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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裡的白熾燈依舊刺眼，梁疏卻在他們獨自自習的時間意外睡著了。
不知道是有什麼事情讓他感到疲憊了，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宋晴悄悄地抬起了她細瘦的手臂，儘管手臂上掛著厚重的冬天的衣服，依舊輕柔地撫在梁疏臉上，撫平他皺起的眉頭。
其實宋晴知道不該用疲憊來形容他，梁疏只是太過孤獨了，就像她小時候經常經過的櫥窗裡看到的漂亮娃娃，十年如一日的放在櫥窗裡，看著路人一個個的經過。沒有人付得起高昂的價錢，也沒有人能夠抱著足夠的愛寧願掏空錢包也要帶走他。
於是當他走下櫥窗的每一刻都會後知後覺的開始感到疲憊。
他想走進人群中，不想等待著什麼人。但是在櫥窗上坐的太久，賣家不會讓它離開，悄悄逃走也不會有好的結果。
但是宋晴願意當這個掏空錢包也要帶走他的人。
於是她願意每一天都去和櫥窗裡的梁疏大眼瞪小眼，願意在他走下櫥窗的時候靜靜和他待上三個小時。
她不乞求自已能夠很快的帶走他，也不期待他能跳下櫥窗跟她回家。
她只是美好的幻想著某一天她掏空錢包後能剛好付得起高昂的價格。
宋晴又悄悄地碰過他長長的睫毛，認為是蝴蝶振翅的完美弧度。
梁疏的鼻樑好高，宋晴摸著的時候覺得自已手指撫摸著一座城市中心的橋樑，堅韌，挺拔。
怕驚動梁疏，她勉強的放下了自已的手，小心翼翼又拿起許久沒用過的鉛筆，試圖描繪她覺得最溫柔靜謐的時刻。
梁疏的眉毛好濃，梁疏的眼睫毛好長，梁疏的鼻樑好高，梁疏的唇形真好看。
越面對梁疏，宋晴就越帶著一股天真的傻氣，看梁疏就像看天神，沒有一處有缺憾，沒有一處不完美。
mp3裡面播放著很輕柔的純音樂，帶著她手下的鉛筆，一筆，一劃。
繪在紙上的梁疏好像也變得溫柔，硬朗的線條柔和下來，看過去的第一眼以為在笑，再看過去又不是。
一張一張堆疊起來，再被她小心的裝進書包裡，做一個動作又看一眼梁疏，生怕自已又一次被抓包。
這次又和上次不太一樣，前幾個星期去梁疏家裡的時候，剛好瞥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笑的很燦爛，臉上肉嘟嘟的，留存著沒有完全褪下的嬰兒肥，拿著閃著蠟燭的亮光的蛋糕，照亮著周圍的黑暗。
那是小時候的梁疏。
梁疏忘記了到底是誰給他拍的照，也忘了到底是幾歲的生日，只記得用稚嫩的筆畫在照片上的一角盡力留下自已的生日的痕跡。
梁疏看起來對什麼事都不是很在意，對於父母的離開，對於空蕩蕩的房子，或是對於自已的孤單而言。但卻依舊誠實的，像是特意想要有人注意到他的傷口的，把這張照片放在了客廳很明顯的地方。
於是宋晴看到了，記住了他的傷口，決定用自已的方式保留他過生日的權利。
雖然畫畫很廉價，但也是宋晴僅留存的，能透過自已能力去實現並且給予的最好的方式。
……
期末考在梁疏生日的前面，宋晴本該像上次月考一樣擔憂自已或許沒有辦法考進年級前兩百名，或許會被母親退學，或許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眼。
但依然在每次見到梁疏的時候，心臟上就會湧上一股莫名的，又合理的安心。
將宋晴的整個靈魂包裹，又賦予她勇氣。
月考的級排是五百名，所以梁疏只是無言告訴她，想要考到年級前兩百名並不難，就像跨著橋與橋之間的間隙，眼睛一睜一閉就能跳過去。
所以宋晴只好無奈的，像是拿他沒有辦法的相信。
不像上次的月考，她在這次從容的踏進了考場，找到位置後安靜的坐下，翻開卷子，像是和尋常坐在圖書館一樣揭開筆蓋，在潔白的卷子上留下墨黑的痕跡。
耳邊傳來梁疏的輕語，溫柔的指腹輕輕停在她錯的地方。
“這裡不應該這麼寫，再想想。”
翻過試卷，梁疏的身影就消散了。
等宋晴再踏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已身體上飄起一片浮雲，那些猶如石頭壓在她心口的責罵也被暫時的拋開。
剩下的腦細胞也只夠她思考梁疏的生日該送什麼，該做什麼。
“期末考之後你還有什麼打算嗎？”
梁疏在考試結束後的校門口堵住了她的去路，單肩揹著書包，斜斜的站著，顯露出並不在意的神色。
“我剛要問梁老師有沒有空呢，如果有空的話，我可以一三五補習去你家補習嗎？”
梁疏意外地發現宋晴臉上屬於第一次請求的小心翼翼已經不在，她大膽的，灑脫的笑著。
像是雛鳥發現自已面前的人可以依靠，便大膽的將自已團成一團，將自已溫暖的，帶著絨毛的身軀塞進那個人的懷裡。
梁疏覺得這樣的感情很神奇，伸出手去依託，並且自然而然的接住她的依賴信任。
所以他不是很用力的點了一下頭，卻讓人看出他的堅定和愉悅。
“當然可以，那你可記得別睡過了頭。”
“那我可以早上八點就跑去你家嗎？”
宋晴假裝聽不懂一樣歪著頭，帶著點天真的可愛。
“如果你起得來，當然可以。”
“收到啦，梁老師！”
宋晴一蹦一跳的離開他的視線，身後的馬尾甩出微小的弧度，衣襬飄飄灑灑地揚了起來。
是翅膀吧。
梁疏忍不住的微笑。
她會像鳥一樣飛離不屬於她的地方的。
像他們希望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