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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府內繞了大半天，最後回到閒雲居時，孟清顏竟覺得腿腳有些發酸了。
整座府邸的人，鬱暉因與其夫人一同出去了未曾見著外，剩下的就是二公子了，準確地說是沒正式拜見過。
“二哥從小身子不好，至今也未娶妻，不喜見外人，便不打擾他了。”這是鬱瑾的說辭。
孟清顏倒是不在意，畢竟先前連酒都一起喝過，也算半個朋友了。
現在用這樣的身份去見反而尷尬。
“這裡是否讓你有家的感覺呢？”路上，鬱瑾邊走邊隨口問道。
“這很重要嗎？”這裡又不是她的家，早晚會離開。
鬱瑾玩笑道：“我還以為這裡會給你帶來家的感覺，這樣你或許就會捨不得離開，因此留下來。”
“我一個人逍遙自在慣了，這侯府不會是我最後的歸宿。”
“你打算一生在外面四海漂泊嗎？”
“以後的事誰又能知道呢？”
“也是，閒雲野鶴的日子多少人盼都盼不來，像我們這樣的世家子弟，一出生便註定與這四個字無緣了。”鬱瑾說著目光落在不遠處閒雲居的牌匾上，語氣頗為惆悵。
孟清顏道：“你們享受了尋常人家享受不到的榮華富貴，自然也是要付出一些相應的代價，人生哪能事事如意，事事圓滿。”
“我現在越發好奇你到底從何而來了？”鬱瑾忽然轉過頭，眼中帶著少許的好奇。
“你不是已經調查過我了嗎？我從青巖山來。”孟清顏回道。
“據我所知，青巖山現在有許多慕名前去尋訪你的江湖人士，而你卻跑出了青巖山，時間久了，只恐回不去了。”
“世界之大，總能有我安身之地。”
“以後若是實在沒地方去了，這侯府我可以永遠為你留一處院子。”
孟清顏拍了拍他的肩，“若是這樣，那侯爺可要永遠順遂，當一世無憂的侯爺。”
鬱瑾微微一愣，隨即看著大步往前走的孟清顏，笑了起來。
孟清顏剛踏進院子，這滿目喜慶之色還是又一次衝擊著她的雙眼。
於是騰空而起，一一扯下了屋簷下長長的大紅綢子。
鬱瑾站在一旁，並未阻止他，就看著她輕盈的身影飛舞穿梭在這飄飄紅綢之中，仿若飛天仙女將要踏紅塵而去。
他不由得伸出手，握住了落在眼前的一段綢子，手中用力往下一帶，彷彿要把天上的太陽都要拽入凡塵一樣，孟清顏持的那頭受到力勁，身影也隨之落地。
孟清顏轉回身來皺眉道：“你做什麼？”
紅綢在眼前飄落，最後鋪把院子鋪成一片硃紅，像是天邊的霞光落在了地上。
“給你幫忙啊！”鬱瑾笑道。
孟清顏看著他，有些莫名其妙，訕訕哦了一聲。
“侯爺。”忽然，有侍女走了進來，朝鬱瑾行了一禮。
鬱瑾沒有回頭，笑意瞬收，“何事？”
“蓮姬夫人請您去用晚膳。”
“去她院子裡麼？”
“是的。”
“去告訴她，這幾日我都在閒雲居用晚膳，歇在閒雲居，讓她好好休息。”鬱瑾的語氣不容置疑，也不容反駁。
侍女只得低頭戰戰兢兢退了出去。
“你的那位蓮姬夫人大概是恨死我了。”侍女走後，孟清顏嘆道：“你這樣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麼？”
“就算她恨你，你武功高強，她又能奈你何呢？”鬱瑾說得倒是一派悠遊輕鬆。
孟清顏搖搖頭，“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侯府是她的主場，再厲害的人也會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更何況，我又不是天下第一永遠不敗。”
“可是江湖都傳言你是武功絕頂天下第一的女俠啊！”
“你也說了那是江湖傳言。”孟清顏道：“總之，你自己自便。”
說罷，徑直進了屋，取了藍瀟給的茶葉，給自己煮起茶來。
鬱瑾倒也不介意，自己不知道從哪兒翻了書坐在院子裡看。
兩人不說話，各忙各的，在旁人看來，還真頗有些老夫老妻的氣氛。
晚膳，依舊是滿桌菜餚，孟清顏很快就把盤子一掃而空，最後給鬱瑾留了點吃不下的菜葉子。
鬱瑾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竟也不惱不氣。
到了入睡的時辰，孟清顏進屋栓了門，蓋上被子，倒頭就睡，鬱瑾還坐在院中，也不知在幹些什麼。
“你做什麼？”大約兩個時辰後，孟清顏察覺到旁邊有動靜，翻身而起，一掌拍過去，最後在黑暗中拍了個空。
鬱瑾趁機彎腰一滾，躺在了床上。
“自然是睡覺啊。”他道。
“你怎麼進來的？”孟清顏剛才一招落空，心頭警惕了起來。
隨即伸出腿，收著力道擦著床鋪踢了過去。
鬱瑾一翻身，坐起上半身，又躲開了這一腳。
“雙腿走進來的。”他耐心十足。
“我明明把門栓住了。”孟清顏這回再也不留手，使上了真功夫。
哪怕是在黑暗中，她依舊伸手靈敏，只在兩三招之間，就一把抓住了鬱瑾的肩將人反壓在了床上。
“但是這是在我家，我想進哪間屋子不需要任何人的許可。”
“你會武功？”孟清顏低聲質問。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自己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鬱瑾放棄了反抗，任由她按著，笑道：“我從沒說我不會武功啊，不過現在只有你知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孟清顏一時間有些氣憤，手上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確實，自己為什麼會理所當然認為他不會武功呢？
“你弄疼我了，好夫人。”鬱瑾嘶了一聲，道：“再這樣下去，床又要塌了，咱們又得在廢墟里面過夜了。”
孟清顏想到白日侍女們收拾紫竹苑時耐人尋味的表情，這才鬆了手。
然後自己裹了被子翻身面朝裡側又睡了。
“論武功，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可以儘管放心。”鬱瑾在另一側躺著，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一個姑娘怎麼手勁這樣大。
看來先前叫樂醫郎多留下傷藥，確實沒錯。
孟清顏的聲音悶悶地從被子裡傳來，“這點我當然知道，不然你還能在這裡安睡嗎？”
鬱瑾蓋著自己的外衣，心下笑了笑，沒再回話。
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覺得這樣平淡的日子，自己不是侯爺，這裡不是侯府，過著有人打打鬧鬧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這一瞬間，他似乎也體會到了真正令人神往的自由自在的江湖。
這一夜他做了一個夢，夢到策馬揚鞭，夢到揮劍天涯，夢到蒼茫青山，煙水迢迢，夢到了另一種恣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