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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軒齊臉憋得通紅，喉嚨嗚咽著說不出話來，只能擠出不成調的聲音，一雙手拼命拽著脖子上的鞭子，將白皙的脖子都撓出了幾道血痕。
林晚意開口道：“好了玉鏡，放開他吧，留著還有用。”
玉鏡將長鞭收了回來，鞭子上的倒刺劃破了趙軒齊的面板，血珠瞬間滲了出來，胡太醫看到連忙給他處理傷口。
趙軒齊死死的盯著玉鏡，“你的聲音竟然與孤如此相似，聽著倒是有幾分熟悉。”
玉鏡眯起鳳眼溫和的笑了笑，“我想，不光是你熟悉，你的下人和同僚們應當也十分熟悉。”
“你曾經進過太子府和五司？難怪威明關竟然失手了，原來是你們用了奸計！”
玉鏡重新將面具戴上，“技不如人，無需再尋藉口。”
趙軒齊聽著玉鏡戴上面具後模糊又熟悉的聲音，恍然大悟，“是你！原來你就是那個黑麵將軍！”
新仇舊恨一下子湧上心頭，原來賦予他種種屈辱的，從始至終便是同一個人，偏偏他還被人當做笑話一般，玩弄在股掌之間。
胡太醫當晚就死了，他知曉瞭如此多的秘密，自知不能存活，便先一步吞了毒藥。
趙軒齊又恢復了獨自被囚禁在暗室中的生活，因為上次他的行徑，現在特意更換了限制他的鐵索，如今他的活動範圍僅限於床榻附近，每隔三日，啞奴便會來給他下軟筋散。
趙軒齊渾渾噩噩，終日只能在床榻上躺著。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一天，暗室的大門再次開啟，來了幾個侍衛，給趙軒齊灌下迷藥後拖了出去。
趙軒齊再次醒來是在一輛顛簸的馬車上，身上帶著手銬腳銬，如今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小心地將頭靠在車窗旁，想要探聽周圍的情況。
“據說辰國大軍不日就抵達新都了......”
“聽說是那個戴著黑麵具的驃騎將軍帶兵......”
“那將軍是什麼來頭？據說神秘得很，這次辰國勢頭如此之猛，多虧了他。”
“呵，我看更應該多虧了咱們那位投敵賣國的太子軒吧？一個盛國儲君，竟然自己開啟威明關讓辰國大軍南下。”
“他算什麼太子？呸！無恥小人！”
“......”
趙軒齊能聽到許多謾罵他的聲音，分明不是他做的事情，卻要承受世人對他的唾棄。
趙軒齊緊攥著拳頭，忍受著這無邊無際的折辱。
馬車行了幾日抵達了辰國新都。
這次倒是沒有將趙軒齊關起來，而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僻靜的宅子，不過仍然是由重兵把守，每日灌藥，將他軟禁在此，他能得知外界的訊息僅僅來自於侍衛們的閒聊。
聽聞盛國已被滅國，父王優柔寡斷了一輩子，卻拼死抵禦到了最後一刻，被亂箭射死。
城破的那一刻，三弟自刎在公子府內。
辰國對大盛的王室趕盡殺絕，但對百姓和俘虜確實善待得很，甚至盛國的官員透過層層考核篩選的人，可以繼續謀得一官半職。
如今，趙軒齊倒是真成了孤家寡人。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趙軒齊坐在王宮中的一個角落，看著慶功宴上辰國官員們滿面紅光，春風得意的樣子。
屹立了二百年的大盛終於被辰國吞併，在座的恐怕只有趙軒齊會不開心。
他深知自己為何會在此，畢竟名義上，他是歸降於辰國的太子，更是助辰國軍入關的大功臣，做戲做全套，林晚意自然會安排他出席在慶功宴上。
趙軒齊抬眸，看見宴席前排那個引人注目的人。
聽說她被辰國君王封為太女了。
趙軒齊只覺得胡鬧。
辰國王上只娶了王后一人，所以王室子嗣凋零，只有兩個公子，但卻都無心政事，一個寄情山水，一個喜歡舞文弄墨。但就算儲君再庸碌無為，也不應該把這個位置給名義上的侄女。
不過辰國官員似乎對此沒什麼不滿意，畢竟此次有長公主和驃騎將軍的推舉，還有王上的旨意，任誰也不會不長眼的尋王上不痛快。
林晚意身穿四爪蟒紋衣袍，頭戴花株冠，姿容極盛，美麗的不可方物。
她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也是懵的，但那兩位表哥確是舉雙手贊成，哥哥雖有擔心，不過也直言會輔佐好她。
林晚意最後只能埋頭苦學，再加上有姨夫和玉鏡的引導補習，如今倒是也摸出點門道來。
趙軒齊聽著辰國君王在眾人面前大肆誇獎了一番太女曾立下的“軍令狀”，又看了看林晚意對面坐著的玉鏡。
他今天換上了最常戴的銀色面具，兩人相對而坐，看起來格外的和諧，彷彿一對金童玉女，相對呼應。
趙軒齊攥緊拳頭。
分明他才是林晚意眾所周知的夫君，可如今他卻只能擠在角落中，身旁的婢女皆會武功，時刻防止他惹事。
彷彿回到了他跟隨父王前去北境的那日接塵宴上，他也是這般被擠在角落無助的公子，她卻頻頻望向自己。
曾經，他以為自己抓住了北境最璀璨的星辰，如今才得知，原來她沒一分是屬於自己的。
宴會上推杯交盞，辰國君主大肆封賞後看了一眼林青銘，又看了一眼林晚意，最後意有所指的說：
“驃騎將軍一夫當關，先登奪旗，封為忠勇侯，至於你的那份賞賜，寡人自然不會忘記。”
林晚意放下心來。
如此看來是哥哥和姨母，姨夫他們都認可了玉鏡的身份。
林晚意朝玉鏡望去，二人目光交匯，玉鏡向林晚意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用眼神告訴她，他很高興，從此以後，他便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她面前，同她交談玩笑了，同旁人一起稱讚太女的功績，他願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趙軒齊一直在角落裡盯著上頭兩人的眉目傳情，他們那些隱晦的舉動在他看來十分礙眼。
他兢兢業業渴求多年的儲君之位，對於旁人來說不過是唾手可得，甚至是能輕易放棄的東西。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玉鏡錯過了他的意兒的太女冊封典禮，他下定決心，要送給她一份舉世無雙的賀禮。
忠勇侯掛帥請纓，出征燕國。
太女府，林晚意擰著眉看著對面的玉鏡，“怎麼突然做這個決定？”
玉鏡上前攔住林晚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早了，我已經反覆思考過一段時間了。”
玉鏡低下頭，一雙鳳眼彷彿春日的湖水讓人沉迷其中，“我想娶辰國的太女為妻，自然需要相匹配的聘禮。”
大概是上輩子當皇帝的記憶，和他作為殺手暗衛的記憶相融合的經歷，如今他對世人所看重的功名利祿並沒有興趣，他唯一所求的，便是和他的小姑娘一生一世一雙人。
燕國疆土，不過是份勉強能與太女相匹配的聘禮罷了。
暮秋將至，忠勇侯率三十萬大軍出征燕國。
隔年冬日，辰國吞併燕國，從此開啟海路，一統黃江以北。
忠勇侯班師回朝當日，於文武百官面前第一次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與亡國的大盛太子趙軒齊一模一樣的臉，只是眉尾處多了一個紅痣。
若不是早知趙軒齊已被軟禁在蠻荒之地，且諸位大臣都親眼見過二人同席，恐怕早就有人質疑是王室為了保全太女曾經的夫妻之情而使出偷樑換柱的妙計了。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很快就知道了，原來這位忠勇將軍名喚玉鏡，大概算是趙軒齊的遠房堂弟，從小流落在辰國，所以二人才如此相像。
仔細說來，忠勇侯身上雖然有盛國的血脈，但他自幼在辰國生活，與辰國的感情要更勝於盛國，況且他戰功赫赫皆做不得假，誰都不會疑心他對辰國的不忠，就連幾位能言善辯的言官這會兒都沒有說些什麼。
忠勇侯玉鏡謝絕了王上的分封賞賜，他用平生軍功和忠勇侯的爵位為聘，求娶太女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