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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雄對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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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客棧的四周一片狼藉,中院的屋脊似是被巨大的利器削去大半。泛著暗黃色樑柱的新木茬突兀地露在外面,地上的瓦粒碎屑與樹木的殘肢密雜堆在一起。看上去像是颶風一卷而過留下的淒涼景象。

客棧裡的食客,躲在桌下或牆角處,瑟瑟發抖。或驚懼、或茫然、或絕望、或低聲抽泣,眾生相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展現得淋漓盡致。

劉多喜和老闆娘,緊緊抱著死裡逃生苦命的閨女小鷓鴣蜷縮在櫃檯裡。劉多喜的臉上一片死灰。今天對他來說真是心神震撼的無以復加。

這座規格算不上高檔堂皇的客棧,可是歷經三代才傳至於他手上的祖產,眼看就要毀在自已的手裡了。

想到這裡,劉多喜不覺一陣心疼和難過,一絲霧水在他的眼睛裡打轉。

然而眼前的事實告訴他,不光是祖產被毀那般簡單。說不定一家三口的性命也要與其一併坍塌覆滅,進而在九泉之下日日受到祖輩的唾棄。

劉多喜暗自堅定決心,即使拼了自已這條賤命也要保全妻女。

當劉多喜緩緩扭過頭,從櫃檯下的縫隙裡瞄見,躲在客棧大門後面那個已恢復原貌手執短刀的漂亮少年,無盡的恨意漸升。

這一切災難,還不是那個少年引至於此?

誰家的小子生得跟個娘們似的,那麼妖魅,如此不是災星還能是什麼?

但他轉念一想到少年的身份和背景,還有媳婦懷裡那幾張不知數目的銀票,眼睛裡又漸漸升起一絲希望的亮光。

如果......

如果......

顏詩龍當然不清楚劉多喜此時的心理活動。

他側身站在大門後面,貼著門縫關注著外面的動靜。他的肩膀纏裹著棉紗,經過處理的傷口不時傳來灼熱的疼痛。倒執短刀的右手,偶爾顫抖一下,彷彿因外界的動靜時刻牽動著他的注意力一般。

大廳內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和百般的神情表現。

那外面此時到底是怎樣的的情形呢?

三個形神各異的男子,間隔站在中院東側的屋頂。

手執不同的武器。

一人執雙劍,一人握四尺長刀,還有一人竟然拿著一柄刀尖如鳳嘴、刀頭呈圓弧狀、刀背斜闊的時常用於馬上作戰的長柄重武器。

走近細看,不難辨認,這人便是先前戰敗兩個黑衣殺手的吳大眼。

這又是怎麼回事?

吳大眼怎麼又加入到另一場聲勢更大的武鬥之中了?

另外兩個男子又是誰?

此時的吳大眼左臂的衣衫寸寸撕裂,紅色的液體順著粗大的手指滴落在瓦片上。中間和右側兩個年紀稍大的男子,不同程度受了傷。嘴角掛著絲絲血跡,衣衫不整,看上去也是頗為狼狽。

即便看上去下一息時間三人可能隨時被擊潰,可他們的臉上依舊展現出無畏無懼的神態。

加上雨水的洗滌,使得他們看上去越發的冷漠和淡然。

對面隔壁屋脊上,一位橫執長劍的灰衣老者,泰然自若地昂首相望。深邃的目光中,好似帶著一絲失望和悵然。

失望和悵然,自有其緣由所在。

那緣由為何故?

自陵王朝平定天下後不久,開國功臣諸閥如雨後春筍,傲然分庭林立。機緣巧合下,孑然一身的老者選擇隱沒於某個扛鼎大族的產業幕後。

漸漸地,那顆爭強好勝的心,隨著恬淡無爭的日子磨去了幾分鋒銳。

很多關於曾經的往事和記憶,都不覺中被封存了起來。現今江湖之中,已經很少有人記得“七尺半劍”的名號了。

即使多年前,一個出自泰山名叫碧玉簫的後起之輩,戰遍天下各大門派劍術劍道大家,無一敗績。風頭一時無兩,直衝江湖劍者之巔。為此,老者都未曾再燃拔劍之心。

但這次不同。

封劍十餘載再出江湖,有著難以回拒的無奈。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再者江湖這攤爛泥,不是說遠離就能斷然遠離。即使走出了,腳下的泥掉落了,也不免帶著難以洗去的腥臭味。

那個家族的新銳領袖,終究還是親自上門盛情邀請他走此一遭。雖然信誓旦旦許諾,不必他親自出手,僅是做做樣子壓陣出行即可。

老者知道自已以幕後供奉的身份,在那個參天濃蔭裡舒舒服服逍遙了十餘載,期間雖然也出手了幾次,但都不算違背自已心中所執守的“劍之道”。因而,未做深入考慮,便應允再踏江湖。

雖說,江湖是一方世界。劍者,有各自引以為傲的術與道。

然則,對於老者而言,老之將至的哀愁落寞和數十年來形成的難以磨去的高傲心性,漸漸讓他對這種寄生別家藩籬之中的日子日益厭倦。

當然還有一件鮮有人知的事情,那便是他將畢生所修,悉數傳給了那個家族裡一位受盡白眼的庶出青年。這也算是對老家主昔日招攬情分的了結提供一份補償。

這次再踏江湖,可謂是老鳥返新林,心態和想法與以往截然不同。

誰說七尺半後,再無半尺之地?想到這裡,老者幾十載江湖歷練而就的豪邁氣節,似乎在無形中被一點點召喚而回。

一路落單南下,老者將行蹤和氣息斂藏得一如常人,不露絲毫蹤跡。但以他的閱歷和修為,不難發現隨行隊伍外還潛藏有內廷幕的爪牙。

基於此發現,老者不免生出遷怒於人的殺伐之意。

他憤憤想著,看來此事又與內廷幕盧毓那個老東西脫不了干係。

這次顯然不同,竟然算計到自已頭上了。

如不對此給予強有力的回擊,只怕自已手中這柄塵封已久曾經令江湖膽顫的長劍都要被忘卻了,更何談七尺半的名號。

即如多年前,老者毅然選擇和其他幾個老夥計如出一轍隱匿而退,走上了與盧毓等人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很大程度上因為傲氣使然,不願低頭哈腰做朝廷的鷹犬。同時刻意與盧毓和其背後的內廷幕以及朝堂劃清界限。

雖然遠離紛爭,但是身處世家大樹之蔭。自然會輕易瞭解到當今朝堂的局勢是怎樣的紛繁複雜。

既然痛恨可能變成別人手中的刀,那便以壓陣的姿態遠遠跟隨即可。至於最後出手做做樣子,也未嘗不可。

直到那個中年的高手搶先出手解決了三個探路的殺手,老者那個沉石般的心又砰砰跳了起來。

眼下這三個對手,實力雖說均在登峰境界,但沒有那個他渴望出劍的人。不免感到一絲失望和唏噓。

隨之當老者發現那個少年便在此地,心頭不免熱乎起來。想必那個中年人也在附近,於是他不緊不慢在一種怪異的場合下,以一種怪異的方式與對方簡談起來。

“老夫,想必已猜到你們的來歷。”老者執劍柄,手指微曲間,索性將劍尖深入屋脊兩寸,平靜無波般說道。

“前輩氣息綿長,內力雄渾如海淵大川,我三人實屬難敵。”三人中年紀稍大執雙劍,齜須已變成落水草根的男子,率先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說道。

對於他來說,這是首次與這樣用劍的頂級高手交手。即便被對方輕描淡寫的一劍,劃破自已調動全部氣機凝練而成的防護層,直至沒入身體經脈。他也是從心敬意滋生,真實表達自已的想法。

當然,他也是懷著一份小心思在裡面,且不說老者因何而來殺顏公子,就憑已方三人阻擋,也終究會倒於對方的劍下。

這樣恭維的一番話,是刻意提醒老者注意自已江湖前輩高人的身份。再者,這樣做也是儘量爭取到更多的時間,等到裴先生到來。

老者略微抬頭,面無表情看著執劍的男子。

“敢問前輩是何方隱士高人,我三人出落此間,剛才承蒙指教。”握刀的男子抱拳相執,接著話頭一轉繼而又說:“只是不知前輩名諱,就這般倒於尊者劍下,實屬心有不甘。”

握刀男子,還是懂得說話的藝術,這話說的是留有餘地。

江湖中不論是高手,還是平庸咋呼之輩,抑或那些剛出窩的新手菜鳥,出手前一般都有詢問門派稱號的習慣。雖然聽上去,是凡俗客套無用的表面禮儀。但貴就貴在儀式約定俗成的通用性和對對方心理的緩衝作用。

說不定,雙方透過一番所謂的門派、名號,以及一些以往在對方看來具有重要意義軼事的寒暄,本來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就此化解。

大家身處江湖這個爛泥塘,並不是每個人都是自帶天脈的金鱗之物。無非是摸爬滾打靠血汗、靠錢財、靠機緣等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高度。你貴為大魚,我屈尊為小魚,他卑賤為蝦米,還不是混個營生,或贏一口氣。

與人為善,和睦相處,當然是好的。

除非是仇怨累積深似海,全然到了無法化解的餘地,那不死不休的情況就另當別論。

當然這其中還包括兩種典型的情況。其一,涉世不深的新手菜鳥,不懂人情世故、進退無度,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那遇到一些財大氣粗、深不可測的門派,最後怎麼死的都不清楚,想想實乃唏噓喟嘆。另一種,便是左右逢源的老油子,那叫一個瀟灑無比。見好就收,見風使舵,唯獨這些人在江湖這個爛泥塘裡進退尤為自如。

“不知也罷。”老者嘆了口氣,接著道:“念你等習武到此般成就實屬不易,此後還有精進的天地,何必......就此退去吧。”老者說著低下頭,揮手示意。

“多謝前輩寬宏。”握刀男子也是識趣之人,見對方不肯告知身份,想來是有所避諱什麼。但對方言語方寸間和柔中緩,非咄咄逼人之態,由而再次抱拳致謝。但他知道此行之戰絕不可退,猶豫片刻後,神色又堅定地說:“我等受人之託,不敢違逆承諾,還望前輩體諒。”

“何必呢。明知你等三人加起來也全無勝算,還打算出手阻攔?”老者默默看著劍上一滴滴滑下的雨珠,就像是看著自已一天天逝去的生命,不由喟嘆反問。

雖然這般平淡相問關於接下來的生死抉擇。但令人不解的是,此時老者的周身全無半點劍氣和殺意。不再是那個忽然映現,一技凌厲連環劍式,便一個照面將三個登峰境界的高手全面壓制的可怕人物。

試想一下,老者如趁著先前一鼓作氣的勢頭,將對面三個對手悉數刺殺於劍下。然後,躲在下方的那個少年,豈不是如探囊取物。

但他為何遲遲不下殺手?

抑或他是在等待什麼?

“是的,前輩。我等雖不懂江湖大道,但也清楚背信之人,斷然再無臉面行走江湖半步。”握刀男子,神情沉著,斬釘截鐵地回道。

老者不再開口,深深地看了一眼對面的三人,又朝著遠方看了半晌,忽然向握刀男子嚴肅問道:“你是用刀之人,可知刀劍之兵區別幾何?”

“晚輩愚鈍,請前輩賜教!”握刀男子顯然被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弄糊塗了。這怎麼打著打著就懷愁感傷,論起兵器之道來了?然而他也是老江湖,微微一怔後,旋即沉著請教道。

“刀之真義,不在於殺,在藏畢露鋒芒。劍之真義,在於鋒銳,一往無前,毋有迴響絕不回。”老者也不擺出高人莫測的風範,遲疑少許緩緩說道。話音未落,一股雄厚的氣息牽引著長劍沒入劍鞘之中。接著又道:“劍之所至,豈有無功而返之意。放眼當今江湖,值得老夫拔劍之人,已無幾許。”

刀有所藏,劍有所向。

三個人還是那般站著,毫無鬆懈之意。但是短短數字,卻在握刀和執劍男子心中如魚躍急流一般激盪。

這可不是勝券在握、高高在上的超強者刻意宣揚賣弄,而是老者數十年來,尤其是隱匿之後,潛行悟劍的真實體悟。

“現在你三人還要阻攔?”老者冷不丁又開口問道。

“多謝前輩,晚輩受教。我等只好用盡畢生所學,好生與前輩周旋而已。即便不敵而死,也無愧憾。”握刀男子再次抱拳,回道。

“好啊,好啊。”老者微微點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之色說道。“但你可知道,老夫先前只是起勢虛妄之招,就已讓你們吃到了苦頭。”

這話所說非虛。

至少在三個人的心中甚是震撼,本以為即使重傷倒地,可與對方周旋一二。眼下來看,真是相差甚遠。

“那請前輩出劍吧,如若今日僥倖不死,定會深悟前輩先前所說至理。”一直聆聽受教的執雙劍的男子,不再選擇一旁沉默,豪邁之氣血湧而至,伸手致禮而言。

“等等無妨。”老者揮揮衣袖上的雨水,繼而揹負雙手。但見幾縷灰濛濛的霧氣在其周身嫋嫋盤旋而起,剎那間灰色的長衫已如飄搖的旌旗。

老者的雙眸微縮,亮光驟明,整個人的氣勢轉瞬暴漲,就連腳下的瓦片也是震顫不已。

與之所稱對應的駭人情景,也在對面三個人的身後一瞬發生。

衣袖飄搖,百手莫辨之勢破開雨幕,在來人與三個站立對抗的人之前形成一張數丈寬的雨幕珠簾。一串串珠簾上的小珠子,皆是細微的手指形意,恰似擺動的游魚。就這般將眼前的對勢空間,以極具神秘藝術感的形式割裂開來。

原本對戰的三人,不約身體微顫,露出驚異的神色。

好一雙裴白手,百手可生千般形意。

“三位有勞了,麻煩暫且退至一旁療傷,在下與前輩比劃一二。”中年儒士抱拳相迎而道,面帶感激之色。

“先生勿用客氣。”三人也不呈矯情造作之姿,回禮後躍到前廳屋簷之上。

“哦,你終於來了?”老者露出驚喜之色,捋了捋下頜的鬍鬚,深垂的眼簾難以阻隔那鋒芒的眼神,繼續道:“老夫先前眼拙了,再出江湖前以為近一二十年,江湖氣運衰減,武輩凋零殘落。不曾想,還是看到了一手行刀起奔雷、一手飛刀墜流星的威能;加上一勢百手起游龍,真讓老夫垂垂枯槁之軀,快慰平生啊。”說到這裡,老者不解地朝下方掃了一眼,依偎在院中一個小樹下躲雨的那個其貌不揚的車伕。

看到眼前這個枯瘦的老者,中年儒士心中一凜,看來自已又算錯了一步,險些鑄成大錯。忽而心頭一動,帶著疑惑的眼神注視著老者,透出一絲不解之意。

“見過前輩。”中年儒士微微彎身,一行見禮,神色釋然和顏說道:“如在下眼目無礙,想必前輩便是,‘七尺半前,勢有所向’的杜穆,杜老前輩。”

“好啊,好啊......好,好”老者接連說出幾個好字,接著便是仰頭大笑。快意無拘的笑聲,與絲絲棉雨協同落入此方天地中聽者的耳中。片刻後,笑聲止住,老者眉色一挑,眼眸微睜說:“想必,裴百手定會讓老夫再出江湖的開頭戲,快意開場。”

“杜老前輩,快慰便好。”中年儒士,逢機迎合回道。

“好,痛快。”老者豪邁長嘯,氣息勢氣一瞬併攏,那柄已歸鞘的長劍開始顫鳴起來。

就在此時,一抹烏黑飛影猶如劃破天際的隕石,從懸瓠城方向飛馳急來。

所到之徑,雨露皆滯,嗡嗡之鳴,響徹所到天地四方。

形似人影之狀與黑青之物,融為一體。接著隨之傳來,只有在紅坊花船、樂坊牌樓,以及民間阡陌小巷才可時常聽聞的吟唱曲調之音。

細細聽聞,可聽出如下曲調詞句:

海棠紅雲潤初妍,楊柳纖腰舞自偏。

笑倚玉奴嬌欲眠。

粉郎前,一半兒支吾一半兒軟。

各中詞句,盡是閨中兒女情長之私語。嬌羞靡靡,難登大雅之堂。但是,幾近來者一番吟唱,卻是增添了幾分詭異,讓聽到的人不無露出詫異和驚奇之色。

......

曲調停,聲音息,人影落。

來者一襲白衣衣衫,三千青絲隨風恣意飄散,在其周身雨幕驟開,未落點滴。傲然風姿,翩翩風度,當世難出其右。

此人正是懸瓠城一處客棧中酣飲慰平生的白衣男子,麻衣宗當代宗掌信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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