已知道自已是什麼樣的人，別人說的是別人認為，他們都說歸辭無情無義，立場不同，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一面。”
“我知道師父不是這樣的人。”木小寧跟在歸辭身邊近兩百年，時間雖不算很長，但沒人比他更瞭解歸辭。
“星辰子誅殺豬精的事，是歸辭世尊指使的，星辰子過往犯下的錯，說不定也是有人指使，這個人外面都在傳，是歸辭世尊。”滄沫沒有將外面傳得洶湧的話題一字不落搬出來，李澤源與木小寧少出門不知道很正常，但遲早也是會知道的，一旦指定歸辭索使詔陽挑釁的魔族，而引來的殺身禍，那歸辭就要血債血償。
李澤源手指輕點著欄杆，忽然頓了頓，真的是歸辭嗎？只能坐實他冷漠無情，他一向如此，只不過百年後再多了幾分裝出來的溫和罷了，他可以冷眼不救白冰，也可以連師尊都殺得，一向如此，不是嗎？
“滄沫，你怎麼有空過來……”詔陽滿臉笑容，跨過院門見到滄沫，有些驚訝，但看氣氛不對，臉的笑瞬間僵住，轉而一臉嚴肅，看向木小寧不停的眼神暗示，猜到幾分，虛汗直冒。
“去哪了？”李澤源略帶責備，詔陽最近總愛往外跑，按以往的性子一旦聽到點什麼總會回來說個不停，但最近的傳言一句也沒聽他講起，一身的戀愛酸臭味。
“去隔壁村除妖……”詔陽只說了一半。
“哦，說下有什麼奇遇。”李澤源問道。
“奇遇……”詔陽瞥了眼木小寧，又看向滄沫，嚥了嚥唾液，小聲道：“歸辭世尊的事嗎？”
幾人唰齊齊看著他，也就他能說得這麼無腦。
“你去盤音山前，發生過什麼事，豬精所說是不是真的？”滄沫問道。
“……”詔陽往木小寧身邊退了一步。
“你如實說。”
“說吧。”
李澤源與木小寧幾乎同聲道，嚇得詔陽一怔，開始搜尋腦海裡的記憶，又委屈，又懼怕，很多事情他都不太記得，這幾日流言越傳越洶湧，有些模糊的記憶似乎又與流言相應和，這是他一直猶豫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原因。
豬精與普通人族女子日久生情，得到當地村民反對，雖說是好妖，畢竟是妖，沒人會接受自已的女兒與一隻妖相戀，除非他能得道成仙，豬精第一個想到的是當時的玄門至尊白冰，白冰對他的要求也表認可，一隻妖想要去魔性，與自已的愛人一生相守，幫它渡個情節也是舉手之勞，詔陽是知道這個過程，豬精沒有為禍人間，雖為妖也盡綿薄之力守一方太平，在相戀後得到拒絕想到的是解決自身的障礙，而不是強行與女子私定終身，從哪方面來講，分寸拿捏得無話可說，白冰才會答應幫他這個忙。
豬精離開後，歸辭卻說情劫自渡，才是真正打破自身侷限，他人插手怕適得其反，白冰想想也有理，不過前後一刻鐘，豬精又被拒絕，是詔陽追出幾里通知的訊息，因此兩人還吵了一架差點打了起來。
後來豬精自渡失敗，魔氣壓制不住，對村民痛下殺手，吸收靈氣，盤音山一帶疾病叢生已成常態，豬精的轉變已逐漸到不可控狀態，詔陽便帶著青龍門修士前往盤音山除妖，詔陽落敗，隱約記得是歸辭救了他回去，朦朧中見歸辭還與一女子說話，後來才知那女子是豬精的戀人，往後便是那女子只能為了一方百姓要殺豬精，而豬精為了自保要麼殺了自已的戀人，兩難的路他情願死在戀人刀下。後來是白冰救了豬精，詔陽也是知道的，當時還跟白冰爭執過一番，豬精曾是好妖，但他畢竟已生了殘害百姓的念頭，斷是留不得，而白冰卻說修行之路哪有不犯錯，知錯能改也是修行。
而歸辭一本正經的說：“有些苦，自當要受著。”這句話印在詔陽腦海裡，他當時覺得歸辭說得更有理。
木小寧對這句話也很深刻，青龍門重立，詔陽孤立無援時，歸辭也說過同樣的話，有些苦，當然要自已受著，修行之路哪有什麼一帆風順的。
李澤源心裡沉了沉，歸辭渡情劫的方式還真是不近人情，說他本無心也不為過，他差點就信了歸辭那日情真意切的話，什麼百年前願替他受過，什麼百年間的煎熬剋制，說什麼就要信嗎，渡情劫而已，何必當真，歸辭現在不是挺好，無論菩提境還是繁星陣，再也不會困住他。
“師父……”詔陽輕喚了聲，這前半段他並不覺得歸辭做法有何不妥，白冰仁善，歸辭果決。
“後來呢。”李澤源看向木小寧。
“……”木小寧被突然一問，愣得不知所措。
後來就如豬精所說，白家遭到圍剿，歸辭因晝夜世尊驟然離世所以無法前往南陽，並不是因為冷漠無情，至於白家被圍剿的原因，就只有一個，詔陽多行不義，隨意誅殺魔族引火燒身，怎麼說都與歸辭無關，又怎麼能說詔陽是被唆使的呢。
詔陽在一旁茫然搖頭，歸辭與白冰交情很好，但九幽魔都一戰後，他們基本很少見面，更別說詔陽，豬精那次就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歸辭，以至於白家出事後，詔陽找歸辭也談不上有什麼交情而被拒。
李澤源聽完不置一詞，詔陽性格張揚，很容易被人挑唆毋庸置疑，但他跟在白冰身邊不應該會如此魯莽，即使白冰對他無比寵溺，一回，兩回，三回，怎麼也該發現不妥，那挑唆的人到底是誰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左右詔陽，讓他犯下無法彌補的錯，就連白冰也沒發現的，只能是可信的人，不是歸辭，那會是誰？到底是有什麼目的，如果是恨白冰，恨詔陽的話，為何要牽連上整個青龍門與風清門……
不知何時，木小寧，滄沫，詔陽三人悄然離開，李澤源回過神，在院裡踱步，取出乾坤壺抿了口酒，桃花釀的香氣縈繞鼻尖，這還是歸辭親釀，不過已是最後一口了，同是桃花釀，好似對歸辭釀的更入迷。
往後怕是喝不到了，李澤源輕搖了搖頭，苦笑了聲，無所謂吧，總是要戒的，連同歸辭……
事情已過去，終究是詔陽的過錯，以青龍門，風清門作為終結雖說過於殘忍，但侯萬枯也消停，說到做到，也沒有非要置詔陽於死地，總算過去了才是，還要復仇嗎？白冰臨死前的一幕，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真的很沒用，一直如此沒用，為了歸辭連白冰的死他也輕易原諒，李澤源眼角流下一行清涼，歸辭最會掩飾了，他明明就知道，只是自已一味說服自已，為歸辭開脫，不至於，不至於，不至於……
離開悅酒山見到的歸辭，他明明那麼恨，恨他百年前失約不來，也恨他棄白冰不顧，他明明就無情無義，為何還會對他動情？李澤源閉上眼，頹然靠著樹幹滑坐在地，將乾坤壺扔了出去，悶聲發洩著情緒，忍不住笑了起來，止不住的肩膀顫抖，歸辭就是來要他的命吧，他想要拿去就好，沒必要，真沒必要連他僅存的一絲活下去的信念也摧毀……
渾然不知過了幾日，李澤源一直在房中靜修，彷彿一切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難得沒有授課，詔陽落得清閒但也不敢到處亂跑，與沐清思眉來眼去被唐見發現端倪，他怕解釋強迫自已日日修煉，唐見也尋不到機會質問，他總算躲過一劫。
木小寧徘徊在李澤源房前，幾次想著敲門入內，在手快到觸到門板前，又縮了回來，當他還在猶豫時，一塊石子飛出，替他敲響了門。
“誰？”李澤源聲音傳出。
木小寧回頭看向院裡，詔陽在遠處朝他揮了揮手，臉皮厚得表示不用謝……
木小寧輕嘖了聲，踢起地上那塊石子朝他飛去，只好鼓起勇氣推門進屋。
李澤源正在打坐靜修，抬眼見是木小寧，猜到了來意，淡聲道：“今天就要回東亭嗎。”
木小寧走近李澤源跟前，雙手攥著衣角，點了點頭。
“你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想太多對自已不好，放寬心吧，你……師父就能做到。”李澤源看著木小寧青澀呆然的臉，從他眼中看出他心裡壓抑著思緒，自已都勸不動，又哪能勸別人，回到歸辭身邊也好，歸辭就能做到心無旁騖。
木小寧咬了咬唇，跪了下去，恭敬磕了頭，抬頭時眼裡泛著淡淡的水霧，“李前輩，謝謝你，你與師父無異，教導之恩此生不忘，他日有需定以命相報，木小寧，在此拜別李師父！”儘管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呆然且平靜，但眼裡情緒表明他心裡同樣激烈翻湧著。
李澤源心裡嘆息，木小寧的性子跟歸辭真的很像，懂事到讓人心疼。
木小寧在李澤源面前總會緊張，心裡一直將他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仰慕，崇拜，要追隨。比起歸辭這個師父，或許受歸辭的影響，他似乎覺得李澤源更為重要。
“李前輩，你在我師父心裡很重要……他在你心裡也同等重要嗎？”
李澤源瞬間茫然，小寧的話總是莫名的犀利直戳內心，很快一抹笑意代替了那絲慌亂，他在歸辭心裡有多重要，就算是歸辭親口說，他也會有所顧慮，歸辭在他心裡又有多重，連他自已都說不清楚，或許在說服自已揭過百年前的過，在慢慢習慣有他，也或許那日沒有拒絕，這場他以為能把控好的渡情裡，他也難渡。
木小寧見他又是靜坐不語，眼中的憂鬱與第一次在太行寺見他時更加濃郁了，他思慮頗多，沒有半分傳聞中無拘無束的灑脫，木小寧默默又磕了一記，起身離開。
李澤源輕抬眼簾，看著他背影越來越遠，又垂下了眼眸，回去就回去吧，看著他總想起歸辭。
“呆子！呆子！”詔陽守在院門角落，等到木小寧跨出來，連忙拉住。
“我先回太行寺，終會再見。”木小寧收起低落的情緒。
“你沒必要放心上，我們都相信歸辭世尊為人，你可以不回去。”
木小寧拍了拍詔陽肩膀，最羨慕還是詔陽，即使有煩惱也能轉眼就忘，“我不需要放心上，你好好開解李前輩。”
“我覺得……他，唉……病還沒好吧，你回去讓無嚴長老來看看？”詔陽擔心李澤源是上回燒得太久，留下的後遺症，不明所以的精神恍惚。
“無嚴長老看不好。”木小寧嘆了聲。
“世尊……能看好？”詔陽忍了又忍，世尊這個禁詞也就李澤源不在才敢說。
“目前，還不行。”
“我覺得很不對勁，他們之間有一種我說不出的感覺……嗯，很擰巴……”
木小寧靜靜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你不覺得嗎？”詔陽撓了撓腦門，那個詞到了嘴邊，不能說。
“你認為呢？”木小寧明白那種說不出的感覺，他也明白那種擰巴。
“就像鬧彆扭的……”詔陽以前口無遮攔的喊他們是兩口子，現在卻不能輕易說出口，他認為可能是真的。
木小寧白了他一眼，果然沒心沒肺，什麼都不懂。
“唉……”詔陽憋不住話，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木小寧突然回頭，倆人對視間，突然氣氛顯得尷尬又侷促，無邊無際的沉默，突然兩人也都明白對方要說的是什麼，歸辭與李澤源的之間就是不一樣的情愫。
……大大咧咧如昭陽也瞬間紅了臉，這兩口子兩口子的叫，竟然叫成真的。
“我先回去了。”木小寧相對比較淡定，他心思細膩，早知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